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穿到《民國梨園》 13.(2 / 2)

租界一棟洋房內,一名棕色頭發的洋人高官凝視著手裡的情報消息,臉色陰沉難看。

“路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些人手全部是在這半個月內折損的。我們的每一位情報人員都是付出了極大的代價培養出來、安插到海城的,他們手中的消息,聯係起來的人脈,可以發揮的作用,都是非常巨大的。但是現在你告訴我們,他們已經死掉了三分之二,我們之前的努力全都白白浪費了?”

“這是我不能接受的,路易。”

站在一旁的卷發洋人深深低著頭,沒有辯解:“對不起,亞當斯先生。”

亞當斯道:“有懷疑對象了嗎?”

“杜天明和皮特·鮑裡斯。”路易道。

亞當斯慢慢皺起眉,沉默了片刻,道:“加上鬱鏡之。”

路易抬起頭:“亞當斯先生,高瀾還沒有答複,我們對鬱鏡之動手,會不會太快了些?”

“不。在沒有抓到他的任何把柄前,我們不會動手。歐洲的戰爭剛剛結束,這不是一個好的時機。”

亞當斯道:“對於這件事,我們隻是按照正常的步驟,來調查情報組織受損的情況,鬱鏡之是我們的合作夥伴,很好的老朋友,我需要他配合,提供一些便利,這不是什麼過分的要求……如果他仍是我們的朋友的話。”

路易點頭,又道:“那天明會那邊……”

“不需要再動了,借用彆人的刀殺人的事情做一次就足夠了。”亞當斯道,“皮特會來見我的。我很了解他,我們都是為了海城這一塊肥肉而不擇手段的豺狼。”

“路易,皮特是個蠢貨,他並不可怕,我們要牢牢看住的,是鬱鏡之。雖然他前段時間的表現還是一如當年的桀驁瘋狂,但我的直覺告訴我,他已經變了。他在背地裡做一些事情,不願意再繼續當我們的傀儡。”

“很久以前,我的父親就告誡過我,如果遇到拴不住的狗,最好的處理方法,就是儘快宰殺掉,以免被反咬一口。”

清晨,天光和煦。

前往方公館的汽車裡,鬱鏡之隨意地講著他對九流會的處理結果,末了朝楚雲聲笑著瞥去一眼,戲謔問道。

“不覺得可怕嗎?”

楚父楚母知道楚雲聲回到海城,在鬱鏡之的醫院工作後,楚雲聲便對鬱鏡之提議改變一下計劃,讓自己擁有一個表麵上的身份。

兩人之間的信任已經足夠,鬱鏡之並沒有拒絕這個提議,甚至覺得這樣操作或許更好。

畢竟在楚家知道楚雲聲回來的前提下,再去遮蓋楚雲聲的存在,圈禁他,那在外人眼裡就顯得太可疑了。

一個普普通通的醫生,隻不過是得罪了天明會,投靠了鬱鏡之,成了鬱鏡之所謂的好友,那也不至於這麼保密吧?

這明顯就是有鬼。

而如今天明會總部被鬱鏡之血洗,杜天明定然會消停一陣。短期內沒了天明會的威脅,楚雲聲完全可以理所當然地順勢恢複自由,做個普通醫生,普通好友,並不會引起太多關注。

這就是楚雲聲和鬱鏡之想要的結果。

而且青黴素的事情也暫時告一段落了,隻剩下秘密量產的操作,楚雲聲正好可以抽身,順便撇清關係,繼續其他計劃。

就身份的事達成一致後,鬱鏡之又清理了一些痕跡,便帶著楚雲聲出門逛了逛海城,偶爾也有孟老板、李二少他們過來,幾人混在一處,在外人眼裡也便都看作了鬱鏡之的下屬,沒什麼異樣。

而今天,鬱鏡之則是要帶著楚雲聲去拜訪他中學時候的先生方既明。

楚雲聲聽到鬱鏡之笑著問出的話,望著窗外道:“好人從來難做。”

舒展開肩背靠在座椅上,鬱鏡之輕聲笑:“幸好我不是好人。”

楚雲聲沒答這話。

汽車很快就到了租界的方公館,兩人卻沒見到方先生,管家隻說方先生天不亮便去了東方報的編輯部。鬱鏡之便讓路允調轉車頭,往東方報去。

楚雲聲知道這東方報,在實驗室和醫院不出門的日子裡,也讓鬱鏡之訂了這份報紙。

東方報不像申報、進步報那樣有大名氣,常有先進言論,或國外文字,也不走海城見聞報、新民報那樣平民化的通俗路線,去登那些鴛鴦蝴蝶派的或是不知真假的百姓傳聞,而是很有個性地總是去刊登一些隨時會被外頭軍閥拉出去槍斃的大實話。

它並沒有什麼固定的風格,也不局限哪類文章,仿佛登什麼,寫什麼,都僅憑著編輯們的喜好來似的,隨意得很。

那刊頭也個性,印了一位先生的一句話:“報紙不為一時之見,方成萬世之名。”

因著這個性,方既明先生蹲號子的次數兩隻手都數不過來,東方報的報館也是三天兩頭被查封,編輯部經常換地方,據說裡頭的編輯們都搬家搬習慣了,十分鐘便能把一間辦公室收拾乾淨,連人帶物打包送上黃包車,可謂神奇。

也是方既明家底厚實,交遊廣泛,不然恐怕連牢裡的自己都撈不出來,更不要說繼續辦報了。

汽車到寶安裡停下,楚雲聲和鬱鏡之走路過去。

“這邊大大小小的報館也不少,但多數是些叫不出名字、朝生夕死的小報。”

鬱鏡之邊走邊道:“東方報最初辦起來時,也在望平街的申報那邊。那裡報館林立,消息暢通,還有一家報業協會。方先生也入過那家協會,隻是入了不到半月,便寫了篇文章大罵協會,第二天報業協會便登報開掉了方先生的名字,也是那次,方先生就從望平街搬走了,那報業協會也很快沒了……”

楚雲聲從鬱鏡之口中也算聽了方先生不少逸聞,腦海裡勾勒出來的形象,便是個橫眉冷對的嚴肅先生。

然而一進東方報的編輯部,親眼見到這位方既明先生,卻是與這形象迥然不同。

他們進到二樓的編輯部辦公室時,辦公室裡是一片忙碌景象,四處喧噪,有低頭飛快抄寫的,有匆匆走動的,有與人快聲交談爭論的,方既明穿著一身樸素的長袍坐在角落的桌子後,正在寫字。

他約莫五十歲上下,圓臉圓鼻頭,留著短須,乍一看隻會讓人想到街坊之中最喏喏和善的老好人,絕不能與什麼犀利冷銳的文化人掛上鉤。

鬱鏡之顯然是這裡的常客,周圍的人並沒有對他的到來多投注幾分目光,隻有伏案的方既明就見了,抬起頭來,笑道:“難為你找得到這裡。”

“這位是……”

鬱鏡之不見外地拉開兩把椅子,讓自己和楚雲聲坐了,口中道:“我去了趟方公館。這是我的好友楚雲聲,一名醫生。”

方既明點點頭,打量了楚雲聲一眼,又看向鬱鏡之,道:“之前鬨出那樣大的動靜來,也不怕口誅筆伐。東方報是不站任何立場的,你是不必指望我替你說話。”

“先生不必為我說話。有些事隻要是真相、真理,先生自然是會說的。”鬱鏡之笑了笑,又問,“先生這話跟鄭先生說過了吧?所以他前些日子才從方公館搬出去了。”

方既明點點頭:“也不能說是道不同不相為謀,隻是他想要結識一些人,去做一些事,我卻並沒有想好要不要同他一起去做。你要知道,不論那立場是好是壞,隻要站了,真相便不再是真相,真理也不再純粹了了。”

說著,方既明歎了口氣,搖頭道:“不說他了,說說你,今天來是有什麼事?醜話先說前頭,你的銀元我還是不收的。”

“先生不需要我的幫助,我自然也不會再強求。”

鬱鏡之從長袍的袖口內取出一張紙,展開遞給方既明。

方既明本就不打算接受鬱鏡之的任何東西,見狀也隻是隨意掃去一眼。

但也就是這一眼,讓他的目光直接凝固了。

他的眼睛先是一眯,繼而難以置信地睜大,手指一把攥住了那張紙,然後後知後覺地抬起頭,暗含警惕地左右看了眼,最後將目光落回鬱鏡之身上:“這種描述的藥物……真的存在?”

他忽然想到什麼一般,神色又是一變:“濟和堂那些藥也是你的?”

鬱鏡之微微頷首。

方既明一怔,幾乎要從椅子上猛然站起,但他到底控製住了自己的動作,隻顫了顫手指,壓著嗓子裡的情緒道:“你想做什麼?”

鬱鏡之道:“我隻想借助先生的力量,救更多的人。”

方既明盯著那張紙,微微佝僂的身子靠近椅子裡,半晌沒有說話。鬱鏡之和楚雲聲也安靜坐著,沒有開口。

也就在這時,編輯部的電報機突然響了,一封電報進來。

靠近電報機的一名編輯隨手將電報拿起瀏覽,這本是再平常不過的一件事,但今天這封電報卻似乎不夠平常。

“東洋人欺人太甚!”

一聲怒極的大罵,伴著桌子被憤然砸出的砰一聲巨響。

辦公室內的人都嚇了一跳,紛紛看去。

“照甫,怎麼了?”

“發生了什麼事,怎的這般激動?”

“那電報上寫了什麼?”

角落裡,楚雲聲算著如今的時間,心中有了些猜測,轉頭望去,果然有人好奇湊了過去,讀出了那封電報的內容——

“昨日,東洋政府於和會上提出將德意誌在青州半島權益無條件轉讓與東洋。

華國代表團拒絕。

拒絕恐是無效。”

作者有話要說:  二合一,先把今天的更了,晚上還有一章,補昨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