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1 / 2)

白色的帶子一頭縛在那對腕骨突兀的纖細腕子上, 一頭穿龍榻一側雕花鏤空而過。

發燙的指尖被冰涼的空氣激得難受,微微屈起,忍不住地摳進手心的掌肉裡。

手背上的每個骨節都是用力過猛的慘白色,繞著微微爆出的蒼青色筋脈蜿蜒而行, 可那手心又是熟透了的紅, 紅得要滴血那般, 仿佛握緊了拳就可以將那點羞赧偷偷藏起來。

“嗯……”

劈啪劈啪——

屋外下雪了,亦或者說是雨, 掩去了屋內不小的動靜。

明明是冬末初春的時節裡, 屋外的氣溫卻高得有些反常, 凝不成雪花的那些個水珠順著高挑的簷角滑落下來,形成一道水做的簾幕, 和著空氣裡的灰塵,化作不怎麼好看的泥點子,四處飛濺,濺到窗沿上,弄臟了窗欄赭紅的雕花, 臟兮兮的。

那雙淨手猛地張開,汗涔涔地, 可憐極了, 手心打著滑, 不斷往上去攥那係帶, 將那束縛逼迫自己的元凶當作了救命的稻草, 拽著它拚命往後逃, 往後退,一下子撞在了欄杆上。

金絲楠木製成的欄杆承不住這撞擊的重,“咯吱”一聲響。

紀箏猛然睜開眼, 從中拔出了半絲神誌。

床頭那工藝精巧的鏤花龍圖騰,龍須飄起,張牙舞爪,神情莊穆。它居高臨下地凝視著榻間的那對璧人,凝視著當今的真龍天子——衣服亂了,發冠散了,全身沒有一處不在哭泣,不在下雨。

上麵下著大雨,生理性眼淚難以控製地往下滴答,全身汗透了,底下還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臟兮兮的雨。

紀箏仿佛剛從水中撈出來的一般,又或者,他本身就是水做的。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得。

方才踩過地麵的淨襪早就被人除去,皺眉丟去了一旁,因而此刻那雙玉足踮在床榻上,不住地蹂.躪踩踏著身下的錦緞被褥,玉足尖兒也徒勞地勾著空氣。

活色生香。

明辭越衣冠整齊地注視著他,注視著泥濘中的九五之尊。

天子這種時候最是不肯與他對視。

他發現原來侍弄這人兒帶來的愉悅,要遠大於去疏.解他自己。

隻有捏在手心裡,明辭越才敢一遍遍確認,這人終於屬於自己了,歸自己了。

這種細嚼慢咽,一點點的拆骨如腹,令那顆他壓抑敏感又變態瘋狂的心滿意到極點。

明辭越恨不得即刻拿筆將此時此景畫下來。

這人不是彆人,是當今天子,這榻不是彆的榻,是延福殿的龍榻。

“為什麼要哭……”他用指尖點了那滲紅眼角旁的淚,貪婪地點過每一滴淚,再伸回來,緩緩摩挲潤澤自己乾裂的唇。

“為什麼要哭。”這下子他的聲音也染上了重重的潮氣。

天子沒有睜眼,看不到他此刻與往常迥異的神情,看不到他在笑。

“彆哭……”一邊說著,他乾脆俯下身子,去吻那淚,一滴一滴親過,“彆哭啊。”

“聖上,睜眼。”是命令又像是蠱惑,“睜眼看看我是誰。”

紀箏的眼睛腫腫的,想要睜開極為困難。

那聲音被欺負狠了,也成了潮紅色的,委屈極了,“皇……”

“皇上,皇上!皇上在裡麵麼。”

雨雪聲裡雜進了一個腳步聲,越跑越近。

紀箏猛然想起身,要推開明辭越,那條白色的帶子瞬間將他拽了回去,動彈不得。

他抬頭與明辭越對視,用眼神暗示他,心裡也在一遍遍默念,“皇叔,快放開朕。”

明辭越回視他,又漠視他,無視那暗示。

紀箏隻得用腳去踹明辭越,可明辭越根本不看也不在乎屋外,眼神直勾勾地盯著他,陰冷,晦暗,周身氣壓低得異常。

“這才卯時,喊什麼喊!”是顧叢雲,原來他早已醒了,紀箏的注意力猛然被吸引過去,更加愕然慌張。

“嘶……”一瞬間,那脆弱的喉結被叼住,銜在了口齒之間。

紀箏瞳孔瞬間放大,沒能壓住聲音。

“乾英殿那邊要傳聖上去上朝呢。”外麵那人不甘心地連連喚道,“聖上,聖上該上早朝了。”

“天子還睡著呢,不去。”

顧叢雲的聲音還遠遠地飄來他的耳畔,“太皇太後不是從來不用聖上上早朝麼,今日又是怎麼了。”

“奴才哪能知道,隻是聽說宮外昨夜出了大事,太皇太後很生氣,大約……大約與聖上有關。”

是水閘之事!

紀箏猛地繃緊了身子,更加劇烈地去反抗,兩隻腿徒勞地撲騰著,用氣聲喊了出來,“放開朕,快放開朕!”

“明辭越你瘋了嗎,嗯……聽不見朕說話嗎?!”

係著白色帶子的手被高懸在頭頂,掙紮不開,越是用力,腕子就被摁得越緊,柔軟的布料也來回揉成了繩索,勒的越發緊實,在雪色的肌膚上來回劃出了道道紅痕。

“放,放開朕……皇叔。”

那聲音裡的水汽和潮色消散不去,喑啞異常。

……

“不可能,聖上一整夜都留在屋裡,沒人來過,也沒人出去。”顧叢雲的聲音再次傳來,斬釘截鐵,“回去告訴太皇太後,聖上不適,什麼時候睡醒什麼時候自然會過去,她要著急,那便自己來接人。”

腳步聲來回徘徊了幾圈,那人的聲音聽上去又猶豫又無奈,“是,顧三公子。”

屋外一下子靜了,又隻剩下雨聲,不大不小的雨聲幫他們打著掩護。

“唔——”紀箏再無力掙紮,靜靜地麵向著明辭越,眼神迷散開。他的胸脯上下起伏,猛烈地倒抽著氣,豆大的淚珠一個勁地往下砸,硬生生地又把抽泣往嗓子眼裡咽,可憐人兒的被冷汗由內到外浸了個透。

怎的連這個都控製不住。

丟臉。

明辭越終於肯鬆開他,又抬手把布帶一圈圈解下偷偷藏回自己袖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