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請我去昭陽宮?”蜜娘有些奇怪。
上回是因為太後壽辰,加上多年未見,蜜娘方才去見一麵,但現下,她是大學士夫人,在皇後那裡就已經見過麵了,現在喊自己過去不知道為何?
來人是範玉真的貼身宮女雲梢,她笑道:“正是呢,我們娘娘說近日事忙,不知道老夫人如何?想請方夫人過去問問近況。”
蜜娘暗道,難不成是有事找我?否則這樣的事情怎麼可能問她。
她雖說也是阮家的姑娘,但是因為分家之後,往來的人大多都是翰林院和京官,反而阮家那邊去的少了,且那次方惟彥被貶謫登州,瀚海公府可是立馬減少了往來。
當然,關係也還是不錯的,三節五禮,蜜娘也會過去。
但方才阮四娘可是爺在其中啊,這阮四娘才是瀚海公府嫡親的孫女啊。
若範玉真讓她做的事情很難辦,這又如何是好?
因此,蜜娘道:“我倒是想去,隻是方才皇後娘娘賞下一盤糕點,我若不嘗,萬一被有心人知道,說我藐視皇後就不好了。雲梢姑娘,這些日子我倒是少往瀚海公府去,你不如去問問南平伯世子夫人。”
都是聰明人,這話顯然是拒絕了,但雲梢心道,自家娘娘和這位方夫人是有些情誼的,既然如此,方夫人何不幫忙呢?
想當年,她被人寫書寫成那樣時,還是德妃娘娘幫忙的呢。
故而,她低聲道:“方夫人,我家娘娘還有彆的事情尋您。”
看來範玉真是執意要找自己了,蜜娘這才點頭:“好,我跟你去看看吧。”
這一次範玉真見到她,是有些急切了,“蜜娘,我有一個巧宗想告知於你。”
巧宗?
蜜娘不解:“娘娘是有何事要跟我說嗎?”
前朝後宮的關係自然千絲萬縷,昔日崔貴妃炙手可熱時,不少人拿著銀票往崔貴妃這裡投,當然,若注意官聲的人,卻不會和宮內妃嬪有什麼糾葛。
隻見範玉真笑道:“不知道你家大公子近來如何?”
蜜娘是何等人,聞一知十的人,她大概知道範玉真什麼盤算,故而笑道:“極好,我們分家之後,我家爺捐了兩百畝田做祭田,專供族中之人讀書,又延請了名師,你是知曉的,她爹爹二甲第一,一直引以為憾,希望我們羨哥兒將來能夠一甲。”
聽了蜜娘的話,範玉真垂眸,強笑:“這倒是極好的事情,有誌氣是好事。”
蜜娘點頭:“男兒欲遂平生誌,六經勤向窗前讀。”
一直到蜜娘走了,範玉真再沒有說挽留之言,雲梢不解:“娘娘,您怎麼不直接跟方夫人說呢?”
範玉真搖頭:“她已經拒絕我了。”
雲梢凝眉。
她不懂這些,範玉真卻懂,方才蜜娘念的是北宋皇帝仁宗的勸學詩,詩中說富家不用買良田,書中自有千鐘粟。安居不用架高堂,書中自有黃金屋。出門莫恨無人隨,書中車馬多如簇。
娶妻莫恨無良媒,書中自有顏如玉。
隻要科舉正道,什麼都會有,又何須做這個伴讀。
將來不管誰做皇帝,這朝廷都會重用讀書人。
即便是皇帝也很難撼動文官係統,因為選官很多時候不是單單隻簡在帝心就好了,還涉及到利益分配。
蜜娘回府後,夏皇後派人送了一些貢緞賞賜,方惟彥卻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這是怎麼了?新皇後如何要賞你?”
蜜娘便把今日之事說了,她道:“夏皇後年紀小,怕是起的太早,又怕禮儀不好,故而一直端坐,你不知曉,我聽到她腹鳴就很想笑出來,真的,我差點笑出聲來。”
“後來,我就說是我失儀,替皇後娘娘解圍,大概是因為如此,才賞賜我的吧。”
方惟彥這才聽懂,他親昵的捏了捏蜜娘的臉蛋:“真不錯。”
蜜娘氣死了,“方惟彥,我是你的小貓小狗嗎?怎麼你動不動就摸我的頭,要不然就掐我的臉,你以前可不是這般的,現下越發幼稚了,跟孩子似的。”
方惟彥若無其事的收回手,輕咳了一聲:“我不是看你可愛嗎?”
“還有話沒說完呢,德妃娘娘請我去她宮裡,問起咱們兒子,我怕她想讓我們兒子作伴讀,所以推了,你不會怪我吧?”
或許將來範玉真的兒子真的有青雲路,成了天子,就怕到時候方惟彥怪罪。
方惟彥卻笑:“我怎麼會怪你。咱們兒子在家中是何等的嬌氣,我們這般疼他,何苦讓他進宮看彆人臉色。”
“再者——”他看了看蜜娘,“我知道你也肯定舍不得羨哥兒。”
富貴榮華於方惟彥而言不過是早晚的問題,前世那個繼子馬上風過世,這輩子羨哥兒和棠哥兒都教的這麼好,都是他和蜜娘的寶貝,怎麼舍得他們受苦?
蜜娘投入他的懷中:“你說的都是我想說的話。”
再有方惟彥道:“現下連皇長子出閣讀書都難,況且是五皇子?不過,如今新後已經立了,皇子們讀書怕是有人會上折子。”
這個意思是,範玉真考慮的太多了。
皇帝都沒提,你說了也沒用,但後宮向來是不允許乾政的。
蜜娘這邊拒絕範玉真後,範玉真稍微跟瀚海公府透露意思,瀚海公府也悄悄和權貴子弟們透露,徐氏知道後,頭一個就來問方惟彥,得知方惟彥早已拒絕,她還頗為遺憾。
方惟彥反而道:“這有何好遺憾的,羨哥兒如今在我們夫妻膝下,尚且還能好生教養,若是進了宮,過早學會看人臉色,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徐氏知道兒子一向見識不淺,也就作罷。
倒是鄉君得知這個消息,立馬來了精神,她在徐氏麵前說了敏哥兒不少好話,徐氏則道:“你既然有這個心思,到時候我同阮家人說一聲,也不是不成。但你想,瀚海公府就有自家子弟,還有各府,都爭的頭破血流,敏哥兒的機會可不大。”
自然,敏哥兒也不是她的親孫子,能選上固然好,選不上她也沒什麼損失的。
現下徐氏的大兒子是詹事府少詹事,未來的東宮班底,還是翰林院學士,小兒子武職也走的順當,其餘的庶子,她早已不放在眼中了。
鄉君有些失望,但還是衷心拜托徐氏:“您可定要好好地替敏哥兒爭取啊,日後我讓他孝順您。”
“不消你說,我自會看著辦。”
但徐氏心道,我多的是人孝順,還要你孝順不成?
鄉君回家之後,又請裁縫上門替敏哥兒做幾身衣裳,囑咐他好生讀書,比以往還晚一個時辰才能睡下。
而羨哥兒則是功課完成,爹娘檢查完了,就能歇息了。
因此在學裡,每天羨哥兒都是精神抖擻的,方惟彥本身就是翰林,給皇帝都差點做日講官了,才識自然斐然,每一旬就會特地跟羨哥兒講疑難問題,再有他也會私下布置。
就像蜜娘說的,先生領進門,修行在個人。
他不必日日填鴨式的讀書,但是學問十分紮實,頭腦也機靈,先生經常誇他。
因此在季課時,羨哥兒脫穎而出,成為上舍第一人,進入上舍的人統共也隻有五個人,羨哥兒是年紀最小的。
蜜娘得知羨哥兒入了上舍,十分高興,當即讓廚下做了一桌子他喜歡吃的菜。
“娘親,今兒先生說我答的好,哦,對了,好些同窗還哭鼻子了。”
因為這是第一次辦族學,方惟彥指點先生們一定要嚴格,否則日後,這個族學就會淪為吃喝玩樂的場所。
蜜娘連忙道:“你是最小的,和你那些小叔叔哥哥們一起,你可不能比他們弱,否則,到時候從上舍趕到中舍或者下舍,看你如何是好?”
她又拿自己作比喻:“當年我和同樣女學的同學們一起學,我年紀雖小,每次卻最用功,因此每次都是第一。你也不能貪玩,也要好生學,若你學好了,娘下次帶你去樊樓用膳,如何?”
這又是蜜娘和鄉君的不同之處,人總有懈怠的時候,故而不能一味死學,也要勞逸結合才行。
羨哥兒狠狠點頭:‘兒子早聽同窗說了,樊樓一擲千金,可不是一般的人去的起的。’
對於孩子們而言自然是昂貴,比如羨哥兒月例也就二兩銀子,加上讀書一個月增加到五兩,棠哥兒現下還沒有月例銀可拿呢。
但樊樓一頓飯下去就是十兩起跳,還不用說在雅間如何。
蜜娘笑道:“有些地方,咱們不必揮霍,但至少得知曉。既知曉怎麼享受,也知曉今日所得一切都不容易,故而要更勤學才行。”
羨哥兒站起身行禮:“兒子受教了。”
轉眼入冬,徐氏那邊見羨哥兒奔波勞累,故而留他在那邊住下,蜜娘和方惟彥也同意了,敏哥兒卻大病了一場。
聽聞老夫妻是聽說敏哥兒病倒了,每日起的比雞早,睡的又那麼晚,一刻休憩的功夫都沒有,敏哥兒本身身子骨弱,自然就病倒了,這一病倒,鄉君就叫苦連天。
她不是擔心兒子的身體,反而擔心先生們不等她兒子。
甚至她還親自找上方惟彥,讓他先暫停課程,等敏哥兒好了,再講。
這怎麼可能呢,方惟彥道:“三嫂還是讓敏哥兒先把病養好吧,中舍十幾個人也不能等他一個人啊。若不然這般,你們每天可以派人去問先生講了什麼,自行在家看書,不懂的到時候再問先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