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嚕嚕(儘情地綻放。...)(1 / 2)

桃枝氣泡 棲見 9310 字 3個月前

第六十章

陶枝始終都沒有哭。

她覺得自己這段時間淚腺足夠發達了, 像是被擰開了的水龍頭,她對著陶修平會哭,看到季槿會哭, 而唯一的見到江起淮的時候, 她沒有想哭。

她很確定,以及確信地覺得,自己聽懂了他這句話的意思。

她聽著他說的話,感受著他的呼吸和溫度,鼻尖縈繞的氣息,唇畔殘留的觸感, 耳膜回蕩的聲音像交響樂團的指揮家,將他們之間的這段關係定了最終的篇章。

陶枝一直以為他們兩個之間,主導權始終是在她手上的, 但並不是。

他看著她小心翼翼的靠近,絞儘腦汁的試探, 橫衝直撞著向前, 然後選擇了冷靜沉默的遠離。

占據著主導位置的人,其實始終都是他。

陶枝忽然覺得這幾個月的自己, 就像個笑話一樣。

她沒有懷疑過江起淮對她到底有沒有過喜歡, 她很清楚他是喜歡她的,他不是那種會委屈自己的人,如果真的不喜歡, 他不會給她任何機會。

隻是他對她的喜歡, 和她對他的,大概從來都不是一個量級而已。

她其實有很多話都還沒有說, 想問他為什麼,想拒絕, 想反駁,想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樣,她胡攪蠻纏著撒嬌,然後滿心歡喜地看著他無奈的樣子。

她想告訴他,我可以堅持下去的,所以你能不能也不要妥協。

她捧著她破碎的自尊心站在懸崖邊,努力地克製住了那麼那麼多的想以及憤怒,最終還是把他們拚在一起,然後全都塞回了身體裡。

她是驕傲的公主。

公主就應該轟轟烈烈地來,也乾乾脆脆地走。

死纏爛打從來都不是她的性格。

我不要了。

喜歡這種心情,和喜歡的你,我全都不要了。

她低垂著頭,費力地笑了一下:“行啊。”

話音落下的瞬間,在江起淮還沒有任何反應的時候,她忽然抬起手臂,勾住他的脖子。

原本已經拉開的距離重新被拉近,陶枝仰著頭,重重地咬住了他的嘴唇。

唇片貼合著,牙齒斯磨,直到血液腥甜的味道在口腔裡蔓延開,她才輕輕鬆了手。

少年唇瓣上染著猩紅的血色,多了幾分妖豔,他垂著眼看著她。

陶枝舔了舔唇瓣上殘留的他的血,漆黑上揚的眼一如他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那樣,澄澈又明亮地:“我爸爸說,成年人在麵對一些暫時無法解決的事情的時候,總是會選擇妥協,”她輕聲說,“恭喜你,你已經提前長大了。”

陶枝垂手,跳下床,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到了門口。

拉開門把手的時候,她腳步頓了頓:“祝你前路坦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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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的門“哢噠”一聲輕響被關上,房間裡再度陷入一片寂靜。

緊閉的門窗隱隱約約傳出外麵的聲音,熱水壺裡的水蒸氣已經散儘了,滾燙的溫度一點一點降下來,逐漸冷卻。

江起淮站在床邊,看著雪白床單上那一點點的塌陷,那裡一分鐘前還坐著人,上麵甚至有她殘存的溫度和氣息。

他抬手,指尖輕輕地觸碰在床單的褶皺上,舍不得撫平。

陶枝住院昏睡著的時候,陶修平來找他聊了很多。

他和他講兒時的她,她的童年,她第一次學會說話,第一次上學,第一次在學校考了滿分,第一次有喜歡的人。

季繁說的對,她是被全家人捧在手心裡的寶貝,無憂無慮地長大,卻憑什麼要在他這裡受委屈。

陶枝什麼都知道。

他的私心,他的醜惡,他不想被人窺視到分毫的那些陰暗的狼藉,她早就一清二楚。他隱瞞著的,他逃避著的,她都全盤接受。

他其實是配不上她的。

但在她朝他笑的那些日子裡,連天氣都好得發光。

他原本就是一個自私的人,無法舍棄那種深入骨髓的貪念,他不想放手,也絕不放手。

江起淮不怕黑暗,他從出生起就在感受黑暗,了解黑暗,掙脫黑暗。他可以辛苦一點,可以垂死掙紮,可以萬劫不複。

可他的玫瑰不行,她本就應該被堅固的玻璃罩保護,在溫室裡盛開。

他可以等,他有很多的耐心和時間用來耗。無論要用多久才能擺脫這一切,無論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無論你選擇了哪條路,我都會跟著你,我會去找你。

所以你彆再來了。

我會踏平荒山孤嶺,淌過滾滾冰河。

我會變得足夠明亮,直到有一天能夠觸碰到光。

而你隻需要一往無前地,儘情地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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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枝沒有再去過603,也沒有再去過那條熱鬨街道上的小小胡同。

除了每個周末會去醫院陪季槿,她的生活再沒彆的變化。

依然每天比之前提前半個小時起來聽英語,然後在優美又聒噪的女聲中把季繁吵醒,兩個人一起去學校。

宋江時不時會到一班來找她,經過半個學期的騷擾,宋江和厲雙江他們也已經混熟了,幾個男生本來就是自來熟的性格,後來就經常結伴去打球或者打遊戲。

王褶子還是喜歡板著個臉嚴肅地說冷笑話,王二時不時被趙明啟氣得捂著胸口說自己早晚要得心梗,付惜靈膽子變大了些,會在季繁搶她筆的時候生氣地拍他腦袋。

小姑娘勁兒小,軟軟的小手拍上去跟按摩似的,季繁也不惱,笑嘻嘻地道了歉再還給她。

隻是江起淮的位置始終空著,人再沒來過。

他的桌麵收拾得乾乾淨淨,就好像是這個位置半年來始終是這樣。

厲雙江最開始的時候大概有幾次想要問起,被付惜靈一個眼神製止,也不再提這件事了。

沒人因為一個同學的突然消失而無所適從,地球還在轉,生活也在繼續。

隻是偶爾,厲雙江在沒做完作業的清晨,習慣性轉過頭來伸著脖子喊:“淮哥,物理作業借我抄抄。”的時候,目光落在空蕩蕩的位置上,會稍微愣一下神,然後再一邊嘟噥著“我這個腦子”一邊轉過身去,然後小心翼翼地看她一眼。

陶枝低垂著頭寫卷子,像沒聽到似的毫無反應。

所有人都知道他們之間大概是發生了什麼,卻沒有人問到底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