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兒…”胤禛周身一凜,手臂環上我的背,輕柔的安撫,但此刻往昔最溫暖的嗬護已無法再讓我相信!掙紮著想從他懷中離開,但他身上的味道像塊磁鐵一般令我失去力氣。“玉兒…我做這一切都有我的無奈……”
頭頂像是澆上一盆冰水,澆滅了我僅存的一絲希望——我曾幻想過,或許是九阿哥故意那麼說,好離間我和胤禛的關係!可他一句‘我的無奈’……居然…是真的…
“你真的要娶年羹堯的妹妹?”手不自覺的撒開,後退一步看他。
胤禛緊抿著唇,濃眉鎖在一起,眼睛裡寫滿糾結。他腮頜的筋肉抽動幾下,始終保持著沉默!我攥著手,下唇被牙齒咬得溢出絲絲血跡,可痛感卻無法傳遞到大腦,想的全是他的回答!他長出口氣,一眼瞥見我出血的嘴唇,眼裡湧上一抹心疼,拇指撫到我唇上,摩挲著唇紋,聲音低沉的好似悶雷,“玉兒…我不能讓老八把年羹堯攏到自己的袖子裡去。年羹堯如今是四川巡撫,封疆大吏,是從我門下出去奴才中最出息的一個,其他書友正在看:!我需要他的才乾、能力,甚至是嗜血的殘忍!但是,年羹堯一直背著我給老八拋媚眼兒,我不能不……”
“不能不什麼?不能失去年羹堯這個幫手?我懂了…所以為了穩住年羹堯就要娶他的妹妹嗎?”什麼叫心如針刺我真真兒的體會到,原來人至極悲想哭,哭不出來……“年羹堯就是要這個?”揚州的那場雷雨,激怒胤禛的就是這個?他不還是給了麼?不等他回答,心裡似海嘯的無力感將我拖進黯黑的空間,眼前驟然一黑,潛意識的扶住他的手臂,“胤禛…為什麼要這麼對我……為什麼?……”
胤禛可以感覺我握著他臂彎的手耗費多大的氣力,手臂一圈將我拉進懷裡,臉頰貼在他胸膛上,可以聽到他與往昔相同用力的心跳聲——我是否在做夢?一場噩夢?夢醒後,一切會回到原點,什麼都不曾發生過?
可惜可歎,胤禛懷抱的那一瞬間生硬,迫使我從幻想中清醒!現實與夢想的差距殘酷的令我絲毫沒有承受的能力,又苦又澀的淚水落入舌尖,心更似琉璃墜地般的…碎了…
“胤禛…你能聽到嗎?心碎的聲音……”無神的眼睛盯著他身後的書桌,往昔的回憶在這一瞬間儘數映在眼前。
第一次聽到他說他無法將視線從我身上移開;
第一次他親吻了我的唇;
第一次將我抱到書桌上,溫柔的哄我,逗我笑;
第一次在桌前誘惑他,為的是能隨著他一起去江南……
窗楞下還留著,去年下雨時他在我身後擁著我,聽那一院的芭蕉夜雨;博古架上的一對他最愛的琺琅花瓶,因他故意躲在架後跳出來嚇我而被我碰到地上摔碎了一隻,如今隻剩一隻孤零零的立著;和田玉荷葉筆洗裡的水還在倒映,按在我腰肢的大手提醒著我要我專心寫字,稍有走神他便從我手裡奪過筆來,在我臉上畫上兩道,不多時我就成了隻花臉貓;暖風撩起床幃的輕紗幔帳,隻因我不喜歡他原先的暗色,他直接換成清爽的鵝黃色,與整間書房的格調完全不符!我不好意思的吐著舌頭,他卻說,那裡是屬於我們兩人的私密空間,沒必要和外界一樣……
物是人非嗎?
“玉兒!玉兒你聽我說好麼?”胤禛雙手捧著我的麵頰,掌心的溫度將我拉回現實的殘酷,“彆這樣!玉兒,你答應過我,會相信我!對不對?”
我緩慢遲鈍的將目光的焦點聚焦在他的唇上,淚水像洪流般的滾落,“是…你那天都是計劃好的?是嗎?胤禛,是你主動向萬歲爺請旨賜婚的麼?”不願麵對,怕去麵對,更恐懼他如果是肯定的回答,我該怎麼辦……
胤禛的臉頰抽搐一下,喉結隨著吞咽而波動,“玉兒…我剛說了,年羹堯…”
“夠了!”希翼的翅膀斷的猶如煙塵,磨了碎了…理智已然喪失,撕心的疼折磨的我咆哮、嘶吼、痛徹心扉的哭泣!“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說給我的承諾呢?你說你要每天為我畫眉,要一個儘心儘責的丈夫!你就是這樣來儘心儘責的麼?如果是這樣,我不要你說那樣的話!我不要啊——”
“玉兒!玉兒!”被我剛突然迸發出的力氣推的老遠的胤禛疾步過來拉下我捂住臉的手,俯□將我緊圈進懷裡,緊箍著我的手臂緊到我不能呼吸,可在我看來,這還不夠…不夠…“玉兒,我娶她全是情非得已!你應該明白我有多少苦衷,多少事情不是我一人能掌控!我有太多的顧忌啊……”
他說了什麼我根本沒有聽到,隻貪戀著他的臂彎,他身體上的味道,頭腦裡嗡嗡作響,突然靈光一閃,我又燃起一絲希望,“胤禛!胤禛!你去告訴萬歲爺,你不願意了好不好?或者,或者,我去求萬歲爺,求他收回賜婚好不好?好麼?”
“玉兒……”能讀出他瀚海似的黑眸中的猶豫、眸色的陰暗、內心的抗爭,我心下已是了然了他的回答,可仍存著一絲幻想,結果自然是告訴我自己,你是多麼的高看了自己,好看的:!他撥了撥我貼在額頭上的頭發,極為難的舔舔嘴唇,聲音乾澀的像臨時拚湊出的,“皇阿瑪…怕是不會那麼容易首肯……”
“是麼?”即使有所準備依然心冷似冰,這種冷意蔓延到臉上,化作聲聲聲如鬼魅的冷笑,“咯咯咯咯……是啊!我都忘了…嘻嘻…”我毫不掩飾,笑的眼淚墜下,胤禛臉色驟變,伸手想要拉過,卻被我閃身躲過,一麵圍著他轉圈一麵和著笑聲說,“我差點忘了你是誰了!都是你不好啊,胤禛!你護著我、疼著我、寵著我,展現給我的全是你溫柔、可靠的一麵,是我傻是我笨!就這麼簡單的忘了你是誰?我很笨的,是不是胤禛?彆動我!”我露出個嫵媚的笑容,越過胤禛眼底的痛色,在他麵前站定,“說的果然沒錯!太子被廢之前你安於讀書一心一意輔佐太子,正如你說的,將來太子即位做位賢王!可惜啊,太子位置空缺,也撥動了你隱藏極深的**,離那個位子近了,誰都想去座座,是麼?”我滿意的看到他眼中的痛色消失轉為驚訝直到黑眸眯起,凶光迸出,同時,耳邊響起隻有我能聽到的破碎聲……“被我說中了?甚至想殺了我?請便!玉兒終歸比不上個年羹堯……一年多的夫妻情分…好可笑的,對不對?既然做不到,為什麼要對我好?為什麼要對我笑?為什麼要說保護我?讓我忘記你本性的冷酷,忘記你對權力的**,竟然以為,你真的…真的會在皇位和我之間,選我!我很傻?哦?雍親王?”
在我又哭又笑,近乎瘋癲的語無倫次中,胤禛的表情像川劇的變臉一樣,由漲紅瞬間變得蒼白異常!可他的眼睛卻是閃著綠幽幽的亮光,他一把抓住我的肘關,拋棄往昔的溫柔,哆嗦著嘴唇問著,“你剛叫我什麼?雍親王?內廷連旨都沒有擬出,你如何知道皇阿瑪賜的封號?”
“我自然知道!你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甚至你…”我咬住下唇,已經沒必要再說下去,忽然覺得很累,喃喃出聲,“一場寂寞憑誰訴?算前言,總輕負…”還沒念完,雙腿的力氣驀然喪失,掙紮一下兀自撫著頭站定。胤禛就是那麼直直站著,連動都沒動!
“玉兒…彆這樣!”他歎口氣,眉宇中淨見不耐煩,但語氣難掩疲憊,“你要我怎樣才能原諒我?”
“取消與那人的婚約!”
他默然。良久才開口道,“玉兒,年氏入府的日子已經定了!你明白嗎?”
“日子?定了?”我驚得全身冰涼,曾經自認是我這一生的良人是那麼的陌生,“定了…定了…”訥訥的反複念叨,搖搖晃晃的打開怡性齋的屋門。
胤禛猛地從我身後將我摟住,唇抵著我發間,“玉兒…你要相信我對你的感情!好麼?”
“我相信…”我還可以談感情麼?我有何資本?輕輕的、出乎意料的平靜拉下他的胳膊,“新人將至。我拿何相信你所謂的感情?隻可恨,玉兒沒個能帶給你利益的阿瑪!胤禛,如果你堅持年氏入府,那麼就請讓玉兒走!因為…我還沒大度到眼睜睜看著那人成為我最愛的男人的寵妾!”
說完,我再也不敢回頭,跨出怡性齋。
駕雲似的,輕飄飄,搖晃晃的回到紫璧館。墨跡等人見我歡笑著出去,這副模樣回來,各自驚疑,還是墨跡小心翼翼的拉著我的胳膊,“格格?你沒事麼?”
我已是漸次清醒,眼前熟悉的一切,仿佛過眼雲煙。
“格格,不會是和爺吵架了吧?”墨跡想了想,很是肯定的問道,“格格!你肯定是誤會爺了,大家都曉得爺是最疼你的嘛!你瞧,這是晌午爺讓人送來的,說是給你的生辰禮物呢!”
冷笑一聲,還是順著墨跡的手指看去,隻消一眼,淚水奪眶——院子西南草坪上,多出一架纏繞滿鮮花的白色藤製椅裝秋千,一陣風吹過,微微的搖擺著,好似一種無言的邀請……這就是他說的,送我的禮物?隻是,斯人不在,何以弄情?
作者有話要說:大虐的伊始~~~
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