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 47 章(1 / 2)

公主的奴 施黛 11660 字 4個月前

日落西斜,車隊晚間才風塵仆仆到達的西渝都城——鄲城。

車馬速度漸緩,寧芙掀開幕簾,目光向外打量望去。

這並不是她第一次來汗庭了,不過已有三年之隔,記憶中的城門景象也大多變得不同,而唯一不變的,是漠野依舊壯觀遼闊,孤雁伴黃沙,入目,皆與大醴全然不同的一番風貌。

大醴位南,季候濕潤,漠野卻極乾。

寧芙水潤潤的一張小臉,被陣風獵獵吹得發乾,她眯起眼,正要將幃簾放下,隔著沙塵,遠遠看到都城門口,似乎隱約現著一隊迎接列陣。

最前,站著有一身高馬大、身材頗為壯碩的西渝男子,見了他們,他豪放一笑,幾步上前熱情與二哥打了招呼。

寧芙能聽動靜,趕緊將幃簾外敞的縫隙刻意收小,見那人與二哥互相摟肩,一派極為熟絡之態,又兩人言語寒暄,這才勉強辨得這位生麵孔的身份,應就是鮮楽姑父的胞弟,鮮濰。

芷姑姑隻比她大四歲,和二哥甚至為同齡,而這位西渝葉護,分明也比二哥大不了多少,故而幾人名義上雖為姑侄,但相處起來因年齡相仿,並沒那麼多尊長約束。

尤其,西渝人性情豪爽,向來不拘繁禮教束,二哥若真依禮喚其一聲姻叔父,他大概會先不自在地跳了腳。

進了汗庭,穹廬氈帳內明火通亮,寧芙隨二哥向前端禮一拜,鮮楽可汗威嚴坐於王椅之上,揮手示意兩人平身。

寧桀十分從容,可寧芙還是如從前那般,見了姑父便忍不住想低頭避目。

她心裡怕他,哪兒敢直視……

鮮楽是一副少見的凶戾麵相,加之眉峰上裂出一道疤,顯出的斷眉更襯他的難以接近,仿佛一句話不如他的意,傾刻間便能被拉去斷頭台。

寧芙受刑一般,忍著他垂落的目光。

片刻後,他隨和開口。

“你們一路奔波實在辛苦,飯菜在後麵已經備好了,有話不如明日再說,快去你們姑姑那兒用餐吧,她今日已經念叨你們一整天了。”

聞言,寧桀卻隻示意她走,顯然有稍留之意。

寧芙大概猜出二哥想問什麼,於是會意地主動避過,欠身後隨著領路的婢女去了內闈,同時更是不由鬆了口氣。

到了雍芳閣。

繞過屏風,見一體態妖嬈又豐腴的美人,此刻正側身慵懶地撐倚在貴妃榻上小憩,她大概睡得很淺,聞聽動靜,便猜想到一般立刻驚喜抬眼,麵上激動之情一時溢於言表。

“姑姑!”寧芙加快腳步。

寧芷同樣歡喜著提裙奔過,兩人相麵,她抬手搭在寧芙肩上,左右仔細瞧看,“芙兒真真是出落得愈發漂亮,就是……太瘦了些。”

說著,直接往她腰上掐,也不避諱丫頭們還在。

寧芙羞澀嚶嚀,避著她的手,哼聲揶揄,“姑姑,怎麼幾年不見,你倒是不正經了許多。”

說著,她表情微不自然,眼睛也不自覺的往旁邊瞥去。

心想著,這西渝女子的衣衫也太過大膽了些,領口怎麼能外敞得那麼大,姑姑本就屬身姿豐腴的類型,尤其當下還在哺乳期,就剛才奔過來的那幾步,前麵明晃晃顫著,饒她是個姑娘家,隻看兩眼也足夠臉色韞赧了。

“小芙兒,想什麼呢?耳尖都紅了。”

寧芙猶豫,心想這既是西渝本族風俗,她冒然指點,似乎不太禮貌。

於是隻避就地道了句:“姑姑,你,你不冷嗎?”

寧芷輕笑了笑,“你姑父怕冷著他兒子,這氈帳裡地龍燒得又足又旺,怕是熱得都快能烘臉了,我看你這小耳尖兒,就是被熱出來的紅。”

寧芙哼了聲,早聽得明白,“什麼怕冷著我小侄兒,姑父還不是心疼你。”

“他疼我自是應該的。你還小,不知這生養的辛苦。”

寧芷搖歎,邊說邊吩咐周圍的侍婢退下,而後牽著寧芙的手,叫她離近些去看寶寶。

“這小家夥,虎頭虎腦的,你來瞧瞧他吧。”

寧芙本身就喜歡小孩子,眼下早迫不急地主動挨湊過去了。

她手上幫忙搖搖籃哄睡,眼睛盯在寶寶胖嘟嘟的可愛小臉上,怎麼也舍不得移開,小家夥這會兒卻更精神起來了,怎麼哄也不睡,眼睛瞪得大大的,還眨眼衝著寧芙嘿嘿笑。

寧芷搖頭嘖嘖,“這麼喜歡姐姐啊……看來我們武兒自小就喜歡漂亮的。”

寧芙也笑,她手裡搖著一個波浪鼓,邊逗邊說:“小腿蹬得這麼歡,以後定是個健壯體格兒,跟你父汗一樣,身姿魁武,強碩有力。”

這可不是寧芙的評價,鮮楽姑父威名在外,人人稱其是西部原野上的一匹狼王。

“這會兒你倒是誇上了。最初你知我要嫁他的時候,看完畫像,口無遮攔地言道他像是頭凶狼,還怕我嫁過去會受欺負,害怕的哭了好一通呢。”

“姑姑……”

被突然提起昔日糗事,寧芙瞬間臉頰紅透。

從此事上得來的教訓就是,不該簡單以貌取人,姑父雖然長相凶悍,可人卻是極好的。

而且,西渝人本就眉濃眼深,她們一時看不慣才覺得凶悍,可姑父在本地來說,也的確算是相貌出眾的一類英俊長相,多少西渝女人上趕著來湊,可他就是看中了一南域女子,而後費儘心機,強行娶來。

兩人聊到一半,門外傳來動靜,來人是鮮楽姑父的堂妹,名喚箬蘭。

大概是知曉王庭今日有遠方客人來到,所以特意過來瞧一瞧。

寧芙起身示禮,兩人年紀其實相差不多,但身份上對方卻是長輩,她猶豫著該怎麼相稱,對方隻叫她喚自己阿箬就好。

禮貌寒暄後,箬蘭目光稍打量,然後直言不諱的開口:“你們大醴實在是寶地,養出來的美人簡直一個賽一個的我見猶憐,當年我見嫂嫂一眼,已經實實地驚豔過一回,現在又見公主這樣的傾城姝貌,真真是叫人羨慕不得。”

寧芷掩笑,隻隨意的動作都顯嫵媚,“就你嘴甜,一會兒要把人給說羞了的。”

寧芙莞爾,還算應對自如,承著幾言調侃,偶爾葉隨聲附和兩句,談笑間的氣氛還算融洽。

沒一會兒,寧芷便叫乳娘將武兒抱下去休息,她們幾個則繼續圍爐夜話,期間,寧芷詢問寧芙要不要先去用些食膳,寧芙沒什麼胃口,搖頭說要等二哥一起。

見她不走,箬蘭笑笑,話頭一轉便提及到那西渝從部的鷹師特勤上。

“公主這樣的相貌與談吐,那靂縐特勤見了,定十分歡喜。”

寧芙沒想到她會突然說這個,禮貌笑笑之餘並未接話,明顯不想將話題深入。

原本她是一時惱氣,又想氣話發泄,這才當著二哥的麵,脫口而出說願意與那特勤相看。

可眼下真到了西渝,她虛張聲勢不在,更沒了最初的那股衝動勁兒,事到臨頭,便不由有點發怵了。

“好了,這事八字還沒一撇,等靂縐特勤過來,兩人正式相看過,再說其他吧。”

寧芷自是護著寧芙,知曉她向來臉皮薄得很,於是出聲將這話題給擋了回去。

寧芙更悄然鬆了口氣。

箬蘭是個健談的,見這話她們不愛聊,眨眼間又想起一事來

“對了,武兒百歲宴那日,雍岐那邊好像要來什麼大人物,鮮濰向王兄彙報時,我正好也在側,見王兄罕見的十分重視的模樣,我便不由心生好奇,於是偷偷聽了兩句,你們猜雍岐那邊,這趟是誰來?”

寧芙對雍岐了解不多,感覺兩國唯一的交集,也是因先前雍岐列兵渭水,威脅到大醴與南境其他兩國的安危,她這才在茶餘飯後,偶爾聽身邊人憂慮探討一二。

因為不熟悉,故而眼下這話題,她自然隻有聽的份兒。

寧芷認真思吟片刻,問道:“難不成是雍岐的大司馬嚴牧,此番要親自過來道個喜?”

這是她能想到的,雍岐可隨派的最大人物了。

隻是這次單純是小兒百日宴,沒有暗中軍事協商會晤,就連嚴牧,她都覺得不必過來。

箬蘭卻是搖搖頭,開口繼續吊著人胃口,連寧芙這樣從不過問政事的,都不由跟著生出幾分好奇來。

“肯定比嚴牧還讓你們意想不到,他這趟親自過來,王兄知道後心裡都直打鼓呢。”

寧芷等不及了,被吊得實在難受,“箬兒,你還真是賣關子的一把好手,快點兒告訴我們竟是誰吧,那總不可能是位殺人如麻,手刃自己親兄的……”

寧芷話音一止,眼看著箬蘭神情複雜地點了點頭。

眼神仿佛在說——就是他!

寧芙在旁實在聽得一頭霧水,她遲疑著問詢:“姑姑,你所指的是誰啊,你們似乎……都很怕他。”

那可是個凶殘暴虐的主,寧芷見芙兒不知,本不想介紹此人,可箬蘭卻已經嘴快地開口了。

“公主沒聽過雍岐燼主的名號嗎?大約三個多月以前,他消失已久卻突然現身郢都,親自帶著雍岐戰鬥力最強的廣征軍全麵清掃叛軍,待事態平息,又毫不留情地將那叛軍首領的頭顱砍下,高掛在城牆門上威懾示眾,直至那具屍身流乾了血,腐臭熏天,那燼主這才命人取下,更叫人覺駭的事,取下之後……”

“夠了箬兒,彆再往下說了。”

寧芷言阻,眼看著小芙兒的臉色越來越差,知道她平日被養護得太好,哪裡聽過什麼暴虐行徑,想來這回,她定是被血腥之言給嚇壞了。

她伸過手去牽握住她,試著挽回說:“芙兒,你不用怕,就算他這次真的過來,姑姑也一定不讓他見著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