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是新中式裝修,桌椅板凳都是深褐色的簡約實木, 牆上掛著浩瀚的雲海圖, 和包廂名的“雲海間”算是呼應。
唐宋親自給觀主拉開椅凳, “老先生, 您請坐。”
觀主也不客氣,大馬金刀的坐上去, 隨即一本精致的菜單被遞到跟前。
他擺擺手, “你們點就行。”
唐宋說那行, 轉頭對還未離開的迎賓說,“招牌菜每樣來一份, 對了, 再開瓶我之前寄存的紅酒。”
迎賓應下來, 轉身就看見負責包廂的服務員到了,她拉著人走出去,把客人的需求說了一遍。
服務員握著筆, 急忙翻開菜單, 對照著開始下單。
迎賓抬腕看了眼時間, 現在還沒到上客的高峰期,她提高旗袍下擺,悄悄繞到頂樓的老總辦公室。
辦公室外靜悄悄的,她如同往常一樣, 直接推門進去。
辦公室的老板椅上沒有人,倒是衛生間裡傳來水聲。
她踩著高跟鞋,小聲靠近, 握住了衛生間的門把手。
裡麵的水聲很大,嘩啦嘩啦的,水龍頭一直開著,麵盆裡已經蓄滿了水。
最匪夷所思的是,老總的兩條腿半跪在地上,胳膊垂落下來,腦袋埋在水中。
這一幕怎麼看都是一出自殺現場,迎賓嚇壞了,但她反應很快,踩著高跟鞋衝上去,把人從麵盆上拖下來,平放到地上。
老總雙目緊閉,臉色發青,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迎賓抖著手摸出手機,以為太過害怕,一連幾次都無法精準按下數字。
就在這時,小腿突然被一隻冰涼的手握住,她嚇得尖叫起來,蹭著地麵往後退。
“彆吵,媽的煩死了!”
虛弱的聲音帶著幾分煩躁,緊跟著就是幾聲咳嗽。
老總從地上坐起來,捂著胸口嗆出幾口水,身體歪斜地靠向旁邊的吊櫃。
回過神來的迎賓頓時眼睛一紅,哭哭啼啼的撲過去,抓著男人的袖子,“你剛剛到底怎麼回事,在水裡悶了多久?我還是打電話找醫生來吧。”
一想起男朋友之前如同死屍的狀態,迎賓心裡一陣發怵。
“我沒事。”老總已經緩和過來,抓著吊櫃的櫃門把手站起來。
看了眼還坐在地上的女人,他不耐道,“彆愣著了,趕緊起來,妝都哭花了,醜死了。”
迎賓不滿的抿了下嘴,抓著浴缸邊沿站起來。
她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看著對方毫無血色的臉,又忍不住開始心軟,“家棟,你之前到底怎麼了,怎麼會……”
對麵的男人臉色變了,她不敢再說。
盧家棟鐵青著臉,“還不是你昨晚非要鬨,搞得老子沒睡好覺,整個早上都頭昏腦漲,洗個臉的功夫就睡著了,一頭栽進水裡。”
迎賓委屈的咬著嘴唇,昨晚他倆因為一點雞毛蒜皮的事情大吵大鬨了一整夜。
如果非要說的話,事情的確因她而起。
她靠了上去,“好了嘛,我以後不惹你生氣了,好不好?”
盧家棟依舊冷著臉,被推搡了會兒,臉色好轉,捏著女人的鼻子,警告道,“潘琳琳,這是最後一次警告你,如果你再亂汙蔑我和其他女人亂來,咱倆就玩兒完。”
潘琳琳嘴上答應,心裡卻不是那麼回事兒。
盧家棟一個剛從國外回來的高材生,富二代,憑什麼看上她呀,還不是因為臉和身材。
皮相遲早有被厭倦的一天,潘琳琳知道,自己是綁不住這個男人的。
外麵的辦公室裡,突然響起電話聲。
盧家棟鬆開女人,三兩步跑出去,明顯是一直在等這個電話。
電話裡的人說,“人到了,正在停車場停車。”
盧家棟,“我馬上下來。”
潘琳琳跟在他身側,好奇的問道,“家棟,是誰這麼大麵子啊,還得你請自去迎接。”
“盛世的老總,你說這名頭夠不夠我親自去?”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狼狽的衣服,命令道,“進休息室給我找身衣服,快去。”
潘琳琳被推著進了裡間。
這間屋子剛好在建築物的凹麵,陽光被旁白的凸起結構擋住,隻能在清早的時候,傾瀉進來一絲光線。
白色的窗簾連被一陣涼風吹得嗚啦作響,潘琳琳縮著肩膀,快步走向衣櫃,拉開。
櫃子裡的襯衣西裝都是搭配好的,她的手指從那排衣服上滑過,停留在最中間那套上,伸手進去拿住衣架的掛鉤處。
剛拎起來,手背上滑過一抹濡|濕,冰涼的,有點黏。
潘琳琳嚇得啊了一聲,丟下衣服往外跑,嘴裡喊著,“有東西,櫃子裡有東西!”
盧家棟忙著下去見貴客,脾氣正處在急躁邊緣,聽見女人的尖叫聲頓時就火了,“一上午就聽你在這兒吵吵嚷嚷,就不能閉嘴讓老子安生點?!”
他一路衝進去,看也沒看用力靠牆的女人,直接將衣櫃裡的衣服全拿出來,扔到旁邊的床上。
“潘琳琳,你到底在作什麼!”盧家棟煩躁的抓了幾下頭發,來不及再跟女朋友多廢話,隨意拎起一件,當場換上。
潘琳琳沒有心情去計較男人惡劣的態度,此時她滿腦子都是剛剛手背上的觸感。
她怔忪的抬起手,對著窗外的光亮看了眼,手背上有一小片微微反光,像某種透明的液體。
“彆愣著了,走。”盧家棟換好衣服,拽著潘琳琳往外走。
辦公室重地,他是不可能留除他以外的任何人的。
到了電梯間,盧家棟將潘琳琳推向對麵的另一部電梯,自己則乘坐已經抵達的電梯下到一樓。
從電梯裡一出來,他就聽見說話聲,隻見一名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在眾人的簇擁下走進了大堂。
盧家棟迎上去,“盛先生,好久不見。”
盛易明微微頷首,避開了對方伸至於麵前的手。
盧家棟愣了下,若無其事的收回手,臉上的殷切不變,“包廂在三樓,您請跟我來。”
盛易明沉默的站在原地,沒有要走的意思,其餘人自然也跟著停下來,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究竟哪裡不對。
這一堆人裡,也就助理小高敢上前詢問,“先生,是對酒店不滿意嗎?”
飯局的牽頭人聽了以後冷汗直流,擠出僵硬的笑容湊過來,“盛先生要是不滿意,咱們再換其他地方。”
盛世的新項目很大,而盛易明又年輕經驗少,隻要他們能哄騙他分出一杯羹,換個十個地方都行。
“不用。”盛易明突然出聲,“去二樓吧,還有位置嗎?”
不用牽頭人開口,盧家棟馬上說,“有的,二樓最大的包廂外有個花園露台,風景確實比三樓好,諸位稍等,我馬上差人布置。”
總經理話音一落,跟在他後麵的大堂經理就把任務安排了下去,讓負責二樓的服務員撤走多餘的餐具。
盧家棟關掉對講機,打了個請的手勢,“盛先生,這邊請吧。”
盛易明微微側臉,給他第一個正眼。
但男人的眼神並沒有讓盧家棟覺得受到重視,相反,他從中品出了一點古怪的笑意,似嘲弄,似漠然,而那雙枯井般死沉的黑色的眼睛裡,正倒映著自己蒼白的臉。
蒼白得就像個死人。
盧家棟打了個寒顫,從怔愣中回神,發現男人已經轉過頭,走向電梯。
他快步跟上,右眼皮狠狠跳了幾下。
上電梯後不久,他就發現了奇怪的地方,裡麵的十幾個人每個都在沉默,小空間內的溫度跌至冰點,讓人緊張。
盧家棟悄悄看向距離最近的幾人,他們每一個都鐵青著臉,垂著眼皮看著自己的腳尖。
直覺告訴他,彆低頭,下麵什麼也沒有。
身體卻不聽使喚,仍舊固執的彎了脖頸,低下頭去。
被擦得錚亮的黑色皮鞋上,多了一滴暗色的水珠,眨眼的時間,又多了一滴。
盧家棟的身體開始發抖,恐懼的抓住兩邊褲縫,他都看見了,水滴從自上往下滴落的時候,是血一樣的紅色。
哪兒來的紅色的水,其他人也有和他一樣的遭遇,所以才紛紛盯著腳尖嗎?
可是除他以外,每個人的皮鞋都很乾淨。
詭異的一切,讓他想起了之前在衛生間裡突如其來的暈厥,當時他為了有個好的麵貌迎接貴客,特意去衛生間整理儀容。
卻不知怎麼的,不知從何處吹來一股涼風,緊跟著他就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