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寒沒說是或不是, 繼續低聲說著後麵的故事。
惡毒的女人被帶去禁地以後, 再沒有出現過,是死是活,無人知曉。
這件事情, 富商沒有過問,他隻是重新尋來一口新的水晶棺, 親手替心愛的女人描眉添妝。
可無論他做什麼努力, 屍體無法控製的,開始腐爛。
肉體上的損傷,抽走了她最後一絲生氣, 原本隻是熟睡的女人, 很快就成了一捧發黑的枯骨。
富商痛哭流涕,整日抱著骸骨發呆,完全忘了, 自己還個兒子。
也忘了,自己兒子的身體裡流著一半人類的血。
他需要關心, 需要照顧,他沒有血族強大的複原能力, 他需要靠各種各樣的食物,來補給身體需要的營養。
等到富商想起這些的時候, 已經太晚。
少年紅潤的臉變得慘白, 身體失去體溫, 一吃東西就吐。
他失去了身為人類的一切特征, 成了一個怪物。
富商這才想起, 當初兒子被強迫嗆了幾口血進去,就是這一點血,激發了他的血族血脈。
然而,令人驚訝是。
兒子身上出現了返祖現象。
半年的時間,少年身體抽高不少,聲帶變化,時常隻是個眼神,就能讓身為父親的他,從心底裡產生一種畏懼。
聽到這兒,李魚抹掉滑至額頭的泡泡。
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麼那倆會說德古拉公爵是最強的。
因為他身上的血,是最接近始祖的。
這對所有血族來說,意味著無條件的臣服。
或許有很多人羨慕,妄想得到他的力量,但李魚知道,應寒本人並非真的想要。
還記得,男人在偽裝人類,和他們呆在一起的時候,總是靠泡澡來維持體溫。
這真的隻是單純的障眼法嗎?
李魚覺得不全是,目標應該很渴望人類的體溫。
相較於成為一個擁有漫長生命的血族,應寒或許更想要的,是短暫而溫暖的人生,可以恣意享受,也能與人激烈相愛,平淡相守。
兩人死後,還能相擁而眠。
1551突然播報,“第二朵小菊花亮了。”
李魚把腦袋往前一送,幫男人轉移注意力,“給我揉揉耳朵後麵。”
感受到男人輕重適宜的抓撓,他閉上眼睛,一時沒心情去搭理係統。
與其說這是目標心裡的秘密,李魚覺得,這更像是他的一種奢望。
1551,“你不高興麼。”
李魚,“閉嘴,讓我靜靜。”
係統果然安靜了,等到宿主發話,才放出光屏。
李魚這會兒已經被抱出去,裹進被子裡,呼吸間都是男人胸口的沐浴露的氣息。
光屏上,兩朵菊花金燦燦的,上下對稱,能把人眼睛閃瞎。
李魚並沒有想象中的高興。
最初進入世界的時候,他沒想過要投入情感,無論是其親情,友情,還是愛情,因為投入得太多,意味著離開的時候會很難過。
他不想那樣。
獨來獨往這麼多年,除了想要一個房子,李魚沒奢望彆的,頂多就是,以後再養條狗。
可惜事與願違,任務開始以後,事情的發展總是超出他的預期。
搞得現在,明明任務完成大半,應該高興才對。
他卻因為目標心裡的小願望,忍不住難過,提不起精神。
李魚問係統,“目標一定要這麼慘麼。”
上一個就算了,這次這個,看上去牛逼哄哄的,結果到頭來,也是個小可憐。
1551解釋道,“除去天生的犯罪型人格,大多數壞蛋,都是受到家庭和社會的負麵影響,沒把控好自己,才走上歪路。”
“目標會有什麼遭遇,我也無法保證。”係統說,“不過,如果你確實不喜歡這類目標的話,可以跟部門提一下。”
李魚嘴角抽抽,“能給篩選個富二代?”
1551,“說不準。”
李魚頓時來了精神,迫不及待的抱住男人親了一口,“寶貝兒,咱們苦日子到頭了。”
剛說完,情緒就迅速低落下去,“1551,我會馬上走嗎?”
係統說,“暫時不會。”
李魚鬆了口氣,托著男人的臉又來了一口。
應寒低頭看他,可不是麼,自從這個人出現,生活出現了甜味兒。
他心裡熨貼,臉上卻嚴肅下來,“你老實點,這段時間彆亂跑,陪著伯母暫時在這裡住一段時間。”
李魚犯愁,“我媽恐怕不願意。”
應寒對米月有種迷之畏懼, “你好好跟她說。”
李魚嘴角抿著,心裡沒底,直覺告訴他,米月應該察覺到什麼。
米月是個很聰明的女人,兒子和公爵這種跨越階級的交往,令她費解,同時也很不安。
可孩子大了,有自己的隱私和生活,她不能太過乾涉,更加不能勒令他,說出不想說的事。
她揉了揉眉心,頭疼,開明的母親不好當。
隻能把眼睛擦亮點,多仔細觀察觀察。
用餐時間,李魚終於穿上自己被太陽曬乾的小內l褲,坐到特意加墊的座椅上。
麵前的桌子很長,很寬,是歐洲風電影裡最常見的大長桌。
女仆揭開保溫罩,替他鋪好餐巾,李魚定睛一看,全是草,一塊肉沒有。
應寒低頭戳著手機,半天才發來一句,“今天清淡點,明天再給你吃肉。”
李魚翻了個白眼,叉了一塊生菜塞進嘴裡,吧唧吧唧的。
米月用腳踢他。
李魚吃草的聲音立刻就小了。
米月看他盤裡沒肉,微蹙眉,切了一塊兒遞過去。
李魚不想拉肚子,更怕屁股痛,急忙護住盤子,“媽,我最近減肥,不吃肉。”
米月不讚同道,“你已經很瘦了,再減就成人乾了。”
她說著突然盯著兒子發起呆,意味不明的搖搖頭,低下頭去繼續用餐。
一頓飯,三人心思各異,每個人心都都像是憋著一口氣。
飯後,母子倆單獨相處,米月再次提出要回去。
李魚沒辦法,隻好老實交代,“最近不安全,我們暫時在這裡住一段時間。”
女人向來溫和的目光變得銳利,盯著兒子看了許久, “兒子,你有事情瞞著我。”
李魚搖頭說沒有,但很快,就在對方的可怕的眼神中敗下陣來。
他撓撓頭發,“好吧,真有,就是您想的那樣,我喜歡男的。”
米月一陣眩暈,後退一步,坐到凳子上。
李魚蹲在她麵前,握著母親的手,“您生氣嗎?”
“不生氣。”米月沒撒謊,她的確不生氣,隻是有些無法接受,有些想不明白。
兒子從小乖巧懂事,小學的時候,還給一個金發妹子寫過情書。
情書給她過過目,用最稚嫩的文字,表達著自己對小姑娘的愛慕和追求。
怎麼孩子大了,性向也轉了。
被原主他媽怪異的眼神壓得抬不起頭,李魚努力在記憶中挖了挖,確定原主上初中後,真沒交過女朋友。
他緊張的摳著褲縫,心裡有些難過。
米月對他很好,有時候他甚至真以為自己是她兒子,恍然醒悟,又想起自己是個沒媽的孩子。
這位溫柔的母親,是他騙來的。
這麼想著,李魚撒謊都不如以往利索,“我,我是高中一的時候知道的,我不是故意瞞著您,就是怕您生氣,您身體不好,有事彆憋在心裡……要不,要不您打我一頓吧。”
說完就把頭低下去,任打任罵的樣子。
米月的手按在青年的頭上,低聲問,“我不生氣,隻是擔心。”
房間裡響起禮貌的敲門聲。
米月拍拍李魚的肩,示意他起來,隨後開口,“請進。”
應寒站在門口,“夫人,我能跟您單獨聊兩句嗎?”
米月微笑點頭,“當然可以。”
李魚望著男人,兩人的眼睛在半空相接,仿佛有劈裡啪啦的火花聲。
應寒走進來,和青年擦肩而過,徑直走到女人麵前。
兩人像是有種默契,在房門被關上之前,誰都不肯開口說話。
李魚半蹲著,耳朵貼在門上,眼前多連雙穿著長筒襪的腿。
往上一看,是他認識的那名女仆。
女仆微笑道,“米諾先生,公爵進去前吩咐過,讓我帶您去喝下午茶。”
李魚肚子裡全是草,不餓,還沒開口,對方已經轉身,意思很明顯,不準偷聽。
下午茶布置在後花園,草地上幾隻白鴿蹦蹦跳跳,不遠處的樹梢是上,蹲著幾隻紅眼睛的烏鴉。
烏鴉見人走來,扯著嗓子發出粗嘎的叫聲。
李魚衝他們撇撇嘴,盤腿坐到椅子上,望著正前方的森林。
森林樹木蔥鬱,根根粗壯,樹木間的枝葉相互覆蓋,一眼望進去,隻有大片的陰影。
女仆靜候在一旁,見青年確實沒有享用下午茶的欲l望,便說,“如果您覺得無聊,我可以帶您去見見宋先生。”
李魚愣了下,“宋安也在?”
女仆說在的,“就在主樓後麵的小樓裡。”
李魚搖了搖頭,他現在操心男人是不是在跟他媽出櫃,沒心情竄門。
女仆歎了口氣,“您不必太過憂心,公爵閣下決定的事,沒有人能阻止,您彆誤會,他當然不會威脅您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