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反應過來,疾步奔向碼頭,然而剛才橫插一腳參與槍戰的貨輪卻早有預料般,快速駛出了碼頭,去往汪洋大海,輪船上油漆的標誌赫然是一串簡短的英文。
又過了二十分鐘,鬱鏡之抵達了江邊碼頭。
他臉色冰冷,眼珠沉黑,一邊聽著手下人的彙報,一邊摸出一把軍刀,從那名已死的綁匪身上挑出了一顆子彈,放在風燈下仔細看了看。
劉二道:“先生,這是洋貨,在您拿下巡捕房前,公共租界英吉利人的巡捕房多用這種子彈。還有碼頭開走的那兩艘貨輪,也是英吉利人的船,我們無權扣留檢查,已經出海了。”
“和英吉利人勾結……會不會是天明會那幫孫子?”有人低聲道,“但若是這樣,未免也太明顯了些,有恃無恐?”
又有人搖頭:“不見得。”
鬱鏡之將手裡帶血的子彈隨手扔給劉二,又拉開車門,來到後座,戴著白手套的手指熟練地在一些縫隙角落按壓撫過。
幾秒後,他從後座的座椅縫隙間抽出了一張紙條。
紙上一行風骨遒勁的字跡,寫著“英吉利、德意誌、東洋”三個名詞。看字跡和紙條的磨損,這像是早就寫好的,隻是比起剛寫的時候,英吉利和東洋這兩個名詞上,多出了兩點遮蓋否定的血跡。
就好似在做排除法,隻有留到最後的答案清晰無比。
“亞當斯——!”
鬱鏡之盯著那兩點血跡,一身殺氣凝而不發,暴烈地湧動在眉宇間。
其實,麵對這種突如其來的綁架,楚雲聲和他早就有了各種準備和預設。從楚雲聲展露出他的價值開始,從中成藥和抗生素出現開始,他們就知道,或早或晚,一定會有這麼一天。
任何欺瞞都無法瞞過無數雙越來越多的眼睛。
隻是,當這一天真的到來時,當他坐在鬱府聽到楚雲聲被劫的消息、來到這裡看到空無一人的汽車時,莫大的恐慌還是在刹那間,如海嘯般將他一切的情緒吞沒。
他在無可遏製地擔憂與恐懼。
這種感覺……太似曾相識了。
手指一點一點攥起那張紙條,鬱鏡之緊擰的眉慢慢鬆開。
他抬起眼,瞳孔中有漩渦般的暗光一閃即逝,像是有那麼一瞬間連通起了另一半沉睡的靈魂。
“去法租界。”
他砰的一聲摔上車門,冰冷道。
……
法租界靠近公共租界的邊緣,臨江有一棟通體雪白的洋房。
洋房四麵的高牆垂落著大片的薔薇花藤,因時常有仆人照料,鬱鬱蔥蔥的蒼綠便無趨勢地肆意蔓延著,藤蔓縷縷,搭向四麵的建築,仿佛要將周圍全部侵吞乾淨。
這棟房屋的二樓,一條被深褐色牆麵夾出的走廊中,楚雲聲在槍口押解下,來到了一扇歐式雕花的房門前。
“亞當斯先生,人已經帶來了。”
一名洋人姿態恭敬地叩門道。
裡麵無人應答,但有一道腳步聲由遠及近而來。
很快,房門打開,一名身穿西裝馬甲的洋人走出來,抬了抬下巴,示意其他人按住楚雲聲的手臂:“我們首先要保證亞當斯先生的安全,儘管這是一名柔弱無害的醫生。”
“是的,路易先生。”敲門的洋人臉上浮起了一絲諂媚的笑,靠近楚雲聲,反剪住他的雙手。
楚雲聲以一種非常柔弱無害的姿態站立著,沒有做出任何反抗。
路易從楚雲聲的褲兜裡摸出了一把槍,臉色微沉:“看看,這是什麼?亞當斯先生說得對,那位鬱先生身邊的人,沒有一個是真正無毒的。沒有提前搜身,這是你們的失誤。”
押著楚雲聲的洋人立刻一慌,想要辯解什麼:“路易先生——”
路易擺了下手,製止了這名洋人下麵的話語,然後反手推開了身後的門,對楚雲聲做出了一個請的動作,微笑著用流利的中文道:“楚醫生,請進。”
“亞當斯先生仰慕您的風采,特意邀請您過府一敘。”
說著,他的雙眼也在不住地打量著這名被邀請過來的客人。
出乎意料的平靜的神色,毫無波瀾的冷淡的眼神——路易感覺,這是一個和過往許多被迫來到這裡的客人都不太相同的人,他鎮定得過頭了,就好像即將踏入的不是狼窟虎穴,而是路邊的餐館。
“路易先生,我知道你。”
楚雲聲看了路易一眼,低聲用德文說道。
很奇怪的眼神……
路易微微皺眉。
但不等他多探究,楚雲聲就已同他擦肩而過,走進了門內。
這是一間書房。
暗紅的舊地毯鋪滿了整片地板,踩下去卻並不柔軟,透著一股冰冷的硬。深色的絨幔掛起,幔角拖在地上,顯露出裡麵半邊靠牆的櫃子,上頭擺著一些歐式花紋的古董,櫃門的邊角包著銅片,已有磨損。
電燈懸在櫃子上方,照亮旁邊一張寬大的沙發椅,和沙發椅上一名麵容冷硬、嘴角卻掛著狡詐笑容的男人。
“你好,楚醫生。很抱歉用這樣不禮貌的方式邀請你過來做客,可你要相信,雖然這種方式不夠禮貌,但我對待每一位客人的誠意都是完全一致的。”
亞當斯指了指對麵的椅子,探身去倒酒,笑著道:“請坐。我想你會願意一邊品嘗美酒,一邊和我聊一聊的。”
“不需要抱歉,亞當斯先生。我很滿意你的邀請方式,也很樂意和你聊聊。”
楚雲聲淡淡道:“但我希望我們可以換一種交談方式。”
亞當斯笑容一僵,倒酒的動作停滯。
他緩慢抬眼,正對上細窄漆黑的槍口——剛剛還在幾米之外的楚雲聲竟眨眼間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他的麵前,抬起的右手掌心裡,正握著一把方才不知藏在何處的袖珍手.槍。
槍栓鏘的一聲拉開,硝煙味淡淡散出。
亞當斯雙眼一眯,緊緊盯著楚雲聲的動作,尋找著破綻,正要發出指令,就見楚雲聲忽然拿起桌上的水果刀,手腕一甩,水果刀如飛鏢般射出,直插那片半掛起來的深色絨幔。
絨幔泛起微小的漣漪。
一聲短促的悶哼,絨幔上撲倒了一道高大的身影,他拉扯著絨幔一同栽倒在地,聲息全無,露出的腦袋上,隻有太陽穴側麵汩汩流著鮮血,插了一把銀刀,光芒森寒。
“亞當斯先生?”
門外似乎聽到了動靜,傳來詢問的聲音。
亞當斯慢慢收起了臉上所有的表情。
他道:“沒什麼,路易。一隻路過的老鼠。”
作者有話要說: 先更一章,明天多補,今天輸完液回來有點晚了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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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吐槽一下,不是什麼大事,不喜歡的小天使可以隱藏不看噢qwq。
之前一直隻在書裡看過,但這兩天,狗作者簡直真實體驗了一把睡眠剝奪這項酷刑。
三號通宵加完班後,四號晚上回家本想好好補個覺,結果樓上情侶吵架砸東西連著兩宿,從淩晨兩點砸到四點,整棟樓都給嚇醒了,以為發生了凶殺案,然而就是喝醉了在耍酒瘋吵架。而且最離譜的是,它不是一直響,而是隔幾分鐘,你迷迷糊糊馬上就要睡著了,咣一下,或者尖叫一聲,給你驚醒,心臟狂跳,翻來覆去這麼搞,神仙都頂不住。
如果不是多年素質教育阻攔著狗作者,而且管家承諾了要處理,狗作者一定破口大罵,當場報警,真的太氣人了。
今天回來就聽說公寓管家把這對情侶勸走了,搬了,淚流滿麵,感恩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