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法理解你們之間的關係。”
許久之後, 那個機械生物這樣說道。
“很正常。”
蘇琳攤開手，“我也無法理解你是怎麼做出那種模擬世界——”
“那不是我做的。”
它用那種毫無感情的聲音回答：“我們每一個個體都存儲著不同的信息副本，為了某個特定的目標, 我隻負責一部分網絡的運作和維護。”
蘇琳：“但你能理解它的構造和運行原理吧？”
“這是一個愚蠢的問題。”
蘇琳：“所以你試圖理解我們的情感，也挺愚蠢的——所以你的計劃失敗了？”
其實她也沒完全弄清對方的計劃到底是什麼。
從先前的對話來說, 無非是想要破壞他們倆的感情，具體通過哪種方式就不好說了，不過無論怎樣結局都是反效果。
蘇琳倒是還想和它多嗶嗶幾句, 鑒於她現在已經不怕再被丟進模擬世界——直接釋放能量給那東西炸得稀爛就好。
然而, 還沒等她開口, 眼前再次騰起白色的光幕。
數據鏈條組成的牆幕閃閃爍爍，那群機械生物被包裹其中, 很快就被白光吞噬, 傳送到彆處去了。
蘇琳若有所思地側過頭。
蒼茫虛空裡浮現出一個又一個的能量光圈。
那些傳送門裡，慢慢遊出猛禽般的重型星艦。
一座座恢弘而陰森的巨艦組成了威嚴陣列，周邊環繞著各種型號的驅逐艦，所有的戰船都蓄勢待發, 似乎準備大乾一場。
她挑了挑眉，“要打架的話，為什麼剛才沒攔著它們？”
就直接讓它們跑了？
利伽似乎不怎麼在意，畢竟那個種族是他無法吞噬的矽基生命, 他暫時似乎也不太想拓展食譜。
“有些人享受追獵的快樂。”
空中有幾道虛影閃動。
“畢竟它們所使用的傳送方式雖然有些奇怪，但也是有跡可循的。”
紅皇閃動著薄薄的膜翅，頭頂的觸角在空中晃動，像是在搜尋獵物。
緊接著，魔眼纖細窈窕的身影浮現出來。
牠的金發在虛空裡似乎也流淌著微光，那雙紅榴石般的眼睛亮得驚人, “我希望我也能愛上一個人——當然他或她最好也愛著我。”
利伽：“我希望你們暫時離我們遠點。”
魔眼：“？”
魔眼：“我其實不是在和你說——我不敢相信你會說出這種話。”
高等蟲族們麵麵相覷。
蟲神完全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我們是久彆重逢的戀人，這是我們的時間，我也不敢相信這還需要我解釋。”
高等蟲族們驚得觸角都要掉下來了。
魔眼似乎想說些什麼，最終也詞窮了，“好吧，好像沒什麼問題，抱歉。”
妖蠍默默望天：“我早說了他很小氣，而且愈演愈烈。”
先知好像輕輕地歎了口氣，“總有人就喜歡這一口。”
蘇琳重重咳嗽了兩聲，“閣下們？幾個月不見你們全都變成這樣了嗎？”
“你以為是誰的錯。”
魔眼滿臉你自作自受，“彆忘了我們的情感來源就是你——而且你現在可以隨意使用我們的力量，其實扯平了。”
蘇琳：“是啊，不能退款的那種。”
魔眼：“——所以究竟是怎麼回事？”
蘇琳：“有一個種族觀察著各個宇宙，它們，或者說它們當中的一部分人，討厭整個蟲族，於是它找到一個蟲神，設了一個陷阱把他困住，在他意識到那是陷阱並且把它打碎之前，又找到他的女朋友，想給她看看那個蟲神的真麵目——”
妖蠍：“善妒又小氣？我以為你完全知道了。”
蘇琳差點笑出聲來。
不過利伽淡定得無以複加，好像根本不是在被下屬進行攻擊，他感覺到女朋友投來的目光，滿臉無所謂：“我的反應說明那不是真的。”
魔眼看向妖蠍：“你可以試試讓她喊你的昵稱，我保證你會感應到死亡的氣息。”
後者微微搖頭：“我知道那是什麼感覺——我不太想再經曆一次。”
蘇琳：“咳咳，反正就是我被投放到一個模擬世界，然後我出來了，具體發生什麼就不說了，我怕被你們吐槽太狗血了。”
高等蟲族們再也不是毫無表情的吐槽了，至少眼神都生動了許多。
“你知道我們能感覺到你——當你情緒波動很強烈的時候，我大概也能猜出來發生了什麼。”
魔眼小聲說：“想想當年我們初次見麵，你還給我們解釋什麼是爛俗狗血——”
利伽什麼都沒說。
魔眼卻像是忽然被掐住了脖子，“——給他解釋，我是說，給他解釋，我們隻是聽眾。”
然後他們就被利伽轟走，帶著浩浩蕩蕩的艦隊，去追擊那些逃走的機械生物了。
其實殺死它們也沒什麼意義，畢竟它們在某些黑科技的應用上超過蟲族。
不過蟲族們樂意乾架——以及蟲神終於完成了自己的願望，某種程度上說他們也解放了，而且集體升級了。
於是又剩下他們兩人。
蘇琳其實很想笑，然而男朋友的表情依舊平靜，看上去帥得天怒人怨，她反而不好意思吐槽了。
“所以，真正的曆史是怎樣的？”
蘇琳開啟了新話題，“我猜，潮汐號早早離開了，特羅索偷獵者還在活動？那兩艘滅星艦呢？”
“特羅索人和魅影族的戰鬥持續了一段時間，所有星球都被毀滅了，”
利伽也進入了有問必答的模式。
“災嵐感受到了我們，它開始四處破壞，就像是瘋了，最後，魅影族的船進入了它的核心區域，指揮官引爆了所有的超物質反應堆。”
這聽上去十分有大片效果，然而重點是，魅影族和特羅索人都不知道，這個發瘋的星雲團對他們其實沒什麼興趣，他們最多是被殃及池魚的倒黴蛋。
陰差陽錯之下，滅星艦才能穿過那些閃電觸須、抵達災嵐雲團的核心位置——如果換成蟲神們做同樣的事，早就被抓住吃掉了。
災嵐被炸得遍體鱗傷，蟲神們趁機蜂擁而至，像是嗜血的蟻群，將垂死的獵物蠶食殆儘，然後得到了它的能量。
牢籠皆儘損毀，唯一的天敵也徹底死了。
蟲神們就像是一群掙脫韁繩、衝出圍欄的凶獸，開始肆無忌憚地在宇宙裡巡遊。
在這個過程裡，他們目睹了各個智慧種族互相殘殺——當那些人發現他們時，也毫不留情地發起攻擊，然後他們再進行屠殺式反擊。
蟲神得到了災嵐的能量，在多年的戰鬥之後，他們釋放的能量過多，又重新形成了災雲——這次不再是智慧生物了。
很快，整個宇宙都變成了死寂的廢墟。
蟲神們也兜兜轉轉重新相逢。
其實他們從不合作，也不需要這麼做。
“但是，那時候我們都有自己的經曆和感受，也有了自己想得到的東西。”
於是他們合作了，通過某種方法——是蟲神裡麵某一位擅長此道的同僚琢磨出來的，獻祭了整個宇宙的生物，讓死淵得以誕生。
並且最優秀的那些戰士們重新在死淵裡複活。
“我們，九個蟲神，都向整個種族——是的，種族，不是族群，分享一部分自己的能力。”
利伽慢慢地解釋著，“譬如說最初我沒法自行繁殖，但是我得到了▆ ▆的力量，因此我也可以生育了——高等蟲族們同理。”
高等蟲族們是率先被蟲神力量影響的群體，就像魔眼很早就沉溺於嗑CP的快樂。
蘇琳聽得津津有味：“而你象征著蟲族的情感與精神力——你戀愛的時候，其他蟲神什麼感覺？”
“他們不是我的眷族，他們可以分享我的能力，也可以選擇是否得到這些。”
利伽並不怎麼在意，“如果他們覺得這種情感方麵的進化是沒有意義的，那麼他們可以拒絕接收。”
就像郵箱裡的自動歸類一樣，想要的進入收件箱，不想要的進入垃圾箱——什麼時候想看再說。
蘇琳覺得非常神奇。
利伽：“接下來想做什麼？學習一下怎麼在不同的宇宙裡穿梭？”
蘇琳眼睛亮了：“好啊。”
表麵上看，似乎是因為她決定為他獻身，所以她就能使用那些蟲族的力量。
然而重點並不是她做了什麼，而是那一瞬間——
她心裡強烈的愛意和情感。
這才是促使她做出那種舉動的原因。
從那一刻開始，她就得到了這個族群的全部力量，不僅是因為她愛著蟲神，也是因為模擬世界之外的蟲神同樣被打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