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2 / 2)

原來若有一天明辭越在上,他在下,就會是這種情景,這種對待……

他全身猛地一觳觫,下意識地蹦高了,去夠明辭越手中的玉璽詔書,甫一奪下,立馬護緊懷裡,貼在胸膛前,用明黃色的朝服把它們珍惜地包裹起來。

出乎他意料,明辭越拿得很鬆很鬆,像是不在意般,任憑他搶了過去。

等他一搶下,這人又立馬單膝跪地,之前那般居高臨下的神情瞬時消失了,謙恭猶如初見那麵,“聖上。”

紀箏一頭冷汗還未消,又驟起一種被愚弄蒙騙的惱怒感,“逗朕開心嗎,愉悅嗎?”

鼻音一聲悶悶的,“嗯……”

“你還敢嗯!”

明辭越打斷他道:“不如聖上隨意拋下臣愉悅。”

“朕那是放權於你,天底下誰不想當攝政王,誰不想上位,到你這就成了朕拋下你!”紀箏恨鐵不成鋼,看明辭越像是在看扶不起的阿鬥,氣得拿聖旨敲他頭。

可明辭越一抬起頭,紀箏就下不去手了,那雙眼睛變得乾淨又卑微,他本能地在抗拒那雙眼睛,抗拒,害怕與他對視。

“我以為聖上在刻意回避昨夜之事。”

紀箏梗著脖子,僵硬道:“沒有。”

“我以為聖上在心驚害怕朝堂遇刺之事。”

紀箏心虛又嘴硬,嘟囔道:“沒有。”

“沒有就好……”明辭越好似很輕鬆地相信了他拙劣的謊話,笑了笑,“不怕臣就好。”

紀箏低頭看鞋尖嗯了一聲,旋即反應過來正事,緩緩抬起了頭,凝重道:“這份聖旨若是在這裡,那可還有什麼詔書留在宮中?”

明辭越張了張嘴,還未回複,隻聞車外,“回稟聖上,屬下方才去了趟不遠處的驛站,這宮裡的消息已經傳,傳開了……”

“說!”

“宮裡出現了另一份詔書,上麵也印著您的章子,說是,說是……”那侍衛撲通一聲跪下,“您要去玉成山莊靜修,特令顧氏武安侯為監國大臣,全權監理國政。”

紀箏腦子裡嗡地一聲,低頭看向明辭越,看到的都是無數道重影。

玉成山莊與靈蒼寺在一個方向,他目的地是玉成山莊沒錯,查案自然要悄悄地查,眼下全天下都知道他去了玉成山莊,還能查到個什麼!

“篡,改,聖,旨……”紀箏抬手撐著額。

是誰,玉璽在明辭越手上……可這樣篡改對他又有什麼好處,有什麼用處。

明辭越麵色依舊淡然,毫無異常,起身為他輕揉太陽穴,俯身道:“有人快追上來了。”他意有所指地朝窗外侍衛之處揚了揚下頜。

是了,武安侯成了監國大臣,知道了他們的去處,玉璽的去處,這裡就絕不再安全。窗外那些侍衛本就是太皇太後的人,眼下就是牆頭草,風一吹就倒。

此處,危機四伏。

“想不想……”明辭越在他掌心中緩緩寫了一個字。

“逃。”

想不想和他逃?

忘掉劇情,忘掉權位,去他娘的君臣,去他娘的叔侄,粗茶淡飯也好,亡命天涯也好,就此衝破牢籠不回頭。

紀箏難以想象這是明辭越能說出的話,明辭越和他這種人不一樣,是君子,肩上有家國,有仇敵,有責任,有愛恨,他最是被自己囚禁得牢牢的,歸途去處不由己。

於是,便趁皇叔難得發了瘋。

逃,現在就逃,沒了命似地飛奔去北酈山的雪漠裡,任憑獵風將他們吹往哪個方向。紀箏收緊了那隻拳,將“逃”緊攥入了手心。

他眨了眨眼,深呼吸,又眨了眨眼,沒出聲。紀箏隱隱有種感覺,明辭越會懂得他這個眼神。

“那聖上就按臣吩咐的做……”

*

片刻之後,守在外麵的侍衛們聽不到裡麵的動靜,隻見璟王猛地一下跌出車廂,用劍撐地將將沒有摔倒,臉上多了兩道狼狽的痕跡。

除了那位,還有誰敢打當今攝政王!

璟王落地臉上神情無恙,淡然看了他們一眼,囑咐道:“儘快護送聖上去玉成山莊,誰攔也彆停,聖上派我回宮料理那份假聖旨之事。”

宮裡那份是假的?!

眾人了然於心地一頓點頭,囑咐一聲聖上坐好了,駕著馬車駛回官道,飛馳往前。

他們用餘光看著璟王那匹黑馬往回跑去,消失在一片白茫茫裡。

不一會兒,身後竟又傳來了馬蹄之聲,這次不是一匹馬,而是一小波隊伍,馬蹄聲踩踏出了千軍萬馬的陣勢。

好家夥,聖上就是去趟山莊,這多少人趕來攔,真當他們這些太皇太後的人手是吃乾飯的。

那侍衛啐了一口,加快駕馬。

“我是武安侯之子顧叢雲,聖上,是我。”那群馬之首高聲呼道,“前麵車馬,請速速停車。”

那侍衛一想武安侯就是個盜版攝政王,玉璽已經握在璟王手中,那顧家還不明天就倒台,頓時有了底氣,把馬拍得飛快。

就是此刻,在馬車前方突然橫插.進另一批人,毫無顧慮地直撞向馬車車頭。

兩匹馬猛地一個急刹車。

那批人蒙著臉,手裡揮舞著彎刀,用一個半圓把他們包圍起來,看呆了那群侍衛,他們平日裡頂多窩裡橫,替太皇太後做些暗殺之事,哪裡見過戰場上的西漠人,抱著頭就要逃。

此刻,顧叢雲的人也從後包抄了上來。

“逃什麼!國君在此禦駕親征,碰上敵人就棄甲曳兵,算什麼大燕漢子!”顧叢雲也不知道這裡怎麼會出現西漠人,隻下意識地揮刀領兵上前。

兩撥人真刀實槍對上了陣,車廂被圍困在了喊打聲的正中間。

紀箏雙腿並攏,雙手放膝頭,緊張又安靜地坐在車廂中,好似個待嫁的黃花大閨女,腳跟來回踢踏著地。

他能聽到顧叢雲在間隙中喊他“聖上,快出來”的聲音,但就是聽不到另一方的聲音。

他不能就這麼出去,他還在等人。

突然,車簾被掀了起來,先進來的是一雙白淨修長的手,緊接著是一個頎長有力的身軀,臉上罩著西漠狼圖騰的半邊麵具,模樣猙獰而可怖。

紀箏猛地怔住了,世上興許真的有兩個明辭越,而這個是屬於草原荒漠的辛爾烈,不是他大燕的璟親王。

“皇叔……”他喃喃著伸手,觸上了那半張麵具,麵具仿如燙傷的瘢痕一般,猩紅可怖紋路如突兀的根係,爬滿了眼前人的半張臉。

明辭越揭開麵具,短暫一笑,繼而又恢複回冷麵,不給他踟躕的機會,將那明黃色的小身板扛在了左肩上,轉身身手矯健地跳下車廂,衝出重圍。

那黃色在一群黑漆漆的鴉色裡太過醒目,顧叢雲幾乎是一瞬間瞄準了目標,不管不顧地殺出重圍,接連推翻了好些人,緊跟了上來。

該死。

計劃是明辭越趁混亂將他搶出人群便完事,會有易容之人替他換上衣物,坐回車廂內。可誰知紀箏頭吊垂在半空,往回一望,好家夥,顧叢雲遠遠地就在身後,跟得正緊呢。

他一咬牙,不忘演戲配合,全身扭動驚呼,“大膽賊人,放朕下來,快放朕下來!”

明辭越也回頭瞧了一眼,有些不悅地挑了挑眉,想了想,動作誇張故意地在肩頭天子的臀上拍了兩下。

紀箏:“……”

“唔!”他當即瞪大了眼,咬緊了唇,連演戲嗬斥都忘了,整個人血液全倒流,湧到了臉上,徹底羞成了一個不會說話不會動的小麻袋。

遠處顧叢雲見此景,騰地雙眼煞紅,不管不顧地像牛犢般地往前衝撞,被叢林中的枝椏連連絆倒,緊接著他就被後追上的敵手摁翻在地,等他終於解決完畢,站起身時,那兩人已經消失無蹤了。

顧叢雲無力地發瘋一拳砸向樹乾,又連忙往回跑,想跑回原地,駕馬去追。

誰知原地馬車周圍又跪倒著一群人,窗簾被風撩動,露出的是熟悉的側臉,以及那身明黃錦衣。

顧叢雲愣了半晌,腳步跌跌撞撞地上前就要掀簾。

“顧叢雲。”車廂內傳來的聲音有些帶啞。

他連忙回道:“是我,是我,我來了。可聖上怎麼,方才,不是……”他結結巴巴,組織不出完整的一句話。

車廂內沉默半晌。

“方才被搶之人……你可看清了臉?”

顧叢雲自己緩緩腦補出了一個想法,那人一直低垂著頭,他沒看清說不定就不是真的聖上,說不定,說不定隻是個替身!他的聖上還好端端地坐在這,沒被彆人碰過,沒遭過那般的羞辱……

他心中稍稍鬆懈了幾分,顫抖著手,還是要上前掀簾確認。

“彆,彆!”那音色中的慌張又引起了他的懷疑。

又是一陣詭異的沉默,沉默到顧叢雲幾乎要拔刀,用刀尖去撩那簾幕。

車廂內終於再度傳來動靜,自己把簾幕掀開了一角,“顧叢雲,你不是想當朕的明辭越麼,明辭越可不會此刻冒犯地掀簾。”

顧叢雲隻確認了一眼,慌忙地收劍,垂下了眼眸。

君子就君子,明辭越能忍,他也能忍。

“聖上坐好。”顧叢雲抱拳半跪,“臣這就護送聖上去玉成山莊。”

作者有話要說:  紀箏:朕懷疑你假公濟私以公謀私,但朕沒證據

其實……顧三不是沒機會揭開那層簾幕,但他現在就好似癡人說夢,沉浸在這個假的溫柔鄉之中,隻要聖上肯留他就好,肯把他當成一個替身就好。(小聲替他bb一句,還是1v11v11v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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