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 50 章(1 / 2)

公主的奴 施黛 12325 字 4個月前

晚間,寧芙正準備歇下,未想有敲門聲忽的從外響起。

原以為是姑姑又派人來送些起居物品,卻不想來人竟是寧蓉郡主。

寧芙雖意外,卻還是熱絡招待,又想她今日剛剛祭奠完父兄,可能有傾訴之意,於是招手示意身邊隨侍的秋葵和冬梅暫先退下。

“蓉姐姐。”寧芙引她落座,又貼心給她斟了一盞熱茶,而後言道,“晚間吃了葷食,喝些茶解解膩會好入眠些。”

寧蓉客套地道了聲謝,她品茶默了片刻,才輕輕啟齒:“這裡相距大醴竟有千裡不止,可真是遠啊。”

聽她口吻難掩傷慟,寧芙也不禁動容。

二年前,大醴與扶桑國的桓水之戰,應是父皇上位以來,親經的最大規模的一場戰役,當時,南越邊線同樣有異動,謝家分不開身,於是便由勤王父子領兵出征。

原本大醴是勝券在握的,可勤王在追擊敵方敗軍時不料陷進埋伏圈,他身中數支暗弩,又墜馬重傷無力脫身,而世子在眾將保護之下,原本已獲得逃生的生機,卻在尋援過程中不知為何臨時折回舊營,就在那裡,世子被身邊奸細偷傳消息所害,因不受俘虜之辱,最後壯烈自戕。

勤王父子的屍首被丟棄荒野,而謝鈞父子千裡馳援,率馳羽軍趕到時,黃沙早已埋骨,所以當時被送回京的,隻是一捧異鄉黃土。

此信傳京,勤王妃哀怮慟哭,沒幾月便香消玉殞,而勤王無妾,從此子嗣斷絕,王府也日漸衰落,這一脈隻餘一孤女存世……

寧芙不知該如何勸,在生離死彆麵前,一切勸慰的話語都顯得無力又蒼白。

即便他嘗試與之共情,可實際感同身受到的,也不過寧蓉萬分之一的傷痛。

所以,寧芙並沒有去說那些又空又假的場麵話,她隻試著慢慢撫上她的手,儘量叫自己給她傳些溫暖溫度。

“蓉姐姐,你有什麼想傾訴的,現在都可以告訴我。”

寧蓉靜了靜,而後才歎道:“事情已經過去好久了。傷心程度更在每日消減,若不是今天觸景生情,我也不會這般。”

說完,她停頓了下,將目光從放空的狀態改為凝在寧芙臉上。

再開口時,她口吻明顯更認真了些,“在天上,爹爹有阿娘陪伴,可我那死腦筋的哥哥……注定要一個人零丁孤苦。”

想起昔日文武雙全的寧雲哥哥,年少殞命,寧芙跟著幾分揪心難受。

“不會的,王爺和王妃怎麼會舍得丟下自己的兒子,哪怕在天上,他們也是相聚的一家人。”

“會嗎?”寧蓉抬眼看向她。

大概是錯覺,寧芙竟覺得她當下投過的目光,帶著幾分外顯的犀利。

但轉瞬即逝,隻剩淚眼婆娑,滿目戚然。

寧芙不免心軟,她點點頭,安撫地肯定回答:“一定會的,蓉姐姐莫要再傷感,小心自己身子。”

寧蓉彎了下唇,笑意卻並不暖。

緊接,她忽的突兀開口:“芙兒可否知曉,當年,我阿兄原本已經從埋伏圈脫身了,可他卻在中途突然返回舊營地,這才被俘的。”

寧芙不由怔怔,不知道對方為何會忽的問這個,但還是如實點了點頭。

“我略有聽聞,卻不知詳情……”

“你當然不知詳情。”

寧蓉眼神意味更重,說完闔了闔目,似在強行隱忍著什麼衝動。

而寧芙後知後覺,知曉她似乎另有一番言下之意。

隻是她沒來得及多問什麼,寧蓉卻從袖中掏出一個裝點精巧的盒子,上麵係著藕粉色的綢帶,而帶子上則繡縫著好多朵的芙蕖花。

大概是名字與芙蕖關聯的緣故,寧芙下意識垂眼多注意了些。

她目光困惑了下,問道:“這是?”

寧蓉解釋:“今晚是我擾了芙兒休息,非要拉你與我夜談,眼下一番傾訴過後,我心情明顯舒緩好些,所以便想以此作謝禮,聊表心意。”

寧芙哪裡能要她的禮物,於是忙擺手拒絕,“不用不用,蓉姐姐何至於這般客氣?”

“不是什麼貴重之物,隻是一支尋常的玉鐲。”

寧蓉堅持要給,還罕見熱情地非要親自為她帶上才肯罷休。

看著貼腕後合適的尺寸,以及玉鐲上明顯的芙蕖刻紋,寧芙不免要多心懷疑,這禮物實際是寧蓉用心準備多時的。

不然依這鐲身上精細的刻紋,若隻用尋常功夫,根本琢不到這般完美程度。

又聞到手腕處傳來股奇異的淡淡異香,寧芙奇怪了瞬,可寧蓉卻急著告退。

“蓉姐姐,這鐲子你還是拿回去……”

寧蓉似乎早料到她還會推辭,於是離開的動作很快,帶寧芙出聲是,她已經邁過門檻。

聞言,她頭也不回地隻對她擺擺手,“適合芙兒的東西,本就該留下。”

寧芙垂目,看著那鐲身,隻當她指的是上麵貼合她名字的花樣。

人已走遠,寧芙無奈歎了口氣,心想改日,她從自己首飾匣裡挑一更好的來做回禮,也算禮尚往來了。

氈帳一拐角。

隔絕了身後的視線,寧蓉傷神頓足,背脊靠著一氈堆上,她無力閉了閉眼。

久久之後,心緒稍平緩,她終於睜開了眸,而後出聲喃喃低語了句。

“阿兄,你當年親選的禮物,今日我終於替你送出了,真的……很襯她。”

……

夜裡,王帳內。

武兒被乳娘抱下去休息,寧芷這才得輕鬆地解了外衣,而後攏著輕薄內衫,慵懶坐對銅鏡,開始拆環解髻。

鮮楽將明黃的光燭吹滅一盞,氈帳內瞬間朦朦晃晃。

他邁步走近梳妝台,壯闊的身軀低下,從後伸手向前,貼覆在寧芷纖柔無力的腰肢上,而後把人樓緊進懷。

“王上彆鬨……”

寧芷被嚇得一跳,手上的釵隨即掉落桌上,發出當啷的一聲悶響。

她回了下頭,儘管麵上的妝已卸下,可未施粉黛的一張嬌俏臉也足夠引得人心神蕩漾,鮮楽眸深地蹭了蹭她頸窩,慢慢開口。

“芷兒的脾氣,這麼多年還是如此,今日你對那雍岐尊主出語不敬,可知我在後究竟有多提心吊膽?”

寧芷彎唇,順勢環臂勾住他的脖子,嗔說:“王上尊威,若不是顧忌兩大國之間的友交,又豈會真的怕那年輕人?”

鮮楽神色依舊放得嚴肅,認真跟寧芷說明其中輕重。

“我當然不是怕他,旁的我更不在意。隻是那雍岐燼主內功深厚,明顯是受過高人指點,連我都未必能保證以一對一時一定能贏,尤其這麼近的距離,他若當真出手,我恐怕來得及擋在你身前,來護你安然無恙……”

鮮楽歎了口氣,鼻尖嗅到她身上的奶香味,於是輕輕咬著她脖側間的軟肉,慢慢地嘬吮。

又道,“芷兒,以後千萬彆再冒這種險,若真想狐假虎威地發頓脾氣,那就先躲在我身後,之後再偷偷地伸狐狸爪,好不好?”

“什麼狐假虎威,哪有王上這樣挖苦人的……”

寧芷躲著他的唇,臉色熱熱的,她悶氣回道,“我給我家侄女兒相看親緣,結果王上邀來的貴客卻偏偏過來搗亂,我還不能發幾句牢騷嗎?”

“我不過作表麵功夫才發了一貼,其餘五國皆有,照常也就是派使令過來打個照麵,哪成想到那燼主竟會親自過來。”

寧芷蹙了蹙眉,隱隱思量,“今日不過就是小孩子的百日宴,哪值得尊主親臨,他定有另外不得不來的緣由。”

鮮楽摸了摸她的頭,說:“方才酒席上我早已含蓄問過了,他過來實際是為了找我商榷,如何處置近日來流竄於雍岐與西渝一帶那夥強盜悍匪的事兒,你也彆再胡思亂想了。”

寧芷顯然沒被說通,“這種小事,雍岐的大司馬嚴牧捎帶手就能管顧了,何至於他……”

“芷兒。”鮮楽無奈出聲打斷,又點了她鼻尖一下,“夜都深了,你哄完了武兒,能不能陪陪我?”

寧芷正和他聊正經的,哪成想他忽的眸色深深,她又不是小姑娘,自明王上的暗示,當下臉色不由染上些赧暈。

鮮楽開懷一笑,知她允了,於是把人打橫抱起,腳步向著床榻,模樣更明顯的迫不及待。

燭光儘熄,紅被翻起。

寧芷伸手搭在鮮楽碩壯的肩胛,眉輕蹙起時,卻又不忘最後一聲囑咐:“臣妾……臣妾小侄女的事,王上需替我上心些,明日去葡萄園,王上記得提前交代靂縐特勤過去隨護,給兩人麵看的機會。”

“求我辦事?”

鮮楽喘息明顯漸重,下顎繃緊,幅度愈急愈快,之後他幽深目光慢慢下移,緩聲語道,“那愛妃要先與本王表些誠意。”

寧芷察覺他視線,羞恥偏過目去算是默認。

她抱著鮮楽深埋下的頭,有些顫栗忍痛,而後恍惚憶起兩人三年前的初遇。

當年她初嫁到這西北荒原時,不過隻是一懵懂的小姑娘,可婚禮還未舉行,她便趕上部落裡的血屠叛亂。

原本,大醴是受迫才將她嫁給一位年過半百的老汗王的,卻不想婚禮未成,先前負責來大醴接親的葉護,便趁著賓客喧雜混亂之際,帶著自己的親從尋機而進,而後他當眾親手斬殺可汗,除去自己敵對一派,高調自立為王。

不同於中原,在這西部,弑君稱王上位,並不受人非議,可寧芷卻將其當做了洪水猛獸,一時懼怕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