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嚕嚕(照片。)(1 / 2)

桃枝氣泡 棲見 11984 字 3個月前

第六十一章

帝都三中以崇尚學生全麵發展出名, 教學風格偏西方化高度自由,一直以來坊間評價毀譽參半。

有些人覺得這樣可以最大限度地挖掘出孩子們深藏的潛力,讓他們感受到學習的快樂, 有些家長也覺得這個年紀的孩子多數沒什麼自控能力, 應試教育大環境下這種寬鬆的管理方式學生根本無法約束自己。

這一獨樹一幟的教學特點,也造成了帝都三中的學生成績兩極分化非常嚴重。

牛的是真牛,光上次奧賽國家集訓隊各科都進去好幾個,菜的也是真菜,估計成績能跟季繁廝殺一番。

陶枝到校的第一天,就聽到宣委和學生會宣傳部部長在說話, 張羅著辦冬日文化節。

陶枝震驚地看了一眼日曆,確定現在確實已經二月底快三月份了。

高二下學期,即將步入高三的前一個學期, 這幫學生會乾部的心思還放在辦冬日文化節上。

她突然覺得陶修平把她搞到這個學校來,就是看不慣她成績有進步。

但這樣輕鬆的學習環境下, 陶枝確實覺得自己整個人也跟著被感染, 輕鬆了不少。

三中的學生也並不是不學習,校方資金雄厚, 師資力量強, 老師講課也都生動有趣,至少陶枝在的這個班,上課的時候氣氛居然出乎意料的好。

她的新同桌是個磨磨唧唧的男生, 叫林蘇硯, 開學第一天就熱情地跟她做了自我介紹。

陶枝聽著他這個富有詩意的名字,猜測道:“‘筆墨紙硯, 韓海蘇潮’的那個蘇硯?”

“不是,”少年自豪地說, “我爸姓林,我媽姓蘇,我姥姥是個書法家。”

“……”

陶枝覺得有些時候,想問題也不能想得太深。

出於禮貌,以及對新同學簡單頭腦的關愛和憐憫,陶枝沒有說話,隻點了點頭,就繼續看剛發下來的教材。

林蘇硯等她吐槽等了半天,什麼也沒等到,覺得他這個新同桌真是好高冷。

沒幾天,高二學年就傳遍了,五班來了個沉默寡言的高冷美少女,每天除了看書就是做卷子疑似小學霸。

開學不到一周,陶枝已經被不太官方的男生群體掛上了高二新級花的牌子。

直到第一次月考,大家才發現,這個平時看起來像個小學霸的級花成績平平。

除了英語一騎絕塵以外,其它科目的分數都沒有什麼亮眼的地方。

三中本來就牛人輩出,再加上少年人都喜歡新鮮,熱鬨勁兒過了,也就再沒掀起什麼太大的風浪。

叱吒風雲的實驗校霸隱姓埋名,就此沉寂,變成了一個努力學習的漂亮小級花。

陶枝沒想到,沒了那些血雨腥風的傳聞,追她的人反而多了起來。

她開始頻繁地收到一些男生的告白和小情書,課間的桌子裡會莫名其妙出現零食之類的禮物,陶枝一樣不留,全部送去學校失物招領處。

“你的到來,就像一個支援貧困山區的闊綽慈善家,現在咱們學校的人沒事兒就去失物招領處拿點兒小零食吃。”某天,林蘇硯一邊吃著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心形果凍,一邊口齒不清地評價道。

陶枝瞥他一眼:“我看就你每天跑得最勤。”

“那沒人去拿,都覺得丟臉,放著也是放著,”林蘇硯滿不在乎地說,“他們也是太不了解你了,我們桃子生命中隻有學習。”

他說著,又有些好奇地問:“不過說真的,你到底喜歡什麼樣的男生啊,昨天來教室堵你門兒那個,不是挺帥的麼。”

陶枝愣了愣,筆尖停在卷麵上,沒動。

她以前也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麼樣的男孩子。

而現在,她心裡的標準,每一點都能和某個人對應上,每一條好像都有雛形。

半晌,她平靜道:“700分以上的吧。”

林蘇硯睜大了眼睛:“你自己也才考500多。”

“那怎麼了?”陶枝翻了個白眼,“我就是喜歡比我強很多讓我一輩子都追不上的男人,然後享受騎在他脖子上的快感,不行嗎?”

“……”林蘇硯朝她抱了抱拳:“太行了,是我小瞧你了,你就是真正的女王。”

-

陶枝在新學校的新生活比想象中要愉快很多,日複一日的上課,下課,周末去醫院陪季槿聊天。

季槿一個階段的放療已經結束了,她轉去了腫瘤科,每天做化療的藥物治療。

化療的藥物非常刺激血管,藥液冰冷,陶枝就拿一個小塑料瓶裝滿熱水,壓在靜點的軟管上麵,讓藥液能變得稍微暖一點兒,試圖用這樣的方式稍微減少一點兒刺激感。

下午回到家的時候,季繁正坐在沙發裡看電影,聽見聲音抬起頭:“回來了?”

陶枝“嗯”了一聲,有些猶豫地看著他。

她不知道現在這樣到底好不好,最開始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她滿腦子都是不想讓季繁難過,但是有些事情是瞞不住的。

他總不可能始終不知道,一直不知道。

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是有獨立判斷能力的成熟個體,所有的事情,他都該是有權利知道的。

陶枝脫掉了外套丟在一邊,站在沙發前,竭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一點:“我去看了媽媽。”

季繁的目光頓住。

他視線長久地停在平板的屏幕上,像是看電影劇情看得入神,又像是什麼都沒看。

半晌,他緩慢開口:“她情況現在怎麼樣?”

陶枝愣住了:“什麼?”

“在住院吧,”季繁閉了閉眼,“我之前給她打電話一直沒人接的時候就覺得不對勁了,不是打不通,而是不接。老陶那段時間的反應也一直很奇怪,所以我就跟蹤他了。”

“我本來是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要破產了背著我們偷偷撿破爛去了,”季繁吃力地扯了扯唇角,“結果就看到他一直往醫院跑。”

陶枝站在原地,甚至有些手足無措,她不知道該說什麼:“阿繁……”

“反正,就大概猜到了是那麼回事兒,”季繁深吸口氣,“所以老媽真的生病了?是什麼病?”

陶枝抿了抿唇。

季繁從小就無法無天的長大,調皮搗蛋,沒心沒肺,時間久了,讓陶枝幾乎忘了,他其實考慮問題很深,偶爾會顯露出一種敏感而細膩的特質,在她鑽牛角尖的時候讓她醐醍灌頂。

他們兩個確實是分開繼承了陶修平和季槿的性格特點,一個固執又直白,另一個總喜歡把心情藏在心裡誰也不告訴,然後狀似若無其事地說些無關痛癢的玩笑話。

他並不是個脆弱又不懂事的少年。

他甚至比她要堅強很多。

陶枝眨了眨眼,然後俯身抱住了他。

她輕輕地拍了拍少年的背:“你去看看她吧。”

季繁頭埋在她肩膀上,聲音悶悶地說:“她不想,她不想讓我知道,我可以假裝不知道。”

“她想的,”陶枝哽著嗓子,忍住哭腔,“她想見到你,她最想見的就是你,你一直知道的,她最喜歡你。”

陶枝不知道季繁有沒有去看過季槿。

隻是後來的某一天晚上,少年忽然很晚才回家,陶枝帶著一邊耳機正在客廳裡來回轉圈兒被英語單詞。

他抬起頭來看著她的時候,眼睛是紅的。

“枝枝。”他啞聲叫她,“我會保護你的。”

耳機的一端是舒緩安靜的英文歌,另一端,少年的聲音低沉,他紅著眼睛,堅定地看著她:“我會長大的,會變成男子漢。老媽,老陶,還有你,這個家,我都會好好守著。”

是誰說過,每個人長大,都隻是一瞬間的事情。

在某一瞬間,忽然意識到了自己不再是小孩子,不再能依著自己的情緒和性子做事,明白了這個世界其實對每一個人都很殘酷。

它清醒又明白的告訴你,你總有一天要走出自己頭頂這片被保護著的安寧土地,然後成為彆人的守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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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枝在三中度過了比她想象中更加自在的日子。

家教依舊在上,上課的時候的專注和一張一張做不完的卷子仿佛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她卷麵上的紅色越來越少,做題的速度從慢到快,錯題本的厚度從薄到厚又到薄。

這些都習慣的統統讓她有些不太記得,自己最開始拚命的努力是為了什麼。

江起淮這個名字好像隻是成為了一個契機,而不是目標。

她再沒有在任何地方碰到他,她刻意避開了所有他出現過的地方以後,然後意識到,原來在偌大的城市裡,想要偶遇一個人,是件很難很難的事情。

高三的一模,她第一次拿到了700分。

她站在山頂,想起自己第一次立下豪言壯誌的時候。

那時候她總覺得,如果能夠完成這個目標,她就走到了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