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貓是山林中怨氣陰氣在靈異複蘇世界異變時孕育出來的怪物,它本無形無態,因為靈異複蘇剛開始時進入了一具幼貓屍體中才呈現出貓的姿態。
也因為在大山中,接觸到的人少,怪物渾渾噩噩,懵懵懂懂,雖然天性狡詐貪婪,但它將自己當成了一隻幼貓。
幼貓最厭惡橘皮燃燒的氣味,上輩子白牯曾見過格朗用燃燒的橘皮來驅使幼貓為自己做事。這種當然不是普通的橘子,而是從人腦袋裡長出的橘樹,穿眼而出,隻結一顆果,果實摘下後樹就會立刻枯萎,人也會死去。曾經這是一種惡毒蠱術,種出來的橘子和正常無異,但常人隻要吃下一瓣就會被種蠱,最後腸穿肚爛而死。
格朗潛心嘗試多年,最終發現橘皮妙用。現在都被白牯拿來討好巫嶸。
時間應該足夠巫嶸收複蠱種了。
白牯抱著木杖,目光飄忽。
也就是初生的時候這小怪物還比較好騙,等到一年半載後它就再無忌憚,甚至會佯裝懼怕聽話,最後偷襲格朗,吃了他的十子孑孓蠱後揚長而去。不知道時日久後它能成長到何等可怕程度。
“不要用手拿。”
回過神來的寨老帶人去剛才貓鬼盤桓的地方,那被幼貓甩下的東西看起來像是一張折疊好的紙條,上麵隱隱有字跡。告誡冒失後生不要輕舉妄動後,寨老命人拿來特殊處理過的柚子葉,小心翼翼將紙條包起來打開。
隻看一眼,他臉色立刻變得鐵青,忙呈給巫婆。白牯心中升起絲不妙的預感,湊過去看。
紙條上是格朗的字,看到上麵內容時白牯目光一厲。
惡苗圍山是假,貓鬼撲火是障眼法。他們早找到另一條通往老苗洞的道路,埋伏其中,就等巫嶸用血引出蠱種後再一網打儘!
“這下可完了,全完了……”
寨老喃喃,臉上滿是絕望。巫婆仿佛僵硬成一塊石頭,久久未動。
這可是徹徹底底的絕境,引出蠱種要耗費大量的血,巫嶸隻是個普通人,怎麼可能在虛弱狀態下對付的了惡苗人!
反倒白牯在驚駭過後卻是最先冷靜的一個。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不知道為什麼,他總對巫嶸有種迷之信任感。
就算巫嶸死了其實也沒事。
彆人死了就是死了,但那可是巫嶸。
誰知道竟有人死了會比活著的時候更強大呢。
**
篝火內世界,巫嶸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麼。他正在一處鐘乳石洞內,沿著石板小路向深處走去。巨青蛇留在外麵,剛到洞口時它便自覺將巫嶸放了下來,自己盤到洞口守衛。
老苗洞隻有純粹巫家血脈的人才能進入。
周圍陰氣很重,幾乎比得上那日鬼童降臨時的溫度。陽剛之氣越強的人在這裡受到的排斥就越大,通常走不到一半就會陰氣入體,就算沒丟了命後半生也會留下病根。曆來都隻有巫家女子才有資格進入老苗洞,並且能活著出來。
但巫嶸不是一般男人。
他是死人重生,左臂裡又藏著個大鬼,身上陰氣重的不行。老苗洞內的環境不僅沒讓他難受,反倒覺得分外舒服。越往裡走,山洞濕氣越來越大,有不知名的結晶體和黴菌生長在兩側岩壁上,散發出幽微清甜香氣——除了巫家血脈,任何闖入者嗅到這香味都會被毒倒。
巫嶸微微皺眉,他記得巫婆講述老苗洞時說過,在這段‘花香走廊’中,岩壁上生活著許多劇毒黑岩狼蛛,都是巫家祖祖輩輩培養出來守護蠱種的。黑岩狼蛛劇毒無比,一滴毒液就能殺死百人。唯有巫家血才能令它們退卻。
但巫嶸卻完全沒看到它們的影子,甚至連蛛網都沒見到半點。
是信息有誤,還是巫婆太久沒來過苗洞,那些蜘蛛們死了?
巫嶸揉了揉眼睛,從進入這個世界到現在,他的左眼灼熱到難以忍受的程度。視線模糊,開始出現重影,想到那日在左眼裡看到的紅衣鬼影,他覺得這不是什麼好征兆。
巫嶸加快了速度繼續往老苗洞深處走,糟糕的狀態讓他注意力警惕性降低,沒注意到就在頭頂崎嶇岩壁上,每條大大小小岩縫中都藏著幾十對眼睛,漆黑明亮,幽幽盯著他看。
巫家血脈帶來的親近抵不過那人身上恐怖氣息。
這是一頭來自深淵的怪物,雖然看似慵懶無害,但光是經過的足跡就足以令群蛛戰栗。狼蛛常年生存在這個世界,對陰氣鬼氣最為敏感,本能令它們拖網帶口全都躲藏。唯有一隻剛破殼不久的小蜘蛛反應遲鈍,看巫嶸隻覺出了親昵欣喜,好奇垂著絲想往他肩膀上落。
……然後被大蜘蛛飛速勾絲拽了回去,直接裹成了球。
巫嶸經過後不久,老苗洞中又響起了窸窸窣窣人聲。
“注意小心,通道不穩,我們被傳到不同的地方了。”
三個身穿漆黑外衫的惡苗手持苗刀槍械,為三角陣型警惕周圍環境。為首的那個在看到岩壁上生長的熒光黴菌後稍鬆了口氣,低啞道:“這裡應該是花香走廊,快服下解毒丸。”
“沒有蛛網,那名巫家人應該經過了這裡。我們還算好運,黑岩狼蛛隻認巫家人的血,滴血過後一段時間這裡都是安全的。”
“那我們快走吧!”
一人急不可耐,垂涎望向光禿禿岩壁:“抓來的人血肉太難用了,培養不出什麼好蠱。殺了巫家人奪了苗寨,寨主可是允諾讓我們隨意挑選勝利品。黑岩狼蛛是十大凶蠱之一,被巫家人用來守這個破洞簡直是暴殄天物!”
“傻大個,前麵還有更好的。”
另一長了對三角眼的人桀桀笑道:“風花蠱,金銀蠱,馬裡兒蠱,世間十大凶蠱光這洞裡就藏了四種,等事成之後還不是便宜了兄弟們。那巫家人就是給我們趟地雷的,等到了蠱洞喚醒蠱種,我們再將他殺了,輕而易舉。”
“不能放鬆警惕。”
為首之人警告道,忽然他眉心一皺:“莫虎呢,他去哪了?”
“傻大個不就在我後麵?剛才他還說話……”
三角眼話音未落覺出不對,他背後是冷颼颼黑漆漆的幽深岩洞,哪還有半點剛說話人的影子!
汗毛一豎冷汗如漿,他立刻舉槍戒備身後,倒退著緩緩到領頭人身旁:“大哥,這裡有古怪,快取驅蟲藥來。”
“大哥?”
沒有回音,空蕩蕩岩洞中回蕩著他的聲音。無形恐懼攥住了三角眼的心臟,他渾身發顫,拿槍的手都在哆嗦,顫顫巍巍想取出驅蟲草藥,驀然,他動作僵住了。
細細涼涼的絲垂到他脖頸,一縷縷黏在了他的皮膚上。頭頂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他卻因為蛛網上的毒渾身麻痹,看不到無數蜘蛛垂著絲落下,小蜘蛛注入毒液,大蜘蛛吐絲結繭,三角眼被活生生裹緊蛛網中,被大蜘蛛們拖回去慢慢享用。
注入他們體內的毒液會慢慢腐蝕肌肉內臟,最後化成一包美味濃漿。被拖回蜘蛛老窩的三角眼側立靠在岩壁,旁邊是另外兩個大白繭子——這些惡苗好兄弟們可以繼續在蜘蛛窩裡暢談未來了。
同樣的事情發生在苗洞各處,一路順順利利走到苗洞深處的巫嶸不由得皺眉,在他看來苗洞裡的護衛實在太少了,若是有歹人進來,很可能完全防不住。
……
惡苗總共派來五十多人,現在隻剩三個幸運兒苟苟祟祟藏在後麵,臉上驚恐未定,滿麵蒼白,渾身哆嗦。
“太恐怖,太血腥,太殘忍了!”
一壯漢被嚇得精神失常,小聲啜泣,鼻涕眼淚糊了一臉。隻會來回重複這一句話。
“放,放心,老苗洞最深處是安全的,我們隻等巫嶸放血引出蠱種,搶了它就可以走了。”
一蠟黃臉的人哆嗦自言自語,不知道是在安慰壯漢還是自我安慰。他的話卻引得另一人滿臉絕望:“我們還得從原路走回去嗎?”
“太恐怖,太血腥,太殘忍了!”
“沒,沒事,少寨主會來接我們的,他會來的。”
蠟黃臉忽然抽了抽鼻子:“血腥味,巫家人開始放血引蠱了。”
“走,我們過去埋伏。”
巫嶸神情略有些古怪地望向完全沒在乎自己手下壓著個鬼,認真同他談錢的道士。一開始巫嶸都沒認出他是什麼人,仔細想想才回憶起來,正是自己重生那日,酒吧裡被小弟們推出來的小道士。
平心而論,那日小弟們的眼光確實不錯,即使第二次見麵巫嶸也被驚豔到,荀安跟他比起來簡直是天壤之彆。隻是道士身上生人勿近的氣勢太冷清,就像一朵高嶺之花,可遠觀不可褻玩。
“多謝道長救命。”
巫嶸搖頭,指了指他手下的鬨鐘:“最近有個鬼總打電話過來,如果不是道長你的話,我可能就危險了。”
當時森森寒氣降臨,屋中家具開始腐朽,牆皮剝落,就跟那日被餓死鬼追逐的情景一樣。巫嶸已從論壇中知曉由鬼帶來的環境變化叫做鬼域,鬼域之中的鬼怪近乎無敵,他不可能對付的了。
“這位……”
“傅清。”
“傅道長,如果真要算的話,現在是我欠了你的錢。”
驅鬼可是暴利的活,阻止一次鬼域降臨,就算是最低等的幽魂,報酬都至少要萬元以上。巫嶸沒有買厲鬼降臨的保險,真論的話他反倒要再給道士錢的。
“我未通過天師試,你喚我的名即可。”
似是看出巫嶸心中所想,傅清淡淡道:“隻是一縷陰念,非真正鬼怪,舉手之勞而已。”
“但你卻是招邪引崇之命,已死之人的麵相。”
傅清本不是多管閒事之人,但酒吧裡驚鴻一瞥,巫嶸的麵相實在太奇特,活人怎麼會有死人的麵相?
“我自作主張。”
現在細細看來,傅清才發現巫嶸的命竟然更壞。壞到一生親離友散情孽枉死,前所未見,且最近小人作祟,若是不管的話,七日之內必有血光之災。
既然相遇,便是有緣。
傅清雖性情涼薄,但也不是眼睜睜看人去死的。
“給你。”
傅清拿出來的竟是一隻紫色的紙鶴。或者說是用紫色符紙所畫的符篆。紙鶴上精妙絕倫的花紋線條,正是特製用來畫符的金紋朱砂繪製而成。
“傅道……傅清。”
巫嶸擰眉,心中震驚。雖然他轉世重生了,這又是個靈異複蘇的世界,但巫嶸對什麼道士術法之類的認識還停留在上個世界,沒想到傅清竟然一眼就能看破他是已死之人,還能一手壓製鬼電話。
眼看這雷厲風行的道士放下紙鶴後衝他微微頷首,轉身從窗戶離開,巫嶸想也不想的追著跳了下去,不過二層的高度,對他來說算不得什麼,緩身卸去力道,巫嶸一把抓住了傅清的手腕。
“傅清,招邪引崇之命,能跟我仔細說說嗎。”
鬼電話來了兩次,而且它現在已經可以脫離電話的媒介,這讓巫嶸擔憂。如果這個鬼一直跟著他,將來豈不是麻煩重重。每次鬼童的胡言亂語他倒是沒放在心上,左右這小鬼都是叫他去死,用什麼理由不是理由。巫嶸並不畏死,但這種不分青紅皂白,毫無抵抗之力的死法實在太窩囊了。
他想弄明白,自己到底哪裡吸引那些小鬼了。
“這是命數,非三言兩語可解。”
傅清看著人冷清,倒是好脾氣,被巫嶸這樣莽撞拉住也不惱,反倒拉住他的手,讓巫嶸掌心朝上。傅清指尖點過,就見在巫嶸雙手小指根部,都有一顆比米粒還小的紅痣,不細看是發現不了的。
“痣生小指,鬼氣纏身。但雙痣並生,鬼氣藏於體內不發,外看似陰陽平衡,實則陰占十之八九。痣越紅則禍端越近,鬼氣外泄吸引邪崇之物。”
“生雙痣者,若是喜喪則無大礙。若是怨懟憤恨而死,死後必將神魂不散,為厲鬼,為鬼王。”
巫嶸平時從來沒注意自己手上還在這裡長了兩顆痣,傅清的手很涼,手指白的不可思議,稱得他指尖點處的小痣愈發殷紅。兩人距離很近,手牽著手,在外人看來是十分親近的姿勢。但巫嶸跟傅清兩人自覺都是在低頭認真看痣,誰都沒注意旁人目光。
“難怪……”
巫嶸喃喃,腦內自圓其說。他是重生過來的,又是出車禍枉死,身上可能自帶了陰氣怨氣之類的,穿到這邊靈異複蘇的世界裡就影響到身體,所以才吸引了餓死鬼和電話鬼。
餓死鬼還好,但電話鬼傅清也說它的本體不在這附近,隻是一縷陰念纏著不放。雖說擾人,但是力量不強,隻要隨身帶著符篆,不經過它本體所在地,正常情況下是沒事的。
人死後有頭七,重生後的巫嶸隻要過了七天,他身體與魂魄就會融為一體,鬼氣不會再外泄,被那些鬼怪輕易找到了。
重生到現在,巫嶸總算是更了解了‘自己’,隻是巫嶸疑惑,這麼厲害,一眼能斷命,一手能鎮壓邪崇的人,怎麼可能通不過天師考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