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1 / 2)

公主的奴 施黛 10764 字 4個月前

言落,韓燼沒等寧芙回話,隻抬眸淡淡掃過她身後陳覺等人,隨即冷嗤一聲,雙手握拳繃力,青筋暴起間輕易便掙開了束縛住他手腳的鐵鏈。

他再次移眼看向寧芙,無視她因驚詫霎時瞪大的眼睛,直接伸手過去托上她的纖腰,稍提力便將她從水裡撈了出來。

“你……”寧芙緊張抓著他的手臂,白蔥指尖也隨即沾到了他身上的血汙。

對方全程緘默著,做完這些,他臉色閃過片刻的虛弱之態,卻又很快掩飾完好,寧芙沒顧得那麼多,上岸後便強忍著渾身濕淋淋的那股難受勁,趕緊從旁扯過一塊乾布裹在身上,擦身又擦發。

簡直哪哪都臟……寧芙從頭到腳垂目審視自己,自覺嫌惡地擰緊眉頭,恨不得當即給自己剝去層皮,再抬眼,她心有餘悸地瞥眸去看那人,卻發覺他臉色忽的沉得厲害。

他盯著她的銀白雲紋衣袖上蹭到的紅汙,眸透陰鷙,之後若無其事地挪開目。

寧芙抿了抿唇,忽的意會出什麼,她想說自己並不是因沾到他的血而心生嫌棄,隻是覺得牢水混沌汙濁,可她剛要開口,對方已不耐地闔閉上了目,根本不給她出言的機會。

“陳副尉,今日我不慎落水之事,你不要傳告給我二哥,隻當無事發生就好,不然你也免不了受責,你懂我的意思嗎?”

寧芙定睛,強作鎮定地對下交代說道。

聞聲,陳覺這才敢轉過身來,待確認公主安然無事後,他先是鬆了口氣,之後又目光複雜地盯住被犯人輕易掙脫的鐵鎖刑鏈上,神色變得若有所思。

寧芙也看過去,卻沒有思疑什麼,隻當鐵鏈原本就有壞損,不然隻憑一人腕力豈能隨意掙離。

寧芙:“兵營水牢看樣子是年久失修了,若鏈鎖一掙就斷,不是都成了表麵功夫,你們也該上上心,儘心儘力為我皇兄分憂才是。”

聽得此話,陳覺心中更犯猶疑,他腹誹作想,這水牢中的一應刑拘關鎖,分明都是年初時才新換的,可一受傷弱力之人如何能隻憑蠻力就將鐵鎖輕易掙開?想想,大概是兵營中有人從撥款銀兩裡偷偷抽得油水,買來了些粗製濫造的玩意以次充好,否則實難解釋得通。

至於公主落水一事,除非他不想再要頭上這頂官帽,否則怎麼可能主動去提,依著太子殿下對五公主的重視與溺愛,他若敢交代說明公主在那男奴麵前濕了身,還情急之間纏頸抱住,那簡直就等於主動找死。

思及此,陳覺隻覺背後浸冒冷汗,於是忙拱手保證道,“今日之事確是屬下犯下疏忽,還請殿下能網開一麵。至於水牢內發生的一切,殿下自請放心,屬下絕不會對外傳出半個字去。”

寧芙點點頭,不想在此繼續耽擱下去,周身環著怪味,她簡直一刻都等不了,隻想快些去泡水淨身,最後一點耐心,她還是留給了囚困於水牢,正闔眼閉目之人的身上。

神色猶豫片刻,寧芙站在高處睨下眸,聲音細柔得好聽:“我明日會派人接你去公主府,到時你要配合些,記沒記住?”

他沉默不理,又成了那副死人狀。

寧芙脾氣算好,可這會兒也被磨得有些惱氣,她悶著臉,隻好說服自己要好事做到底,於是出聲又道,“這水牢裡的水好臟,我現在身上的氣味都還難聞著呢,你泡這麼久都不嫌嗎?不如這樣,我不怪你方才嚇我的事,但你要聽我的話,跟我回公主府。”

除了救人的好心,她也要維護閨友謝言笙的顏麵,不然馴奴不成,到時那南越公主得理不饒人又要牽帶上言笙,寧芙護短,說她自己可以,但卻忍不了友伴跟著受牽累。

當下,她一股腦的說了不少,原本以為那人依舊會緘口不言,繼續裝死,卻未曾料想他忽的罕見抬起眸。

韓燼眸光晦暗著,問話幾分莫名,“沾我的血,不是更臟?”

寧芙眨眨眼,隻覺他問的問題實在奇怪,於是如實回說:“血又無異臭味,不臟的呀。再說,人血還能做藥引呢,若遇災害生荒,不少人靠喂血救人性命……不是,怎麼突然扯到這個話題上了,我方才在問你,要不要跟我回公主府?”

等了半響,他一直沒有應,寧芙喟歎,不忍覺得幾分泄氣。

救人好難,寧芙屢屢受挫,確實有點打退堂鼓了,她心想著,若是再被拒絕一次,她便放任他如何也不會管了,“你還是不願嘛,算了,那你……”

‘好自為之’四個字還未說出口,他卻驀地主動朝她伸出了手。

寧芙一愣,驚詫地睜了睜眼,卻沒敢動,她好怕他會壞心腸地再次扯她落水。

見狀,陳覺在旁簡直忍無可忍,他雖答應公主不會向太子殿下言告水牢內的實情,可這並不代表他能容忍得了一介卑劣蠻奴,竟敢明裡暗裡去占五公主的便宜,偏偏公主殿下單純溫善,根本對人不設防。

陳覺眼神戾起,幾乎咬牙切齒,“憑你也配去碰公主殿下?”

“不配嗎?”他笑笑,目光挑釁地掃過陳覺。

若不是顧及著公主殿下還在,見不了血汙,陳覺簡直忍不住當場要拔劍教訓這賤奴!

一旁寧芙卻沒想男女授受不親那些,她隻當他是一虛弱病人,念及他先前態度實在算不上好,她隻怕他會再反悔不肯配合,於是猶豫地伸出手,輕輕抓住他的指尖。

她聲音溫溫的,“我力氣小,可能拉不動你。”

他摩挲了下她的指,似無意,寧芙並未計較。

“不用你拉。”

寧芙微茫然,“那你……”

韓燼嘴角乾扯,聲音幾分玩味,“我想看看,陳副尉究竟什麼時候才會忍不住拔劍。”

聞言,陳覺粗喘了口氣,目光惡狠狠地盯著兩人相牽的手,劍柄被他攥磨的都快生擦出火,他戒備躬身:“殿下,還請恕卑職多嘴,此奴絕非良善之徒,若真將其送至公主府,不知會生出什麼禍端,尤其,他看殿下的眼神明顯沒安什麼好心。”

寧芙思吟,低眉向下看著那困徒,靜靜隻道:“來到大醴,陳副尉可見他主動滋事去傷過誰?我信他不是壞人,你也不要再偏見審度。”

陳覺:“殿下……”

韓燼得逞,嘴角勾了個沒有溫度的笑,之後默然收眸,眼見小公主肩頭受涼微縮,指尖也冰冷,他隻麵無表情地抽開了手。

手臂重新浸進乍冷的渾水裡,卻並沒有起到絲毫作用,被她碰過的那隻手,掌心莫名在升溫。

信他不是壞人?可笑至極。

他的惡劣已透進骨子裡,殺戮無數,人命草芥,有人視他為倀鬼,更有人咒他為魔祟,可偏有個不知死活的小公主,敢來握他的手,嘴裡還說著愚不可及的蠢話。

……

五公主馴奴一事還不到兩日便在京中傳得沸沸揚揚,寧芙本想低調行事,給自己留著後路,可囚奴鐵籠一經離營進城,便立刻被大醴民眾擠簇依街圍觀。

樓宇高閣之上,南越公主站在其中最顯眼的位置,笑得滿眼得意洋洋。

這是公主正式馴奴的第一日,帝後不宜親到,故而隻太子寧桀一人推了繁冗政務,親自現身於公主府。

看著府門外盔鎧著身的兩列兵士,院內嚴森巡邏的數隊護衛,以及高處匿身的弩手,寧芙不禁微微生歎,經過二哥的一番手筆,她這公主府儼然成了一所固若金湯的另類監牢。

一舉一動都在監視之中,寧芙實在覺得不舒服,再說那人重傷在身,何至於需要這麼多人一齊監看防備。

寧芙抬眸,剛想和二哥軟言商量商量,看能否撤去府內半數兵衛,可她正要啟齒,有一麵生的年輕小將忽的現身眼前,開口恭恭敬敬,“屬下見過太子殿下,五公主殿下。”

寧芙詫異一頓,寧桀則順勢介紹說:“這是崔校尉,從今日開始他便主要負責公主府前後的一應巡防,我不能日日都來,有崔易在,我也算能給父皇和母後一個交代,你馴奴過程若遇任何相阻,都可隨時去尋助於他,崔易雖看著年輕,但一身武藝精絕,一般人都敵不過他,有他在,我亦可安心。”

聞言,那崔姓小將立即向寧芙躬身行禮,寧芙垂目,不禁悻悻喟歎。

她不用想也知,二哥此舉定又是在她身邊安插眼線,這滿院的人還不夠,眼下又派來一個領頭的將官,到底要不要這麼勞心費力,占用如此多的軍營人力。

“二哥,你實在多憂了。你可能還不知,我要馴服的那人如今身受重傷,性命都恐垂危,就算隻留下公主府的尋常府兵,他都不一定能逃得出去,再說,公主府斜對街不遠就是將軍府,他就算僥幸能逃離出府,恐怕也走不過這條街。”

寧桀不為所動,當即反問:“我擔心的是那奴隸會不會出逃?”

“如若不然,那二哥為何還要搞出這麼大的陣仗?”寧芙眨眼,語氣不解。

寧桀不知如何去說,當即覺得幾分頭疼,芙兒久居深門宮闈,身邊鮮少出現青壯外男,就算佳節慶宴與宗親同聚,在場的世家子弟對她也無一不是恭恭敬敬,不敢僭越分毫,可這是大醴臣民本心對公主的敬畏,若拋開此限,無視尊卑,依芙兒之美貌,不知要受多少覬覦。

南越人素淺鄙,又怎甘願對大醴公主心懷臣子之敬,這叫寧桀不得不防,遂派高手巡府,以備萬一。

“無需多言,護府守衛人數隻可增,不能減。”寧桀威肅開口,又向旁睨去,“崔易,做好你的事,也要時刻認清誰才是你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