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 43 章(1 / 2)

公主的奴 施黛 15304 字 4個月前

今日狩獵收獲滿載,大醴皇帝寧宏喜形於色,與眾臣子開懷暢飲完鹿血酒後,他便乘興提起今日圍獵所設之彩頭。

睨眼向下,看著謝鈞正好恭敬站側,寧宏笑著招手把人喚來,而後扶須言道:“今日愛卿颯爽英姿,勇猛無雙拔得頭籌,儘顯我大醴兒郎風采,愛卿可有什麼想得之物,朕定當應允。”

往年圍獵彩頭賜下的,也大多是些名劍名刀,絕世槍戟之類,故而寧宏當下才用了‘物’這個字眼。

聞言,謝鈞略懷心事地用餘光掃過寧蕖,卻未過多停留,之後斂神頷首,邁前一步恭敬跪下:“微臣鬥膽,想向陛下求賜一禮。”

“大將軍見識廣深,普天之下還有什麼東西能叫你這般惦記?快些說來聽聽,朕還真是有些好奇了。”寧鴻慈笑著。

謝鈞重重伏首,態度莊正:“陛下知曉,微臣母親過世得早,是父親一人將我與幼妹撫養長大,未再續弦,可謂辛苦。而每年到了歲末,偌大的將軍府也就隻有我們父子妹人寡減而居,冷冷清清……身為人子,孝道當先,自想叫父親早享到承歡膝下的天倫之樂,尤其,微臣早已了有心儀之人,所以特此想求聖上恩賞,賜予臣一旨嫁娶婚書。”

此話落下,帝後先是一愣,反而皆麵露欣慰笑意。

見狀,後麵隨坐的一眾宮妃臣眷們,也都竊竊低語,嬉笑莞爾,仿佛同盼喜事降臨。

所有人都下意識將注意力逡巡打量於謝鈞與寧芙二人身上,根本無瑕再管顧旁人。

整個玉京誰人不知,帝後最寵愛的小公主與謝家公子早就情投意合,兩人郎才女貌,天生就是般配一對。

若非帝後不舍得這麼快就將小公主嫁出宮去,加之公主上麵還有幾個姐姐也還未定下婚事,這皇家與謝家的喜酒,恐怕是早就喝上了。

寧宏麵上喜悅,又看寧芙躲在她姐姐身後,隻以為是小丫頭害了羞。

於是彎唇笑笑,對著謝鈞開口:“愛卿年少氣盛,先前替朕領兵出征在外,幾月不得回京,可是怪怨朕將你們二人分離太久,所以這一回來便謀劃著怎麼來跟朕要人?”

“國事為重,兒女私情豈能當先。”謝鈞不卑不亢,認真應聲。

“說得好!”

即便謝鈞回得口吻嚴肅,可皇帝先前明顯的玩笑語氣,帶動著眾人一陣曖昧低笑,前列的目光也都不由向寧芙打量過去。

寧芙則下意識偏目,隻想儘力壓低自己的存在感,而後安撫一般握了握阿姐的手背,生怕她心裡會不舒服,而阿姐隻麵容平和地衝她搖搖頭,無聲言道自己無事。

謝鈞在前,依舊頂著巨大的壓力。

他咬咬牙,決定今日便將一切說清,芙兒幫他們遮掩了這樣久,也搭進去了自己的名聲,他們不能那麼自私地將這份庇佑視為尋常,有些事情,必須由他們自己承受代價。

“陛下贖罪,微臣心中早有掛念之人,即便萬劫不複,也絕不負她!”

他這樣堅決的口吻,旁人聽了也隻當他對五公主情誼深重,可皇帝卻擅於洞察人心。

聞言後,寧宏略微凝眸,笑容稍淡,眉頭更是微不可察地輕輕擰蹙起。

偏選了今日……

如此費力思謀,倒像是想求什麼難得之人。

寧宏默了默,又睨眼看向寧芙,見小女兒此刻目光閒落,雖是揪心模樣,可神態表情卻分明是旁觀之態,於是不免陷入思凝。

一旁端坐的皇後娘娘傅歸寧,此刻還未敏銳聽出什麼,她是打心底裡對這個準駙馬十足滿意,覺其為人正派,風光霽月,軒然霞舉,怎麼看都是年輕一輩之頂尖翹楚,甚至放眼五國,也絕對為堪嫁的上乘嘉婿。

尤其,謝家為國基,她更不舍叫芙兒遠嫁。

傅歸寧端矜笑笑,看著謝鈞出聲言道:“好孩子說這些做什麼,哪有什麼萬劫不複?你們自小青梅竹馬、兩情相悅,都是被我們長輩看在眼裡的,怎會再遇什麼阻撓?”

這話傳進寧蕖的耳裡,卻不由引得一陣澀意。

親生女兒與……養女,終究是不同的。

她不會嫉妒芙兒從小所受的至極偏寵,可有時卻是忍不住懷疑自己,究竟配不配真的得到幸福,這麼多年,她始終忘不掉親生母親溺水而亡的那一天。

人人都說她命好,生母為救皇後娘娘溺水而亡,因著皇後娘娘心慈懷愧,她便順理成章得到了教養於皇後娘娘膝下的資格。從此,不僅身份上尊貴了一大截,更在宮中得到了僅次於嫡公主的重視,原本,因她生母地位低賤,她甚至要去看嬤嬤的冷眼而存,可喪母之後,她卻成了真正的明珠。

可……她清楚的,也唯獨她清楚。

母親向來擅水,又豈會因救人而喪命?若母親費儘心思所做的一切,都隻是為了換她的前途,寧蕖隻會覺得自己活得負重。

“阿姐,你還好嗎?”

寧芙側目,見她臉色越來越不好,不禁憂心開口。

寧蕖搖搖頭,忙將心事壓下,隻言道自己無事。

再看台前,氣氛已經微微僵凝,隻因謝鈞當下啟齒的那句。

“娘娘恩德,微臣謹記。芙兒與臣自幼相識,一同長大,在臣心裡,早已將其視作親妹,可絕無半分旁人私下言傳的兒女私情。”

“什麼,你……”皇後麵容一僵,喜色頓時全無。

皇帝冷眸睥睨,隱怒,而後責難出聲,“你住嘴!朕的寶貝女兒,何要認你為兄!?”

已經到了這一步,謝鈞絕不怯懼後退。

他再叩首,“在微臣心裡,始終心心念念的隻有一人,將來她也會是臣唯一的妻,一生一世,不負伊人,還望陛下與娘娘成全我與阿蕖!”

此話落,滿座皆驚,嘩然不息。

眾人目光環前顧後,先前熱切盼喜的氛圍,漸漸僵凝冷滯。

而寧蕖放開了寧芙安慰的手,在所有人的緊盯注視下,她一步一步,端莊依舊。

最後於謝鈞身邊,同樣伏身下跪。

處之罰之,她心甘承受。

所有一切,兩人一同承擔。

……

場子散了,外人不可觀。

帝後隻將謝鈞與寧蕖單獨留下,就連寧芙寧桀以及謝言笙,都被隔絕在外。

窺探不得,寧芙站在門前不禁心憂地歎了口氣:“為何連我也避開?若我能解釋兩句,說清楚我對謝鈞哥哥從來就沒有兒女情誼,事情不就變得簡單多了。”

“哪有那麼簡單。”

寧桀歎了口氣,剛剛才安撫好言笙的急性子,現在又生怕五妹衝動。

今日之事,除去兒女私情外,叫父皇真正在意的實際關乎國本,謝家為大醴柱石,可阿姐的生母卻為早被父王覆滅的涼族之女。

謝鈞所逆,是君王之忌。

何況芙兒方才淡然之表現,父皇哪能看不出她對謝鈞並無情義。

寧芙慌慌又問:“二哥,那我們該怎麼辦?阿姐他們在裡麵不會真的受懲吧。”

裡麵的動靜,外麵隻言片語都難聞,實在叫人倍感心戚。

寧桀收眸,看向寧芙與言笙,耳後平色淡淡隻吐出一字。

“等。”

不遠處。

寧蓉郡主看著當下的一片混亂之景,目光始終漠然冷冷。

她將視線從前方閉嚴的房門上收回,最終停在了寧芙身上。

無聲的一道嗤笑,她轉身無聲息地離開。

……

寧芙幾人放心不下,堅持在門口作等,任由皇帝身邊的主事太監袁如海出來幾次勸告,依舊無用。

霜重風寒,韓燼察覺到寧芙瑟瑟微抖的肩,於是趁人不備,附耳輕語道:“殿下還要等多久,若堅持要到等他們出來不可,不如先回去換一件衣服?”

這裡無宮婢能靠近,故而差使不了他人。

寧芙的確覺得有些冷,可她攏臂取暖,又會覺一身騎裝更不自在,於是猶豫一番,還是與寧桀、謝言笙打了招呼,起身帶著韓燼離開。

這時,隱蔽在旁的柏青忽的給韓燼使了一個眼色,而後很快匿下。

待寧芙於室內換衣,韓燼在門外作守之時,兩人才得交流機會。

他們刻意避開幾步。

柏青壓低聲音,神色焦急不減:“主子,崔易那邊接到緊急密信,從他們的密間網上,得來了來自雍岐的內部消息,其上言說,大娘娘與大殿下的舊勢力還未徹底瓦解,其弟薑襄自僥幸逃脫一命後,便一直在郢都環圍之郡縣,暗中隱秘拉攏舊部,昔日薑氏一族荼毒朝堂久長,各方麵深入清掃還需不小的一段時間,主子不在郢都,炘主又剛剛上位,難能服眾,薑襄那賊人便是趁著這個空子,借勢起兵,打著尊嫡稱號,逼近郢都欲奪權啊!”

韓燼冷嗬一聲,“尊嫡?韓煬已被我手刃,他尊的哪門子的嫡?”

柏青將情況如實相報,“他不知從何處找尋來了個幼童,言稱其是先太子的遺孤。”

“荒唐!”那韓煬若有子嗣,他會不知?

“自是荒唐。隻是如今雍岐境內謠言四起,甚至還有傳言說……”

“說什麼?”

柏青擦了下汗:“說主子異鄉遭劫,九死一生,沒有主子在郢都主持大局,炘主的皇位根本坐得無威望,文臣不服,武將稱病,就連廣征軍也不回返護城,隻堅持要列陣在渭水,等主子回返,所以……”

柏青本不敢相催,更知主子這段日子一直糾結難度,名不正言不順地將公主擄走,這確為相思之下的衝動之言,可經深思熟慮之後,便知此舉是對公主的輕視。

主子不會那樣做,所以才一托再托,刻意將分離遲延。

可當下,雍岐危機,已是到了不得不走的時候了。

“主子,萬不可再猶豫了!”柏青拱手跪地,言辭懇切。

韓燼閉了閉眼,半響終於作決。

他聲音沉啞晦澀,“去叫崔易早作準備,便是今晚。”

“是!”

……

寧芙換好衣服,韓燼已經收斂好神色,他走過去,照往常一般想先牽一牽她的手。

“乾嘛,小心被看到。”寧芙把他手打掉,目光嗔嗔得可愛。

韓燼看著她,嘴唇微動,本是想說什麼,可嗓口異常乾澀,叫他每說一個字,便覺滾裂的疼。

他對她掃了一個謊,“方才袁公公過來說,你阿姐那邊眼下已經無事了,你也無需再過去。”

“真的?他們沒事就好,我放心不下,要不還是去看看?”寧芙鬆了口氣,卻還是眼見才能安心。

韓燼卻把她拉住。

“經此事,你阿姐一定與謝將軍有很多心裡話要說,你又何必過去打擾他們相訴,而且……”

韓燼凝著她的眸,喟歎了口氣,而後往前湊近一步,沉聲開口,“而且,我想和你單獨待一會。”

寧芙有些臉紅,她偏過目思吟了下,而後才猶豫地點了點頭。

“確實不該打擾他們,那我們去哪呢?”

韓燼:“這裡平野廣闊,殿下應還沒有夜騎過。”

“騎馬?”寧芙問。

韓燼不語,自然握上了她的手。

火熱感從手背傳來,寧芙韞然,配合地跟上他的腳步。

……

兩人步行到了林場馬廄,夜深人靜,看守的護衛也隻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