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孤舟抵潮(二)(1 / 2)

校長一抬頭臉色頓時就變了。

他怎麼來了?

鬱霈愕然起身,足足隔了兩秒才反應過來:“陸潮,你怎麼……”

陸潮沒接腔,走進辦公室就那麼直勾勾地看向平城大學裡職位最高的三個男人,挨個兒掃過:“怎麼都不說話了?”

陸潮一向囂張狂妄,單眼皮狹長單薄,不笑的時候有明晃晃的刻薄,整個人都籠罩著無法無天的瘋勁兒。

鄭書記略帶詫異地看向校長,用眼神詢問他陸潮怎麼會來,他跟鬱霈無親無故為什麼這麼護犢子似的?

“陸潮,你人不在應該在甘州做項目,怎麼擅自回來了?”

陸潮乖順一笑:“回來看我們學校校長是怎麼有教無類的,您覺得我不應該回來嗎?那我再走?”

校長乾笑兩聲,目光掃過一旁從剛來到現在第一次露出不同表情的鬱霈,頭一次恨起這些有錢人。

陸潮代表的不單單是個能給他們爭門麵的學霸,他還是平洲首富的獨子,嚴致玉三個字的意義不僅僅是學生家長。

她還是學校的“金主爸爸”,那兩座新教學樓、一個國內首屈一指的航天實驗室,全是她捐的。

背後財富不說,權勢更是不容小覷。

陸潮瘋起來那可不是簡簡單單處理兩個學生就能善了的,鄭書記和楊副校長一起臉色沉重望向校長。

陸潮走近了,用三人才能聽見的語氣悄聲說:“我相信,我們學校的老師都是清廉公正恪守本職的,對吧?”

三人活像當場演出川劇變臉,倒不是心虛,隻是人活著總能抓出一點錯處,誰也不能保證自己毫無瑕疵,經得起發酵和輿論審判。

陸潮略微後退半步,歪歪頭露出一個極度無辜的笑:“你們也知道,我這個人最怕麻煩。但我同學不一樣,他膽子也小不敢惹事兒,彆人說什麼信什麼任由欺負,我也幫不上什麼忙,隻能跟他共進退了。”

三人均磨了磨牙,鬱霈膽子小不敢惹事兒?他就差把“老子就是王自信放光芒”刻臉上了。

鄭書記坐不住,冷哼一聲走人了。

鬱霈在後頭看著陸潮出神,他要走三個月,這才一個月怎麼就回來了?來之前也沒有任何征兆。

他像是特地趕回來的,從哪兒得知自己要被開除的?

陸潮背影挺拔,嗓音微啞卻不容置疑,字字句句帶著強硬霸道和與生俱來的矜貴,可退學不是說說。

尤其是他這個專業,一旦退學就等於就此斷了事業,他怎麼能耽誤他的人生!

“陸潮,我的事跟你無關,你彆摻和。”

陸潮沒回頭,一抬手製止他的話,接著朝校長笑了笑,矜持又有禮地笑問:“校長,您的決定呢?”

校長麵色青青白白轉換了足足三分鐘,這才從牙縫中擠出一句:“我們從來也沒有要開除任何一個學生,你們這些學生氣性一個比一個大,說一句就拿開除威脅,我連談話的權利都沒有了?

陸潮十分給麵子地點頭:“確實。”

校長歎了口氣,壓下心底的煩躁:“以後謹言慎行好好規束自身,都出去吧。”

陸潮滿意一笑:“謝謝校長。”

謝,謝個鬼。

校長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牙都要咬碎了,這狗屁富二代裝得一副大尾巴狼,其實骨子裡就是個沒馴化的狼。

他有些頭疼地跟楊副校長歎氣:“你說這事兒辦的。”

楊副校長也左右為難,低聲說:“那鬱書記那邊?算了,你就照實說吧,總不能真因為一個鬱霈得罪嚴致玉,何況咱能出的力都出了,麵子也給了,做到這地步也仁至義儘了。”

校長長舒口氣:“也隻能這麼辦。”

他拿起電話撥通鬱書記的私人號碼,聲情並茂地轉述了事情經過,連聲歎氣表述無奈:“不是我不想幫這個忙,實在是我也無能為力。”

鬱審之批閱文件的筆尖一頓,陸潮?

果然是他在背後搗鬼,他就說僅憑鬱霈的腦子和心思是絕不可能做到這一步,看來他不應該再等了。

“好,我知道了。”

“那您忙,我這邊還有會要開。”校長連忙將電話掛了,長舒一口氣給自己和楊副校長倒了杯壓驚茶。

樓梯空曠,腳步聲顯得尤其清脆。

陸潮一直沒說話,下樓也像是完全不認識似的徑直往校門走,鬱霈隻好叫住他:“陸潮。”

他停頓了下,卻沒有回頭。

鬱霈站在他身後,思索許久還是問:“你是為了此事特地趕回來的麼?”

陸潮心說可不怎麼著,徐驍那二愣子電話打不通消息也沒人回,一著急直接買機票衝甘州去了,求了門衛大爺四個多小時都沒讓進。

陸潮出來吃飯,徐驍扯著嗓子衝他直揮手,“潮哥!”

陸潮這個把月跟門衛混得熟,雖然沒讓徐驍進,但也讓倆人隔著門聊了幾句。

他一得知這事兒立馬就要去申請打電話,但想著電話裡不一定能解決,讓徐驍先回去,自己改道兒去申請回家。

申教授從沒見過他這麼沉不住氣的樣子,一托眼鏡:“不行。”

陸潮把白大褂一脫,“那我退出總行了吧。”

“嘿你這孩子,什麼事比前途還重要!”申教授讓他氣得不輕,吹胡子瞪眼問他是什麼天塌了的大事兒非要馬不停蹄回去。

陸潮說:“他是第一順位。”

申教授聽他斬釘截鐵的一句,雖然不理解年輕人的情愛但還是鬆口了,“這樣,你把這三天的數據做完我就讓你走。”

陸潮凝視了他片刻,撿起白大褂穿上。

他花了26個小時不眠不休做完了三天的數據,一口氣沒歇半點水沒喝,上了飛機也沒顧上閉眼,一落地直奔學校。

陸潮想了他一個多月天天輾轉反側,用各種超負荷的知識塞滿腦子,過得跟人形機器人差不多,可在見著他的第一眼就覺得渾身的骨骼

都活絡過來。

他倒好,不僅沒有半點兒驚喜反而把眉頭皺得跟樹皮似的,薄情。

鬱霈目光掃過陸潮緊繃的脊背,聲音輕得要被風吹散了,“你不應該把自己牽扯進來,我欠你的已經太多了。”

陸潮輕笑了聲,往後一擺手:“走了。”

鬱霈心像是被風吹了一下,怔愣著有一瞬間沒說出話來,像是有一個尖銳的錐子從天而降紮在堅不可摧的冰麵上。

撞出細碎的裂紋。

“他們不敢開除我,還指著我媽給他們捐設備。”陸潮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回來,輕嗤一聲:“開除怎麼了,大不了回去繼承億萬家產,我還能餓死了?”

鬱霈抬頭望著他的眼睛,狹長雙眸裡滿是血絲,眼下烏青地甚至有些凹陷,是連笑都藏不住的憔悴。

他知道陸潮為了趕回來一定付出了很大代價,這些話不過是掩飾的雲淡風輕,他突然發現陸潮比他想象的要成熟很多。

他剛到辦公室那句話雖然說的桀驁不馴,但後麵每一個字都端得禮貌,當然有多少真禮貌就不得而知了。

至少表麵功夫做足了,把一場風波湮滅於無形。

陸潮嘴角勾了勾,似是有些嘲諷:“就這麼想跟我劃清界限?上次要搬走,這回又要怎麼?”

叮咚的冰塊、昏黃的燈球、滾燙的熱水袋、雷打不動的送餐……一件件事都像是他無聲的滲透,像那個從指縫裡漏出的光線。

鬱霈很輕地歎了口氣,“你袖扣呢?”

陸潮沒反應過來,脫口嗤道:“送得起麼你,把你按斤稱賣了都賣不出那底座的錢,還想拿錢砸我呢。也行,給我五個億,我立馬離開你。”

“陸潮,你再這樣夾槍帶棒地嘲諷我,我就真的要搬走了。”

陸潮眨了眨眼,仿佛一個生鏽的機器人突然被人上了質量絕佳的潤滑油,慢吞吞地開始運轉。

接著眼睛一彎,笑了:“寶貝兒,不搬走了?”

鬱霈不想看他傻乎乎的樣子,轉過身便走:“看在徐驍陪了我一個多星期的份上,也看在林垚買的糖葫蘆的份兒上我勉強再住幾天。”

陸潮心底悶氣一掃而空,笑了半天見人都要走了,一把勾住他的腰拽回來,“沒我點兒好處?老實說有沒有一點舍不得我?”

鬱霈推開他的手,“沒有,鬆手。”

陸潮趁機在他腰上捏了把,心滿意足地收回手:“嘴硬,其實心裡不舍的要死,老實說,我不在的這一個月有沒有想我想得睡不著覺?”

鬱霈低頭把臉埋在圍巾裡,很要笑不笑地勾了下嘴角,轉而問他:“你怎麼知道我要被開除的?是徐驍?”

“喲,這你都知道,鬱大先生在古代兼職算命?”

鬱霈瞥他一眼:“徐驍非要留在學校陪我也是你安排的?這次又給他開了多少工資?”

陸潮朝他比了個數。

鬱霈:“……敗家玩意。”

陸潮聽他這個語氣心頭就是

一熱,不等他回味完那道清冷嗓音又問他:“你什麼時候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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