從此山高路長,還不知道你們何時回來,但等你們回來後,我肯定早就管著這府邸了。
方惟彥帶了不少平日的護衛,又讓福全長壽都跟著,還特地請了兩位幕僚,有一位四海為家,已經到了花甲之齡,但泰然自若,一看就知道不一般,再有一位年輕些的,倒也不是彆人,是方惟彥曾經的同窗。
說起來他這位同窗也是挺慘,父母偏心小兒子,不僅苛待他和他妻子,甚至連孫女都虐待,還嫌棄兒媳婦生的是孫女,要他休了妻子,另娶他人,但此人科舉屢試不第,故而在一間布料鋪子做賬房,過的很艱難。
此時得方惟彥抬舉,感激不僅,順便把妻兒也帶上了。
蜜娘對夏蓮道“陳先生時四爺的同窗,君子有通財之誼,我看他的妻子身上棉衣不夠暖,還有傷,那小姑娘也是凍瘡頗多,你們要送些藥和棉衣過去。”
陳一鳴原本名字取的極好,一鳴驚人,但屢試不第的他早已沒有了當初的意氣風發。
有陳一鳴之妻秦氏,雖然小家碧玉,可目光溫柔堅定,對懷中的女兒亦是關心有加,這很像小的時候的定二奶奶和蜜娘。
她出京時,母親聽說哭了一夜。
到了驛站後,男人們在一起談天論地,自有一番籌謀,跟著來的女人們也同坐一桌,其中有方才提到的陳師爺之妻秦氏,再有就是劉護衛之妻王氏。
劉護衛是昔日跟著東安侯出生入死的老兵,甚至還背過東安侯出來,隻不過年紀大了,遂被方惟彥要了過來,不過其妻王氏是他三十多歲娶的,因此此時年紀也不過三十歲,還很年輕。
先蜜娘道“原本我們不大認得,如今都同舟共濟,男人們在外頭辦事,咱們女人家也不能拖他們後腿才是。”
秦氏和王氏都道是。
二人又悄悄看這位方夫人,年歲還不滿二十,生的是花容月貌,氣度高華,讓人望之不敢褻玩。
王氏性情爽朗,以前在帶著兒子們在侯府圍房住著,她們在府裡沒有根基,連內院都進不去,但進不去內院,也聽聞四奶奶的為人,管家不輟日夜,井井有條,殺蛇救老夫人,為下人請醫婆,凡此種種都讓她有不錯的口碑。
她自己還受惠於那醫婆,治過婦人病。
故而,她先開口道“我們那口子,彆看他這把年紀了,但是論起作戰來,十個年輕人也不一定是他的對手。如今承蒙四爺抬舉,一定會護著四爺四奶奶周全的。”
蜜娘微微頷首,不禁笑道“這事兒我是信的。”
秦氏吃著白米飯和肉,滾燙的眼淚也流了下來“若非是方知州抬舉,我們在家還不知道過的什麼日子,本來家醜不外揚,但我——”
她哽咽到不行。
連外人都會看不過去,提攜一二,家裡人卻對她們像仇人一樣。
王氏趕緊安慰道“哎呀,秦妹子,你彆難過了,現在你出來了,就不必受氣了。再者日後也有知州夫人替你作主啊。”
秦氏的丈夫陳一鳴聽說很擅長刑名,平日除了在賬房之外,就是偶爾替人寫狀紙。
他雖然隻是個童生,但是也頗有才乾。
若非他爹娘太過刁鑽,他自己又還想進學,也不會落魄至此。
蜜娘就道“是啊,出來就好了,到時候自己當家作主,誰又管得了誰呢。”
秦氏擦乾眼淚,吃完飯後,倒是主動道“方夫人,其實我家中祖籍山東萊州,是我祖父那輩從山東逃荒到京中的,說起來,我們家在山東還有些老親戚。”
萊州倒是和登州很近,蜜娘微笑,這就好。
看來秦氏也很上道,隻是這樣的女子也要受婆家奴役,說起來也是可憐。
幾人過了北直隸後,一路饑民頗多,羨哥兒都變得沉默了很多,蜜娘和方惟彥商量“咱們能幫一人是一人,拿些錢財出來周濟路上的災民吧。”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蜜娘雖然幫不到所有的災民,但是能救一些是一些,方惟彥也頗為同意,秦氏在一旁看著,不禁暗自點頭,東翁和東翁夫人都是好人啊。
若蜜娘本人是個弱女子,帶著羨哥兒的話,她是肯定不敢如此的。
前車之鑒就是張夫人的娘,因為好心把糧食給災民,自己反而因此善舉,拋屍於野外。
她夫妻二人拿出兩百兩來買了不少饅頭紛發給附近災民,這些人大部分是因為乾旱準備去京裡的。
秦氏感慨道“以往我總說我的日子難過,和她們比起來,似乎又不算什麼了。”
“你們都還年輕呢,我那個時候也是遇到荒年,還吃過蝗蟲,後來能賣身為奴婢都已經是極好的事情了。”王氏也感慨。
小時候的日子想都不敢想,在東安侯府雖然也是低階奴仆,但是飯能吃飽,衣能穿暖,已經是強過許多人了。
到了晚上,方惟彥和蜜娘心裡都不好受,蜜娘雖然小時候過的很苦,但是漢江邊不缺魚蝦,湖廣畢竟物產豐饒,即便有洪災,但蜜娘自己沒有遇到過。
“惟彥,我聽說山東受災很是嚴重,你一定要做個好官,讓治下民眾不餓肚子啊。”
方惟彥自然點頭。
他執起蜜娘的手道“有你在我的身邊,我什麼都不怕。”
過了北直隸後,天飄起了大雪,路上不宜行走,因此方惟彥找到一處客棧包了下來。誰知道蜜娘剛進去,居然就看到了一個熟臉。
“簡凝初……”
她怎麼會在這裡。
隻見她身畔坐著一位年輕的男人,作商賈打扮,這人不是顧望舒又是誰。
方惟彥也心下納悶,剛和蜜娘羨哥兒坐下,就見顧望舒過來道“方司馬,好久不見啊。”
“原來是顧兄,這是去哪兒呀?”在這裡看到錦衣衛,可不太妙啊。
隻聽顧望舒道“那咱們借一步說話吧。”
方惟彥點頭,二人往內走,卻見顧望舒忽然轉過頭對蜜娘道“吾妻就拜托方夫人了。”
蜜娘挑眉看向簡凝初,其餘人見簡凝初和蜜娘生的很像,心中都在想,該不會二人是姐妹,都紛紛退下。
見下人們退下,簡凝初饒是覺得這幾年在莊子上已經為了生存做的那些事情是正當的,不覺得有什麼不對的,但是看到蜜娘的時候,不由得道“四奶奶。”
沒想到蜜娘卻當尋常一樣,還道“真沒想到在這裡看到你了?真是驚喜。有沒有用膳,要不要和我一起用?”
又讓羨哥兒喊姨姨。
簡凝初看到羨哥兒大大的眼睛,眼睫毛跟小扇子似的,她對羨哥兒笑了一下,羨哥兒則害羞的躲在蜜娘懷裡。
蜜娘打趣道“哎呦呦,平日裡天天皮的人,這會子看到漂亮姨姨就害羞啦。”
說完,她探究的看了簡凝初一眼,他為何出現在這裡呢?
屋裡,方惟彥就知道了顧望舒的來意“你是說扮成我的連襟,順道去登州辦案?可皇上讓張大武兄弟兩位錦衣衛已經跟著我了。”
顧望舒道“那不過是障眼法,登州和整個山東官場都是官官相護,你在明我在暗,如此才能把皇上交代的事情辦好。”
說罷,顧望舒又拿出皇上的私信,方惟彥拆開看了,方才答應,但是他瞥了顧望舒一眼,他要做自己的連襟,怎麼哪裡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