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旨到的時候,蜜娘正帶著小兒子棠哥兒,小兒子的名字取自棠棣之華,寓意兄弟情義,方惟彥也是基於自家情況,有感而發,希望他們兄弟能重視手足之情。
棠哥兒也和哥哥一樣,很是聰穎,但這番聰穎,並非生而知之,在其後,蜜娘也耗費了不少心血。
因為她知道大家要看的是結果,你每日說自己把孩子帶的多好,多肥壯,這些都沒用,尤其是生男孩子的人家,一定不能真的養富貴閒人。
故而培養兒子早說話,早曉事兒,這樣不管到哪裡,孩子們至少自己知道,這樣身邊的人都不敢欺負。
“娘,花兒,花兒……”棠哥兒指著花,很是高興。
蜜娘笑道:“我的小和尚也要簪花嗎?好呀,娘摘一朵給你,好不好?”一歲的孩子還未留頭,蜜娘最喜歡摸兒子的小腦袋,親昵的叫他小和尚。
春桃在旁道:“奴婢替您摘吧,玫瑰多刺,要是傷到手就不好了。”
是了,這玫瑰多產於平陰,薔薇有七類品種:月季、玫瑰、薔薇、繅絲花、木香、金櫻子、荼蘼。蜜娘尤其喜歡玫瑰,花小卻奪目,又散發出濃鬱之香,她時常不喜華貴之物,故而常簪玫瑰,偏玫瑰又多刺,不好親近。
可是彆在頭上,卻光彩奪目,很是迷人。
“好,你去摘吧。”蜜娘點頭。
此時,卻聽說巡撫前來傳旨,下人們很是激動,方惟彥年任期將滿,大家都在猜測方惟彥升往何處,沒想到卻是一省巡撫來傳旨,那很有可能高升了。
夏蓮連忙高興的對蜜娘道:“奴婢先恭喜您了,看來咱們家姑爺要高升了。”
眾人見蜜娘波瀾不驚,仿佛早已料到,也是十分佩服。
蜜娘卻道:“四爺向來不立崖岸,不樹異幟,為人既有管仲之才,又有卿相氣度,此等人若沒有人用,才是朝廷的過失。”
這當然也是她和方惟彥的不同,蜜娘性子更急躁,更欲壓人一頭,雖說常雨珠忌刻好勝,但蜜娘也並非是那種很能容忍彆人超過自己的人。
她不喜歡的人,就不喜將就,頗有種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意思,但她也很有自知之明,天下間大概隻有方惟彥最容忍她,故而,她對方惟彥除了某些夫妻情愫,也有很強的占有欲,這種占有欲還不能和外人道。
偏方惟彥自己不懂,還總以為她對他若即若離,又覺得什麼她值得最好的,那般的冷落她,還自以為為了她好。
所以,他升官她能料想的到,但更重要的是,她現在能和方惟彥彼此心意相通。
故而榮辱不驚。
方惟彥也是尋常,他平靜的和同知道:“我會保舉你做知府,但你記得,在任上要多為登州的百姓辦事,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他是極其厚道的人,同知心道。
就連方惟彥兒子的先生,他都能安排妥當,讓眾人更加不舍。
蜜娘喜他如此,卻又有些不喜,晚上,她匍匐在他胸前道:“那麼多人都喜歡你,我嫉妒。你怎麼誰都能想到的,是不是哪一個女子嫁給你了,你都會如此?”
這也是蜜娘最介意的地方,他對所有的人都好,所有的人都喜歡他。
那時,侯府妙齡女子,哪個不傾慕於他,就是金淑惠對他也是愛而不得,故而還寫書諷刺自己不得。
說來也奇怪,這種感覺,前世她也從未有過,她爭的是寵愛權利,那些看的到的東西,可陛下去其她人處,她並不嫉妒。
除非那個人給她帶來威脅,影響到她的地位,否則皇帝就是日禦女十人,她都不會如何。
可她對方惟彥就有一種,他為己人,不能容許他有任何其她的人,即便那人是個女使,絲毫不影響自己地位的都不成。
方惟彥沒料到蜜娘會說這也一番話,他心裡既有異樣,又很高興,因為在這段關係中,他雖然很喜歡蜜娘,可是前世身份的不平等,他在對她的地位上,其實是不平等的。
她太過於美好,讓他時而愛,時而又懼,時而又無法離開。
她就好像是他的藥一樣。
一向說話很少有立場的他,現下卻道:“不會,隻有你。”
“隻有你才是我最特彆的,最歡喜的。”
這句話如同蜜水一般,沁到蜜娘的心田去了。
“我也是,如果是彆人,我絕不會如此,因為是你,所以我才是這般。”
方惟彥難得讚同:“如果不是你,也許相敬如賓,終究意難平。”
蜜娘緊緊抱住他:“反正你是我的,不許變。”
方惟彥好脾氣的哄著:“好,我是你的。”
……
貶謫時,隻有羨哥兒一個兒子,現在回去時,又多了個兒子棠哥兒,羨哥兒擅長言辭,小小年紀就口齒伶俐,記性非常好,可謂過目成誦,但棠哥兒年紀小,卻十分謹慎,方惟彥有時候都覺得兄弟倆換了個個。
比如小孩子都喜歡玩水坑,羨哥兒走路之時,若不慎遇到,他會高聲對周圍人道此處有坑,對自己沾染汙漬,則一笑不過,不必放在心上,甚至看彆人玩的起勁,自己還會試試,還會下結論說,踩著好玩,但臟了衣裳,不劃算。
可棠哥兒年紀雖小,卻從不會踩水坑,連誤踩都不會。
從這點,足以見二子的不同來。
方惟彥的幕僚陳一鳴就一針見血:“長公子肖母,二公子肖父。”
前者肖母,有豪傑氣象,不管此事好與不好,總要一試,二公子卻像父親,謹慎端方,又聰敏,很少會掉入坑裡,兄弟二人各有所長。
路上,蜜娘卻給兩個兒子各自編了花環,棠哥兒戴著花環,有些不好意思,羨哥兒因為讀書了幾年,自覺是大孩子,鬨著不肯戴。
蜜娘倒也尊重他:“你不戴,我自己戴。”
她自顧自戴著,方惟彥笑著看她:“好看。”
“那是自然。”蜜娘和他對視著,仿佛怎麼也看不夠。
這次回去,升官是好事,但是涉及到國本之爭,就未必是好事了。
一路順風順水,清明之前,總算趕回侯府,隻不過,方惟彥要先趕去李覃府邸,此次他能起複,李覃出了大力,這是官場的規矩,擺明自己的態度。
蜜娘則帶著兩個兒子回家,她對羨哥兒道:“你還記得祖父祖母吧?還有各位伯母嬸娘,要記得行禮。”
“知道了,我的好娘親。”
今年七歲的羨哥兒已經是個小少年郎的模樣了,他個頭很高,相貌肖母,很有世家公子的模樣,蜜娘也很為兒子驕傲,不說其他的,就這張嘴就很能哄人了。
男子固然不要多話,但會說話的人比不會說話的人優勢還是更大的。
走進二門,已經有唐媽媽在此等著了,她見到蜜娘很是欣喜:“四太太,咱們老太太和諸位太太小姐們都等著呢。”
“太太?如今都改了稱呼嗎?”蜜娘笑。
唐媽媽點頭:“自從老太太故去,守製期滿後,咱們府上都改了稱呼。”
俗話說父母在,不言老。
有翁老夫人在的時候,徐氏都被稱為太太,如今,翁老夫人故去,大家的稱呼都變了。
恰如再與眾人相見,徐氏仿佛一下就變得慈祥了很多,她離開時,徐氏還是個美豔的中年婦人,現在穿著褐色的褙子陪著絳紫色的泥金馬麵裙,就明顯有老封君的模樣,兩鬢頭發也花白了不少。
這讓蜜娘很是感慨,十年前,她初見徐氏時,徐氏真的完完全全一幅美婦人的模樣,不像方惟彥的母親,倒像是他的姐姐,現下倒是不同。
徐氏看到蜜娘仿佛也哪裡不同了,她裝扮的還是如以前一樣,但是笑容更多了。
“老太太,這幾年不在您身邊儘孝,實屬我們不孝。”蜜娘帶著羨哥兒和棠哥兒磕頭。
羨哥兒能自己掀起衣擺,行禮如儀,棠哥兒則由乳母抱著磕頭。
徐氏也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好孩子,快些起來吧。”
世子夫人常雨珠忙熱情道:“四嫂可終於回來了,老太太成日念著羨哥兒和棠哥兒,哎喲,這是棠哥兒吧,生的真好,這眼睛像極了四嫂。”
“弟妹,聽說你的仁哥兒也養的極好,我特地在九如閣求了一枚玉佩來,給我這素未謀麵的侄兒。”
說兩個兒子都像蜜娘,不像方惟彥,這讓徐氏怎麼說?蜜娘則反口以送禮,來表達出她的不周到。
常雨珠心裡知道她輸了一招,麵上卻笑吟吟的,其餘人如俞氏、鄉君都上前說話,年未見,大家湊在一起話離愁彆敘。
俞氏還是未有生育,看見棠哥兒滿是高興,又說盛姐兒許了人家,大家家長裡短的說著,鄉君則暗自比較著敏哥兒和羨哥兒,若說以前還好,現在的差距仿佛越來越大了。
“弟妹,你是說羨哥兒已經把《》《百》《千》,四書已經開始讀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