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尋月應下,大夫複又去給柳如絲查看。半晌後,大夫說她隻是扭了腰,還有些皮外傷,亦無大礙,開了些跌打損傷的藥,鐘年便將大夫送了出去。
見柳如絲這邊已經無事,宋尋月起身,對柳如絲道:“你在這裡等著吧,明天天一亮,趕最早一波出城便是,該準備的,本宮都會幫你備好。”
柳如絲道謝後應下,宋尋月看了她一眼,便帶著星兒出門離開。
來到院外,宋尋月對鐘年道:“那韓書瑋,你還能找到嗎?”
鐘年點頭:“能找到,娘娘放心。”
宋尋月很滿意鐘年辦事的周全,點點頭,對他道:“那這裡就交給你了,今晚戌時,你來王府後門,我會讓星兒把錢給你送出來,你交給她。等會兒你再去找輛馬車,明日一早,無論韓書瑋會不會跟她走,你都得把她送出城。”
送走之後,以後的路,就看她自己了,她也能沒能耐管人一輩子。
鐘年應下,神色間似有些欲言又止,他看了看宋尋月的手臂,終是開口道:“娘娘回去好好養傷。”
從這件事,鐘年也看出來,王妃很信守承諾,他更加放心,也更加願意全心為王妃辦事。
宋尋月衝他抿唇笑笑,轉身上了馬車。
鐘年站在原地,目送馬車走遠。今日宋尋月和柳如絲的交談,進屋後他都聽在耳中,心頭不免感慰。昨日和韓書瑋說話,這女子的人生,他聽著都感到窒息。
但沒想到,才過了一夜,已是迎來這樣好的結局。他不由回頭看了一眼柳如絲的門,不知為何,這一刻他忽地覺得,能遇上他們王妃的人,都挺幸運,包括他自己。
鐘年唇邊劃過一絲淺笑,隨後便安排手下去找馬車。
宋尋月坐在回去的車上,眉心一刻都未曾舒展過。聽星兒轉述柳如絲的人生後,她便想著,隻要她說實話,她能幫便幫一把。
這下好了,柳如絲是幫了,可她自己要怎麼跟謝堯臣和儀妃交代。
嘶……宋尋月頭疼,比她胳膊還疼。
偏生這事不能跟謝堯臣講。一來,她知道柳如絲是皇後的人,是因為前世見過,謝堯臣若問日從何得知,她總不能將重生說出來,沒得以為她中了邪。
二來,謝堯臣本就有奪嫡之心,但偏偏實力夠不上野心,上天沒給他一個能奪嫡的腦子。若是他知道皇後在背後查他,他指不定能乾出些比前世更蠢的事來,導致琰郡王府比前世更早被皇帝厭棄。
再者說,她和謝堯臣相識不過半月,見麵不過三回,她實在做不到同一個認識半月的人交底,即便她告訴謝堯臣,他也不見得會信任她,以後若有機會,側麵提醒下便是。
就眼下的情況來看,她一麵得防著旁人害他,一麵還得暗中阻止他奪嫡,甚至還要在府中和他“鬥智鬥勇”。
心真累。
宋尋月蹙眉歎息,眼下送走柳如絲這件事,實在不成,就按和柳如絲商量的計劃,說成是被無賴追趕,掉入河中屍骨無存。
但不能保證謝堯臣不責怪她失職。宋尋月看看自己手臂,計上心頭,若不然,裝病吧?
對對對,裝病!左右謝堯臣是個心軟的,她就借養手臂的功夫裝病,讓他就算來氣,也不忍心罰她。好主意!
但等會兒回去,不著急去找謝堯臣,先報病情,回去養病,等柳如絲順利離開,她再去跟謝堯臣請罪。
想出法子,宋尋月心中輕鬆了許多,眉心這才漸漸舒展開來。
宋尋月未及回府,謝堯臣的人,已先一步回來,將今日宋尋月的行蹤全部告知。
謝堯臣在院裡投壺,手持一箭,單眼閉著瞄著壺口,不解道:“請了大夫進去?臨走時看見鐘年派人去找馬車?”
屬下點頭稱是:“王妃進院後發生了什麼,我等進不去,無從得知。”
謝堯臣不禁放下持箭的手,皺著的眉間滿是疑惑,他這王妃乾得這些事,怎這麼像殺人滅口啊?
人在院子裡呆得好好的,請大夫去做什麼?生病還是受傷?又找馬車做什麼?沒救活所以要用馬車轉移屍體,然後毀屍滅跡?
他這王妃,沒這麼大膽子吧?而且之前瞧著,心不挺善的。母妃送他個妾就殺人,不至於吧?
謝堯臣困惑了一會兒,吩咐道:“繼續去林穗穗那邊盯著,再有什麼動靜即刻來報。”
手底下的人領命,接著對謝堯臣道:“昨晚鐘年還見了個人,屬下正在查。”
謝堯臣點點頭,抖抖手示意他下去,屬下行禮離去。謝堯臣不由伸手捏捏自己下巴,愈發覺得事態比他想的要嚴重,不成,這事不能再放任下去,他得旁敲側擊的問問。
而且娘親送妾的事,已經過去這麼久,她該給自己個交代了吧。
念及此,謝堯臣對辰安道:“等王妃回來,讓她來見我。”
辰安應下,跟院中小廝吩咐,若王妃回來,就前來通報。
宋尋月回府後,直接讓馬夫將馬車從側門駛了進去,停在離嘉禾院較近的院子,下車後,拉著星兒直奔嘉禾院。
進屋後,她便叫星兒去熬藥,自己脫了衣服卸了頭飾,就上床躺下了,作出一副疼極了的痛苦模樣。
左右她手臂是複發了,謝堯臣就算叫太醫來瞧,也是一樣的結果。
辰安叮囑的小廝,一直在嘉禾院附近等著,畢竟王府大,不知王妃會走哪個門,等著嘉禾院附近最保險。
等看著宋尋月進了嘉禾院後,他忙去通知辰安。
辰安得信後,跟謝堯臣知會一聲,便去找宋尋月。
謝堯臣看辰安離開院子後,丟下手裡的箭,轉身進屋。
謝堯臣在銅鏡前停下,腦袋左右轉轉,先看看自己鬢發亂沒亂?又拽拽自己衣襟,叫一點褶皺都沒有,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更有威嚴些,他又從桌上取了個翡翠扳指戴上。
他手型本就修長好看,經絡骨骼分明,純銀戒托的翡翠扳指在他手上,襯得他的手愈彰顯男子蓬勃之力,那扳指也因他手的襯托,遠比放在桌上時更奪眼。
好幾日沒見她,自己又給她送了雲錦,她合該來道謝!怎知她不自覺,還得他找人傳她。謝堯臣不快的瞪了下眼。
他不太信宋尋月會殺林穗穗滅口,畢竟在賀譽一事上,她的做法,挺合他心意。雖不知她為何總是那麼多小動作,但他覺得,她應該不會像宋瑤月一樣犯糊塗。
準備妥當,他走過去在羅漢榻上坐下,破天荒的擺了棋盤出來,做出一副研究棋局的模樣,就等宋尋月過來。
辰安來到嘉禾院,卻見嘉禾院的婢女們,都有些忙碌,有些人在小廚房外準備食材,有些人正匆匆往外走,而星兒,就在門口熬藥,剛走進幾步,便有一股子藥味撲麵而來。
辰安不解上前,在星兒麵前停下,問道:“王妃呢?”
星兒一見是辰安,起身行禮道:“回辰安大人,王妃娘娘出嫁前傷了手臂,今日不甚被衝撞,舊傷複發,眼下很疼,我正在給王妃熬藥,又吩咐小廚房,給王妃熬些骨頭湯。”
辰安聞言,讓王妃去見王爺的話,生生噎在了唇邊,他琢磨一下,還是準備回去問問王爺的意思,再看傳不傳王妃。他們王爺沒有苛待人的習慣,想來不願王妃帶傷前往。
念及此,辰安示意星兒繼續,自己回去通傳。
謝堯臣在屋子裡正襟坐著下棋,一聽到外頭辰安的腳步聲,心頭莫名一緊,但麵上絲毫不顯,他直了直後背,眼睛盯著棋盤,正襟危坐的模樣,愈發像一名久居仙山的得道高人。
辰安大步進來,開口喚他,可見到謝堯臣的瞬間,聲音忽地由大到小,由高到低:“王……爺。”
辰安一怔,他沒看錯吧,他們王爺,居然在下棋!他從前不是說坐不住嗎?下棋是最磨脾氣的事,煩的很。
謝堯臣眼皮都未曾抬一下,緩緩將手裡的棋子落下,才道:“來了?”
辰安抽抽嘴角:“王妃沒來。”
謝堯臣嗖一下轉頭,“噠”一聲就將手裡還剩的一枚棋子扔回棋簍,蹙眉道:“居然沒來!”
辰安心道,這才是正常模樣,但麵上未露痕跡,如實道:“王妃娘娘手臂有舊傷,今日受了衝撞,手臂舊傷複發,回來就躺下了。”
謝堯臣莫名便想起宋尋月前世病逝那樁事,蹙眉道:“什麼舊傷?”
辰安回道:“星兒姑娘說是出嫁前留下的,具體臣也不知。這種情況,還叫王妃過來嗎?”
謝堯臣垂眸,神色間若有所思,她前世早亡,不會與這舊傷有關吧?
思及至此,謝堯臣無奈歎了一聲,他是王爺,本該宋尋月來見他,但看在她身子不適的份上,這次他便屈就一下,去看看她。
如此想著,謝堯臣起身往外走,並對辰安道:“本王去瞧瞧,派個人去宮裡請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