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欣承霈澤(三)(2 / 2)

“咋了有事兒啊?”徐驍在兩人間看了看,慢半拍地恍然大悟,比了個OK的手勢。

陸潮索性就靠在欄杆上看他,默默在心裡想,我給你三秒鐘,你要是求我幫你那我也不是不能勉為其難地日行一善。

下一秒,鬱霈果然開口了。

鬱霈:“你還有事?”

陸潮:“?”

鬱霈拾階而上,站到他下麵一層台階略微仰起頭看他,“你怎麼還不走?”

陸潮覺得自己確實有點毛病,沒事兒日行什麼一善。

“你下午沒課了?”鬱霈又問。

陸潮麵無表情:“乾嘛?幫你壓腿?我出場費不便宜,你打算拿什麼謝我?”

鬱霈此前確實想過找他幫忙,但因為和他關係不冷不熱也不好開口,這幾l天卻發現這人除了在雞毛蒜皮的地方計較,其實非常大方。

尤其昨晚他半夜醒來,聽見徐驍小聲和陸潮聊起航天展,他才知道那張票有多珍貴。

陸潮居然一聲不吭就把它給了他這個外行人。

他覺得有些虧欠。

當時不應該輕易開口索取,還恩太難也太麻煩。

如果那個內部航天展真的機會難得到一輩子都不一定可以看一次,那他拿什麼都彌補不了。

鬱霈搖搖頭:“不用麻煩你了。”

陸潮盯著他半晌,說了一個字,“行。”

“陸潮。”鬱霈抬手攔住他,淡淡眸光中摻雜著幾l分認真:“你有什麼願望麼?”

陸潮偏頭掃他一眼:“怎麼?”

鬱霈暗下決心,承諾道:“你可以提一個要求,隻要不是違法亂紀或是有違人倫綱紀,我一定設法為你辦到。”

陸潮怔忪片刻,沒料到他突然說這個,還說的這麼鄭重其事,搞得像婚禮誓詞似的。

他找人幫忙壓個腿有必要給這麼重的謝禮?

“我能有……”陸潮話音一頓,轉而說:“我現在沒有什麼願望,這承諾就先在你這兒存著,等我想著了再跟你提,到時你再辦。”

鬱霈說:“好。”

陸潮再次驚了。

他就這麼果斷的答應了?

“趕緊過來,我晚上還有事兒。”陸潮轉身上樓。

練功房空曠無比,鬱霈下課先回寢室換了套更寬鬆的衣服才來,被風一刮看起來空蕩蕩的更顯清瘦。

“你每天都來?”陸潮看著他的腰,“腰好了?”

鬱霈說:“嗯。”

陸潮也不知道他是回答的哪句,索性就靠在牆邊看他不厭其煩地把全身的筋骨都舒展開,從指尖到腳尖,再到肩背與腰身。

穿堂風刮過,他像隻等待羽化的蝴蝶。

陸潮晃了晃眼,兩秒才重新又聚焦,金燦燦的夕陽透過窗戶照進來落在鬱霈肩上,把他籠了一層柔和的光影。

上次撞進來隻看到了陳津壓著他的腿也沒太仔細,這次親眼看到鬱霈那兩條腿筆直地朝兩邊分開幾l乎貼在地上抻成一字,簡直驚了。

那腿根離地麵不過一拳距離。

男人的腿有這麼軟的?

陸潮想起上次體測徐驍做個引體向上就慘叫著說自己老骨頭散架了,要是讓他來做這個還不當場去世。

他走過去,在鬱霈跟前蹲下身,發現他額頭已經有了些微細汗。

原來並不是看上去那麼輕鬆?沒想到這小公主平時嬌氣,練功倒是挺能吃苦。

“我怎麼幫你?”陸潮問。

鬱霈很輕地喘了口氣,“你按著我的肩膀往下壓,直到腿完全貼在地上。”

陸潮蹙了蹙眉:“這麼硬壓?不疼?”

鬱霈說:“還好。”

還好那就是疼。

陸潮自動翻譯了他的話,看他繃直的腳尖和腳背上淡淡的青色血管莫名有些手癢。

他腰怕癢,不知道腳怕不怕。

陸潮在心裡想了一會,收回視線按住他的肩膀,略微使力當即聽見一聲倒吸的涼氣,不由得鬆了鬆手勁兒。

“你用力就是。”鬱霈說。

“行。”陸潮俯身往下壓,半個身子靠近他的肩膀。

“你們不是隻用嗓子唱麼?還需要練這個?你們還得在台上跳舞?”

陸潮沒聽過戲,唯一備受熏陶的時刻就是每年除夕的保留節目。

他一向能躲則躲,躲不了也就當個bgm。

鬱霈聽他這麼一問就知道他對這行一無所知,輕咽了咽唾沫忍住腿根的疼痛不適,語速緩慢道:“唱念做打你聽過麼,不止要唱得好聽還得身段好看。”

陸潮對身段的說法理解不深,但從字麵意義看他身形清瘦腰肢柔軟,那天扮上了確實挺好看,像個嬌嬈又嬌氣的小公主。

鬱霈說:“身段不好看,唱得再好也不能上台,除了這兩項之外武打翻跌和舞蹈都要精練,四功五法缺一不可,壓腿隻是其中一項比較簡單的基礎練習。”

“手眼身步甚至水袖都有百十種不同技法。”

陸潮還是頭一回聽他講起京劇,有種談及專業領域的自信淡然,不由得空出一隻手在他腰上捏了捏,“你這身段還不夠?不是挺軟麼?”

鬱霈猛地一哆嗦,按在地上的兩隻手頓時脫力。

“臥槽。”陸潮下意識攬住他,手臂一勾把人抱進懷裡,“沒事吧?”

“沒事。”鬱霈收回雙腿坐在地上,撥開他的手抹了把汗?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你把水遞給我。”

陸潮拿過礦泉水擰開遞給他,看他慢吞吞喝了小半瓶,微微散落的頭發汗濕垂在領口,順著脖頸鎖骨隱入曖昧又隱蔽的禁區。

光影燦爛的練功房裡寂靜涼爽,穿堂風一陣陣拂過,他卻忽然覺得自己陡然落入了一個漫無邊際的沙漠。

鬱霈喝完水將瓶子放在地上,坐著揉了會腿等稍微舒服了一些才躺下來。

“陸潮,你來按著我的腿往下壓,慢慢來,彆一下子壓下去。”

陸潮扶住他的右腿,驚詫又茫然地反問:“往下壓?你真不會骨折?你在寢室躺著都能把腰躺折了,不行彆硬撐。”

鬱霈說:“沒問題,你壓。”

陸潮根據他的指令往下壓,到他說可以的時候那條腿已經幾l乎貼著他的臉了。

他攥著腿為了方便用力整個人隻好往下傾,幾l乎與他貼得嚴絲合縫。

這個姿勢估計很難受,鬱霈呼吸比剛才沉了許多也紊亂許多,腿上傳來細細地顫抖,貼著他的掌心痙攣似的緊繃。

他臉色發白,汗意淋漓,從喉間發出很輕的痛吟。

陸潮心一麻,眸光不自覺順著聲音看過去。

鬱霈死死咬著嘴唇忍耐,眼角沁出生理性的濕痕,按在地上的雙手死死攥拳,手背青筋畢現。

“這麼疼?”陸潮幾l乎要鬆手,被鬱霈濕淋淋的掌心抓住手腕,嗓音嘶啞顫抖:“不礙事,你繼續。”

陸潮總算明白了為什麼他每次回寢室都一瘸一拐還跟累個半死一樣了,這麼一套下去誰都得散架了。

鬱霈估計是撐不住了,額頭的汗已經把頭發全部浸濕,忍耐間嗓音粗重地□□了聲,這一聲像是從喉嚨底下壓出來的。

陸潮掌心發麻,無意識地動了動喉嚨,感覺自己的後背也潮了。

漫長的練功結束,夕陽也快壓下地平線。

鬱霈喝完剩下的半瓶水坐在地上揉腿,看著備受折磨的陸潮說:“我沒帶你的水,一會吃飯請你喝。”

陸潮動了動肩膀,讓緊貼後背的衣服鬆散一些,勾著眼角掃他一眼,直接點單:“薄荷氣泡水,多加點冰塊。”

鬱霈:“……行。”

鬱霈揉了一十多分鐘感覺好多了,從地上爬起來把鬆散的頭發稍微挽好,“走吧。”

“就行了?你不再多揉一會?”陸潮往下一看那兩條腿,遭受了這麼久的折磨揉個半小時不到就行了?

鬱霈:“夠了。”

鬱霈流了一身汗要回去換衣服,正好有電話就讓陸潮先去洗澡,他看是陌生號碼,接起來說了聲“你好”就等著對方開口。

對方也不說話,等了一會反問他:“怎麼不說話?”

鬱霈說:“您來電,應該您先說。”

女人語氣不善,帶著些輕嘲與訓斥的意味:“你現在倒是會頂嘴了,誰教你的陰陽怪氣?”

鬱霈:?他什麼時候在陰陽怪氣。

他耐著性子說:“我沒有陰陽怪氣也沒有頂嘴,但如果您沒話可說恕我不奉陪。”

聽筒兩端沉寂幾l秒,鬱霈聽見她略沉的呼吸聲,像是在壓抑著脾氣。

幾l秒鐘後,女人像是深吸了口氣,心情和語氣都平複了許多,在開口也顯得柔和了幾l分。

“上次我讓你轉專業的事情你考慮的怎麼樣了?”

鬱霈:“轉專業?”

“你說考慮一段時間再決定,現在兩個月了你應該有結論了,我當初就不同意你選這個專業,你背著我和你爸私自填報,一年時間也夠你任性了。”

鬱霈這下聽明白了,這個應該是“他”的媽媽。

“我不打算轉專業。”鬱霈說。

女人嗓音一提:“你什麼意思?”

鬱霈說:“我喜歡這個專業。”

“你喜歡?喜歡有什麼用?光靠喜歡就能當飯吃嗎?”女人說著,估計覺得有些失態,深吸了幾l口氣才重新又說:“我跟你爸會給你安排好路,他最多再有十年就要退了,到時候哪怕你後悔也幫不了你。”

“京劇就是我的路。”鬱霈沉默幾l秒,略帶幾l分抱歉:“我不打算轉,多謝您的好意。”

女人直接將電話掛了。

“誰讓你轉專業?”陸潮從衛生間出來,盯著他手機看了眼,“你們係主任?他不是挺偏心你麼?不想要你了?”

鬱霈:“不是。”

陸潮擦著頭發往回走,按照他剛才那麼刻苦訓練還有說起那個唱念做打時候的淡然樣子,應該是真喜歡這個專業。

陳主任更不用說,前幾l天還找他過去問鬱霈在這兒住得怎麼樣,讓他凡事多擔待點,彆跟鬱霈計較,語重心長地活像是他親兒子似的。

“那是誰?你家裡?為什麼讓你轉專業?”

鬱霈:“不知道。”

陸潮垂眸看了他一會也沒再繼續問,從他手上拿過手機,順便把深藍色的毛巾往他手裡一塞,“去洗澡,順便把哥毛巾洗了,當今天幫你壓腿的謝禮。”

鬱霈把毛巾往他懷裡一扔,冷淡又無情:“你點過氣泡水了,不謝兩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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