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掏心掏肺地對許時。
可轉頭來,許時對他實行精神上的折磨。
“小少爺,你放過我行不行?”尤誌長這麼大,哪受過這個委屈。
要是有誰敢惹他,叫手下的人揍一頓就是了。
他爸有錢,打進醫院多少錢都賠得起。
這一輩子,他就栽過兩個人手裡。
一個是霍君寧,一個是許時。
前者是他老婆他心甘情願,可許時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許征呢?”許時就這麼一句話。
他目前的表情,已經退化得和機器人差不多,冷冰冰的不帶一絲情感:“超過四十八小時,可以報警了。”
“你就彆給我添亂成不成?”尤誌哀求他。
這兄弟兩,一個個的都不讓他省心。
許時執著道:“許征呢?”
尤誌被煩得不行:“複讀機啊你?”
“我去找他。”許時決定獨自出門。
尤誌把人拉住:“千萬彆,你要是丟了,你哥回來不得把我弄死。”
許時不依不饒:“那他人呢?”
“礦裡。”尤誌退讓道。
許時和尤誌就在礦邊上一塊等。
“要是許征有什麼事,我要去揭發你。”許時威脅他。
兩人等了整整一天,終於等到從裡麵出來的許征。
那模樣,活脫脫像剛從泥坑裡撈出來的。
許征醒來的時候許時就趴在他身邊,壓著他的被子,隻剩下一個毛茸茸的腦袋。
許征剛動了動手,許時就醒了,看向他的眼神帶著憤怒。
“醒了?”許征問他。
“你……”
許征聞見自己身上那股熟悉的煤灰味,從床上起身,第一時間進了浴室:“有什麼事,等我出來再說。”
衣服倒是換了,可這麼多天待在礦下,身上的味道讓他無法忍受。
許征剛出來,許時就坐在門口同他對峙:“我管不了你了。”
“和你說什麼,你也聽不進去。”
“我對你很失望。”
“說什麼呢你?”許征一愣。
這話不是平常他對許時說的嗎,怎麼現在輪到從許時嘴裡說出來。
“這次的事,我要告訴媽。”許時一擊必中。
許征這才慌了神:“你可少來,你提什麼要求我都答應你,行不行?”
許時失望地看了他一眼:“你的話沒有可信度。”
“你到底想要什麼?”許征歎氣道,同他商量。
“我要讓你被媽揍一頓。”許時報複性道,隻有這樣,才能消除他心頭之恨。
“你來揍行不行?”許征拽上許時的手,放在自己身上。
許時無所適從,險些被氣哭。
把人逼急了就是這個下場,許征還得自己哄,他抱著許時:“你彆哭啊。”
許時湊近許征的手腕,在上麵重重咬了一口,留下一圈牙印。
“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開了半個門,冒出個腦袋的尤誌出聲問道。
同時受到兩道不耐煩的目光,尤誌默默退了回去,把門帶上。
許征沒哄過人,待到許時心情平複後,他伸手把許時的眼淚擦乾淨:“說好要長大的,怎麼和小孩子一樣,動不動就哭。”
“我們回遷豐吧。”許時要求道。
“明天就走。”許征鬆開他,“我去和尤誌說點事,很快回來。”
一出門,尤誌就接收到了許征鄙夷的視線。
讓他幫忙哄好許時,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尤誌舉起手為自己叫冤:“這可不怪我啊,是你家弟弟太精了,什麼都瞞不了他。”
前兩天尤誌還在羨慕,如今倒無比懷念自己的傻弟弟尤信。
人是野了點,但勝在好哄。
給點錢就快樂。
尤誌這回過來,是為了煤礦的事:“多虧了你,礦裡的人才能得救,他們商量著要送你麵錦旗呢,我攔下了。”
“你想要嗎?想要我補給你。”尤誌又補充道。
“不用。”許征抽了抽嘴角。
“錦旗可以省,但這個,你一定會喜歡。”尤誌晃了晃手中的合同。
“這是什麼?”許征不解。
“煤礦一半的股份。”尤誌道。
“和我稱兄道弟的人,不是一兩個,可他們衝著的,不過是我手上的錢,你不一樣,是我真正的兄弟。”尤誌感慨,“原本想把礦送你,可惜不怎麼掙錢,想著送你不是坑了你嗎?分你一半股份,以後你來礦上拉煤就不必掏錢了。”
許征會加入救援隊,並不全為了尤誌,更多的是被他的品性所感染。
希望就在眼前,為什麼不救救下麵的人?
沒想到尤誌的報答,來得如此實在。
尤誌想要對一個人好,那就是掏心窩子地對他好。
隻要是他有的,他的兄弟要什麼都成。
許征接過那份合同:“合同就不必簽了,每月按時打錢就行。”
尤誌哽他:“要錢沒有,要煤一堆。”
查明事故原因後,尤誌派人重建密閉牆,將地下水泄露處封鎖起來,重新規劃礦內路線,還給此次遇險礦工,每人發了兩千塊補償金。
得知許征明天就回遷豐,尤誌驚訝:“這麼急?”
許征看了眼屋內。
尤誌心領神會,遞給他個同情的目光。
他懂,他全都懂。
國慶期間,返程的車票難買,這一切都難不倒尤誌,他加錢從票販子手中搞來了兩張火車票。
這年代還沒實行實名製,票販子隨處可見,猖獗得很。
錢到位,什麼都好談。
許征還在關樂的最後一晚,尤誌試圖問道:“我帶你去做個足浴放鬆放鬆?”
“你自己去吧。”許征想也不想回絕。
“弟弟去嗎?”被拒絕的尤誌也不氣餒,轉頭問起了許時。
果不其然,遭到了二次拒絕。
尤誌自己出門去足浴城,彆墅裡隻剩下他們兩個。
許時這些天一直壓抑著暴躁,他想發泄又找不到途徑。
他還小,在家裡說的話沒有分量,沒有一個人會聽他的。
什麼時候才能長大。
他再也不想忍受這種無力的感覺。
他不會永遠是個小孩。
他也有最為在乎的人。
可他什麼都做不了。
等他長大,是不是事情就能夠不一樣?
許征從礦裡出來一趟,感覺到許時都不願和他親近。
兩人同住一間房,兩米寬的大床,中間隔得足以再睡一個人。
許征主動提及:“還在生氣呢?”
“沒。”許時生硬答道。
“沒生氣你隔這麼遠。”許征不信。
許時:“熱。”
十月份的天氣,晚上睡覺空調都用不著開,這個理由顯得無比牽強。
許征等了一會兒,許時沒有和他交談的欲望,他把眼睛閉上:“早點睡吧,明天就回家了。”
許時這時候才出聲:“你什麼時候,才能不把我當小孩子看待?”
“你才幾歲啊。”許征想了下,“等你成年。”
“成年了你要把我看作大人哦。”許時向他求證。
許征答應道:“好。”
許時卻忘了。
就算他成年,在許征心裡,也永遠是個弟弟。
次日早上,尤誌開車把他們送到車站,尤誌遺憾道:“要不是礦上走不開,我就送你們回去了。”
正好還能去遷豐度個假。
這不,剛出了事,他得把所有設備排查一遍,該修的修,該換的換,還有礦上員工的安全教育,整了本比磚還厚的安全手冊,要求每人必背。
還得不定期考試抽查。
合格的留下,不合格的打回去補考。
當然也不是完全沒好處的,考第一名還能拿到一千塊錢獎金,也是筆豐厚的報酬。
尤誌送他們過來後,沒再多待,繼續回去忙他礦上的事。
七天國慶長假,這麼一折騰,轉眼間隻剩下不到兩天。
光是坐車回家,就花費了一天時間。
許征和許時到遷豐的時候,已是傍晚五點。
在車上時間長,除了吃以外沒什麼能打發時間的,要麼看看樹,要麼吃東西,以至於下車後兩人到現在還撐得慌。
晚上,許征提起一件最重要的事:“你作業還沒開始做吧?”
許時懵了,在許征的監督下,跑都跑不掉。
回到遷豐的第一晚,許時就被壓在書桌上做作業,邊做邊歎氣。
唉,他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啊。
開學不到一月,許時領回來了十幾張卷子,每科都有,科科分量還不平均。
短短幾天,許時做了他一個月以來的作業量。
白天,許家父母旅遊歸來,兩個人四隻手都是滿的,提回來許多當地的特產,連開門的手都騰不出來。
許征替他們開的門,接過王業萍手裡的東西:“買了什麼,這麼沉?”
“還不是你爹,吵著說那兒的茶葉好,這一大袋都是他的。”王業萍看了眼家裡,問道,“誒,許時呢?”
“屋裡做作業。”許征解釋道。
王業萍頓時放輕了音量:“轉性子了啊他?行,那咱們小點聲,彆吵著他。”
“去去去,趕緊把你的茶葉收拾了。”王業萍輕聲催促起許敬言。
許敬言從裡麵挑出一堆茶,對許征說道:“開學的時候,你帶點去學校。”
許家父母回來當晚,晚飯做得極為豐盛。
都是當地有名的食材,放不了太久的索性在今晚都煮了。
王業萍穿著圍裙,頭也不回說道:“飯快好了,把許時叫出來吃飯。”
許時專注地連許征的腳步聲都沒聽見,埋頭題海中。
許征站在他身邊待了好一會兒,敲敲桌子提醒他:“出去吃晚飯。”
“等會,我先做完這題。”許時此刻思路正順,題做到一半舍不得輕易放手。
許征沒出聲打擾他,耐心等許時把題目做完。
許時出來的時候,遭到了王業萍過分關愛:“小寶貝,今天怎麼這麼乖啊?”
許征打了個寒顫。
連許時也默默躲到他身後,小聲問道:“媽怎麼了?”
“不知道。”許征回。
“磨蹭什麼,還不快過來吃飯,菜都涼了。”王業萍的溫柔持續不過三秒,粗了口氣趕道。
這麼一來,全家人才覺得舒暢。
“寫作業費腦,多吃點。”王業萍給許時夾了塊魚,“還是得你哥在,你哥一回來,給我們省了多少心。”
許時都能開始做作業了,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許時一開始其實是不樂意的。
直到許征說:“你把作業做完,我答應你個要求。”
許時這才跟瘋了一樣,把書翻得嘩嘩作響,解決完一張又一張的卷子。
六號晚上,許時做完了全部作業。
僅僅花了一天的時間。
許征檢查過後,每一張都是認真做的,不帶半點敷衍。
“你不是都會做嗎?”許征感慨道。
許時的表現,超乎他的想象。
看來許時上課偶爾玩手機,也還是有在聽老師講課。
許征不知道的是,許時從未聽課,這些知識,都是他看書自學的。
人被逼急了,什麼都做得出來。
明天一早,許征就得坐火車回學校,今晚是他和許時待在一塊的最後一晚。
“我們去放煙花吧。”許時提議道。
家裡還剩下過年沒放完的煙花,被許時藏了起來,這回一股腦地全翻出來,捧到許征麵前。
“好。”許征同意地很快。
全然不顧在這個時候放煙花有多麼地傻。
鎖好門,許征提著一袋煙花來到了空地上。
還沒等他們開始放,空中已經炸開了煙花。
原來傻的不止他們兩個。
從題海中脫離的許時顯得比往常要興奮,不停催促著許征快點點火。
許征點燃炮筒,聽見biu的一聲,一束耀眼的光束直升天空,而後在漆黑的夜空中炸開,絢爛奪目,流光四溢。
他們放的煙花剛消失不見,遠處的天空又燃起了另一朵煙花。
許征放一個,對方放一個。
就這麼交替燃放,形成了一種默契。
“對麵的是誰啊?有完沒完。”許時吐槽道。
對方的煙花快消失了,許時被激起了鬥誌:“哥,快放,不能輸給他!”
這一輪戰役持續了四五個回合,最終對麵放不出煙花黯淡收場。
許時一高興,連點了三個煙花,biubiubiu三聲,先後在空中炸開,宣告屬於他們的勝利。
許征笑他:“幼不幼稚?”
許時這一放,把留著過年放的煙花一次性放完了。
他們隻剩下手持煙花。
點燃一支,跳動的火光朝周圍噴散開,燃燒地很快,不一會兒就放完一支,十分短暫。
好在他們有一堆。
許時手裡拿了一大把,同時點燃,瑩白色的火光把夜晚照得很亮,許時拿著手裡的煙花不停甩,笑個不停。
有點傻。
燃放完最後一支煙花,許時還意猶未儘,看著滿地殘骸,詢問許征:“哥,過年的時候多買點吧。”
許征承諾道:“到時候你去挑,想買多少買多少。”
許時笑得更歡,蹦躂至許征旁邊,兩人一塊回家。
許征牽著他的手,有些涼。
出來的時候沒穿外套,兩人身上都是短袖,許征握緊了許時:“趕緊回去。”
最後一晚,許時躺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像個烙餅一樣,左翻翻右翻翻。
許征被他影響得睡意全無。
無奈問道:“你還睡不睡了?”
許時磨蹭片刻,挪過來抱著他,眷戀道:“明天你就走了。”
許征反手把人攬在懷裡:“睡覺。”
也不知過了多久,許時才小聲憋出來一句:“我睡不著。”
許征聽見了,頭疼地揉揉腦袋:“我也是。”
當夜,兩人在床上一應一和聊了許多,許時詢問他大學裡的事,許征毫無保留地全告訴他,聽著聽著,許時不自覺睡了過去。
剩下獨自失眠的許征。
他睡得倒好。
許征戳了下許時的臉,獨自起身,坐到一旁。
許征去車站的時候,許時還沒醒,抱著被子傻笑,也不知夢見什麼。
許征做了個口型同他道彆,獨自一人前往車站。
拖著行李箱在路上走著,輪子與地麵摩擦發出嘈雜聲響。
來的時候隻背了一個包,回學校時拖了個大行李箱,帶的全是父母昨天整理出來的東西,一堆吃的。
許時睡醒的時候,跑去客廳看見在看電視的許敬言,揉揉眼睛問道:“我哥呢?”
“回學校了啊。”許敬言道。
“哦。”許時走回屋,嘴裡嘟囔著,“他怎麼不叫我。”
許征剛坐上火車,不由猜想許時現在醒了沒有。
早上起來沒見到他,會不會又生氣。
想著想著,許征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
這才剛分開,怎麼就有點想許時了?
許征剛把腦海裡多餘的念頭拋去,手機傳來一聲消息提醒。
他點開一看,就四個字。
許時:[哥哥是豬。]
許征失笑。
昨晚一開始鬨失眠,最後卻先睡著的人,是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