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治療(1 / 2)

末日快樂 年終 6486 字 3個月前

骨子裡的漠然在某些場合還是很有用的。阮閒沒有半點關於可能被同伴誤解的擔憂,以及委屈。他將雙手插進白外套的衣兜, 微微蹙眉。

“我說過, 那個說法隻是理論上成立。理論上成立的事情多得是,我和MUL-01有著類似的構思,所以呢?這能當證據嗎?畢竟在末日前, 我本人就是相關領域的研究者。”

他毫不在乎地踏過地上的血液, 暗紅的血在水泥地上留下一個個靴印。

“如果我沒記錯, 秩序監察也能從新鮮屍體的大腦中獲取信息。假設我是MUL-01的狗, 直接提兩位的腦袋回去複命不就好了,反正下手的機會要多少有多少……說到這個, 水煎包好吃嗎?”

對方一向寡言淡漠, 笑起來也是溫和派。餘樂還是第一次見阮閒露出飽含殺意的冰冷笑容,他從回憶裡拚命翻找,硬是沒找到阮閒碰包子的相關細節。

是了, 隻有唐亦步和自己傻乎乎地吃了那些包子。

餘樂一隻手下意識摸上胃, 槍口眼看著就要轉過去, 結果被唐亦步一隻手按下。那仿生人麵上帶著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衝他搖搖頭。

“騙你的。”阮閒聳聳肩,“我不會專門給你們下延遲型毒.藥。”

“包子沒加料, 除非你買通了那位素未謀麵的店主。不過說不定你想從我們這裡得到彆的東西, 比如純粹的追蹤觀察。”唐亦步仍然保持著微笑,“這種可能在‘理論上’也成立。”

“好吧,你逮住我了。”阮閒舉起兩隻手,眨眨眼。“要來點懲罰嗎?等這裡的事情搞完了再說, 怎麼樣?”

姓阮的小子在避重就輕,餘樂能瞧出這一點。無論怎麼說,正常人可不會一下子把思維發散到敵人最為殘酷的手段上,而且看起來分分鐘就能動手,毫無心理障礙。

可就像對方所說,他有的隻不過是懷疑。

餘船長自認有點看人的眼色,這小子比自己想象的還要更接近毒蛇——真真假假一番話,又置身於無比瘋狂的場景,對方沒有半點可疑的生理反應,甚至連汗水都沒流幾滴,活像是從小到大住在這種地方似的。

真假難分,滴水不漏。

這樣的人他隻見過兩種。要麼是年紀不小、趟過各種渾水的老油子,要麼是腦子有點毛病的瘋子。阮立傑對這個荒涼時代的陌生感和好奇做不了偽,怎麼看都不像前者。

他看向唐亦步,唐亦步卻露出一副思索的模樣,像是正兒八經地開始考慮所謂“懲罰”的內容。

好吧,兩個瘋子。

老餘暗地握緊槍,手心全是汗,他差點沒抓穩。

“炸.藥和驅散煙霧已經就位,玩笑也開完了,撤吧。”阮閒比了個手勢,“反正我人不會跑,有什麼問題回去儘管問。”

在那之後,餘樂不再把這事作為平日裡嘻嘻哈哈的隨意破壞行為。他的副船長不在這裡,船員也不在這裡。這兩個年輕人平日言行沒露太多鋒芒,他潛意識放下了點警惕。如今餘樂又把腦子裡那根弦緊繃了起來——搞不好樊白雁就是這樣被他倆糊弄過去的。

不能大意。

時間不緊不慢地流逝,他們早已離開了那家添了具屍體的店。幾家店下來,這一套流程可以說是越來越流暢——在老式電子腦附近安裝好驅散用的煙霧.彈,地下室的重要承重點綁好炸.藥。就等恰當的時候,把錢一庚地下室那些“寶貴財產”一起炸上天。

錢一庚的店鋪都在相對熱鬨的區域,和總部不同,安保說到底還是靠得老式機械和人眼檢測。他們三個裡麵可挑不出誠實到死心眼的人,混進去也不算難。

天色從略暗轉向完全的黑暗,宵禁宣言又開始廣泛播報。阮閒停住從某家店後順來的浮空摩托,腳踩上小巷內臟兮兮的積水。

“都吃點東西。”他從背包裡拿出三袋壓縮餅乾,“這是嚴密包裝過的,放心。”

“要真是秩序監察大人,彆說嚴密包裝,剛從地裡挖出來的罐頭我都不會信。”餘樂用鼻子哼哼著。

“這是你親自挑的,上麵還有π的牙印。”唐亦步望向餘樂手裡的那包,又看了看自己的。“阮先生,我可以嘗嘗蔥油味的嗎?我這包是紅棗的,昨天剛嘗過一次——”

阮閒向前兩步,把自己那包塞進唐亦步手裡。唐亦步開心地接過帶著點金屬反光的小包,相當自然地用臉蹭了蹭阮閒的麵頰。

阮閒身體被繃緊了半秒,隨即若無其事地踏過水窪,走回原來的位置。

這裡不算通風,拖不遠處空氣過濾機的福,空氣質量差強人意。可惜牆邊水管顯然出現了不小的破損,但也沒人去積極維修。蒸汽在巷中彌漫,水滴從生了綠黴的管道邊淌下,混上了鐵鏽和煙灰,在地麵上淤積成黑乎乎的一灘。本來一點帶有透明感的水層還留在汙水最上層,浮空摩托的噴氣噴過,它又混成了渾濁的湯汁。

他把目光從水窪移到唐亦步身上,後者已經吃起了餅乾,嘴邊還沾著些餅乾碎。那仿生人仍然飽含好奇與熱情地看向這邊,阮閒有一種正在被對方目光解剖的錯覺。

相比起來,餘樂的注視強度可以說是毛毛雨。阮閒暗自搖搖頭,一邊小口小口地嚼著壓縮餅乾,一邊考慮起其他事情。

餘樂對把記憶數據注入人腦這件事反應很大,那不是普通懷疑的反應,更像是自己打算觸碰某種禁忌,唐亦步顯然也知情。而就他自己目前得到的信息,人類這邊似乎隻會把人格和記憶注入電子腦。在樹蔭避難所時,他們也的確見過把記憶數據注入複製人腦的操作——複製人的顱內可是貨真價實的正常大腦。

仔細想來,的確隻有MUL-01那邊的人用過這個手段。不過複製人的大腦可能無法作為明確參照——如果他的推斷沒錯,那些壇子裡的人腦內算是白紙一張,就算殘留部分環境記憶,也和嬰兒對母親子宮的印象差不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