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2 / 2)

漂亮孩子總是討人喜歡,霍錦雲招呼著福寶:“你多大了?叫什麼名字?要聽這個嗎?”

說著,霍錦雲還指了指福寶一直打量著的戲匣子。

福寶眼前一亮,她是很稀罕這個戲匣子。

以前聽胡奶奶提起過城裡的戲匣子,但是她沒見過。

霍錦雲看她那驚訝的樣子,就笑了,開始給她解釋這戲匣子怎麼回事,恰好這個時候蘇宛如過來了,蘇宛如一個梳著粗辮子,穿著小碎花的襯衫,有一雙看起來總是在笑的單眼皮,她笑眯眯的望著福寶,覺得福寶這孩子真好玩。

她忍不住問:“小姑娘,你認字嗎?你如果認字,我還可以給你書看。”

福寶想了想:“我還沒上學,等到今年過了秋收,我就要去上學了。”

她說話的樣子很乖很認真,逗得大家都笑起來。

霍錦雲笑著說:“我好好認字吧,等你能讀書了,我這裡的書可以給你看。”

福寶聽著,自然是期待,一時又想起來孫麗娜看煉鋼的事,就想問問,誰知道正在這個時候,旁邊的一個門開了,蕭定坤站在那裡:“福寶?你怎麼過來了?”

福寶看到蕭定坤,頓時笑了:“我是來找我爹的,要吃飯了,我來喊他。”

她沒直接說吃粽子,怕萬一知青們沒粽子吃,聽到粽子會嘴饞,以前她就是這樣的。

小姑娘的聲音甜軟清亮,仿佛大滾子山上吹來帶著水汽的風,吹散了蕭定坤眼中原本的漠然。

他點頭:“你爹剛才過去大隊長那裡拿東西了,很快就回來,你先等一會吧。”

福寶忙小雞啄米一樣點頭。

霍錦雲等人看著這小姑娘乖巧的樣子,都不免有些憐惜,想著這小姑娘又好看又乖,真是好孩子,蕭定坤對人家這麼冷,彆嚇到人家小姑娘。

蘇宛如笑眯眯地招呼福寶:“福寶,你過來我屋裡玩兒嗎?”

福寶和蘇宛如不熟,她覺得自己不能這麼叨擾人家,忙搖頭說:“不用不用,我就在這裡等我爹好了。”

霍錦雲看著她這個拘謹的樣子,忍不住笑了:“等下你爹還會過來,你先進屋坐坐,不用太拘束。”

福寶和霍錦雲更不熟了,她求助地看向蕭定坤。

這次來了十幾個知青,兩個知青住一個屋,蕭定坤和霍錦雲住一個屋。

蕭定坤點頭:“先進來坐。”

孫麗娜見此,忙笑著說:“福寶,你等著,這兩位大哥哥有好吃的給你。”

說著間,她就要和福寶一起進去蕭定坤和霍錦雲的房中。

誰知道到了門口,蕭定坤淡淡地瞥孫麗娜一眼,一點也不歡迎的樣子。

從頭到尾寫滿了排斥和不歡迎。

孫麗娜臉上一紅,儘管蕭定坤一直都是這樣的一個人,但是孫麗娜還是覺得心裡不舒服。

她是城裡的下鄉知青,在這些鄉下孩子麵前,應該是被憧憬和仰視的。她覺得在福寶這個鄉下小孩麵前,蕭定坤不給她麵子了。

福寶也發現了不對勁,她覺得孫麗娜多好看的一個姐姐,還曾經幫蕭定坤作證過,又能乾,愛看煉鋼的書,怎麼定坤哥哥對人家這樣啊?

她正納悶著,就聽到蕭定坤涼涼地說:“你要等就進屋等,不要等就出去。”

福寶一愣,顯然這話是對她說的?

她再也顧不上好看能乾的城裡大姐姐,趕緊邁腿走進去。

因為腿短,也因為不自在,邁門檻的時候還差點摔倒。

蕭定坤抬手,有力的大手穩穩地扶了下她的小肩膀。

儘管他依然沉著臉,可是旁邊的孫麗娜依然敏感地捕捉到了他神色中刹那間閃過的一絲溫柔。

這絲溫柔,因為浮現在蕭定坤這麼一個冷漠不羈的人眼中,卻越發顯得不可思議。

任何人都可以有同情心,任何人都可以憐愛這樣一個漂亮的農村小姑娘,可是蕭定坤除外。

孫麗娜和蕭定坤是鄰居,認識蕭定坤多年,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

他連自己親姐姐親爸親媽都沒太多耐心,更不要說一個毫無血緣的農村小姑娘。

孫麗娜在這一刻徹底呆了,她不敢相信,她盯著蕭定坤,探究地望著他,拚命地想從他眼中得到求證。

剛剛,就在剛剛,那向來沒什麼感情的眼睛中閃過的一絲溫柔是她的錯覺嗎?

但是她看不到了,她也看不透。

孫麗娜悵然若失,又覺備受打擊。

霍錦雲當然看到了孫麗娜的尷尬,但是他深知蕭定坤的性格,他也不是那種會出頭的人,生活已經教會他什麼都裝作沒看到,所以他狀若無事地進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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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寶好奇地打量著這個房間。

這個屋子裡很簡單,靠牆的土炕,角落裡放著一個箱子,箱子旁邊用木板和磚頭支成一個小桌子,這就是房間所有的擺設。

福寶看到小桌子上有一張圖,圖上密密麻麻的許多線。

她納悶了,小聲說:“定坤哥哥,那是什麼啊?”

蕭定坤沒說話,他正從木板桌子旁邊的箱子裡找出來一個罐子,打開來,然後拿來一個瓷碗,從暖瓶裡倒了一些水。

霍錦雲笑著說:“這是柴油機水泵的內部構造圖。”

內部構造圖?那是什麼?

福寶聽得一頭霧水,不過定坤哥哥也沒搭理她,她又和人家錦雲哥哥不熟,也不好意思再問,隻好小聲“喔”了下,假裝自己聽明白了。

蕭定坤回過頭,一看她那懵懵的樣子就知道怎麼回事:“知道什麼是內部構造圖嗎?”

福寶被看破了心事,羞愧:“不知道。”

蕭定坤:“就是把柴油機水泵裡麵長什麼樣都給畫出來,這樣看著就能一目了然了。”

福寶想想,明白了:“怪不得錦雲哥哥會擺弄柴油機水泵,原來是懂得柴油機水泵裡麵長啥樣啊!”

蕭定坤看她這恍然的樣子,微微勾唇笑了下,不過他沒說話,起身把麥乳精給福寶喝。

福寶接過來,小心翼翼地嘗了一口,不由舒服地咂舌頭:“哇,真好喝,這是麥乳精吧,以前我在我姥姥家喝過!”

定坤哥哥就是好,總是給她好吃的。

蕭定坤看著她乖軟的小樣子,原本麵上的寒氣已經散去了:“麥乳精是營養補品,你還小,補補身體,這樣才能長高。”

福寶聽了,心裡自然是喜歡,忍不住再次喝了一口,抿在舌尖,真是香甜:“好喝。”

正喝著,蘇宛如跑過來了:“小姑娘,看我給你拿來個什麼,這可是好東西,你見過嗎?”

霍錦雲看她一臉顯擺的樣子,露出溫和的笑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拿出來什麼寶貝呢。”

蘇宛如一臉得意:“這本來就是寶貝啊!”

說著,還向福寶晃了晃她手裡的盒子。

福寶看過去,那是一個方形的鐵盒子,盒子上畫著一對紅臉蛋的小姐妹,戴著帶白毛的紅帽子,身上穿著棉袍子,脖子裡還係著紅領巾。

蘇宛如打開鐵盒子,從裡麵拿出來幾塊餅乾遞給福寶,又分給蕭定坤和霍錦雲。

福寶好奇地看著餅乾,這個餅乾和以前吃過的所有餅乾都不一樣,餅乾上鑲嵌著綠色的像菜葉的東西,好像還有紅色的?

蕭定坤低頭看了她一眼:“這確實是好東西,你嘗嘗。”

福寶接過來一片,放在嘴裡,一吃之下,清澈的眼睛中頓時綻放出驚喜來。

這個餅乾自然是很好吃,噴香酥脆,是平溪生產大隊的孩子做夢都吃不到的,但是這個餅乾又和之前蕭定坤給她吃的其它餅乾不同,這個餅乾裡麵帶著烤酥了的菜味,還有一些其它水果的味道。

福寶饞嘴地吃完了一塊,舔舔嘴唇兒,好奇地望著那盒子問:“這是什麼餅乾啊?”

這時候蕭定坤和霍錦雲也都吃了,蕭定坤是吃了跟沒吃一樣,霍錦雲是點頭稱讚:“以前還沒覺得這餅乾有多好吃,現在覺得真是好吃。”

幸福感是比較出來的,現在吃著窩窩頭,再吃這餅乾,那是人間至上的美味了。

蘇宛如一看大家都喜歡,福寶又很好奇的樣子,便把盒子拿到她麵前,指給她看:“這幾個字是,草原小姐妹。”

福寶看著那兩個紅撲撲臉蛋的小姑娘,好奇了:“草原小姐妹?這是什麼?”

蘇宛如笑眯眯地開始講了:“這個就說來話長了,她們是蒙古族的一對姐妹,叫龍梅和玉榮,她們利用假期去給生產隊裡放羊,結果遇到了暴風雨,這兩姐妹為了保護受驚的羊群,冒著刺骨的風雪堅強拚搏,龍梅為了救一隻埋進雪裡的羊和羊群失散了,她們在冰雪中把腳凍成了冰坨子但依然頑強地保護羊群。”

福寶睜大了驚奇的眼睛。

她一歲前生活在尼姑庵裡,後來就來到了平溪生產大隊,所接觸的無非是山裡山下以及平溪生產大隊的那些人,從來沒想到外麵的世界還有這樣的地方,還有這麼一對小姐妹。

她擔心地問:“那後來呢?她們怎麼樣了?”

蘇宛如看著她擔憂的小樣子,忍不住想笑:“龍梅找到了自己的妹妹玉榮,發現玉榮的腳凍成了冰坨子,就撕下自己的衣服包住了妹妹的腳,然後在風雪中背著妹妹往前走,後來是鐵路工人和尋找他們的公社書記找了她們,她們順利脫離了危險,並成為了草原上的英雄小姐妹。”

說著,她又拿起一塊餅乾來遞給福寶:“這個餅乾的牌子就叫草原小姐妹,是為了紀念這一對姐妹。”

當然她沒說的是,這個草原小姐妹什錦餅乾即使是在大城市裡也是很昂貴的,一般人根本吃不起,不是一般的餅乾能比的。

福寶聽到那對小姐妹脫險,頓時鬆了口氣,雖然這件事很遙遠,但是她聽著就替那對小姐妹揪心。

一時又想起剛才蘇宛如說的話:“姐姐剛才說她們是蒙古族,蒙古族是什麼啊?”

福寶還沒上學,她還不知道全國有五十六個民族。

蘇宛如正在那裡啃餅乾,霍錦雲見了,便把中國有五十六個民族的事都和她說了,又詳細地給她介紹了蒙古族,給她說了什麼是草原。

福寶聽得眼睛都睜大了,她隻知道山,隻知道河,隻知道尼姑庵和平溪生產大隊,終於李書記所在的公社,對她來說都是遙遠而神秘的,仿佛晨間的大山,被籠罩上一層神秘的白紗。

她沒想到,在這個世界遙遠的地方,還有一眼望不到邊的草原,還有那麼可愛的一對小姐妹。

小小的心靈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洗滌,她忍不住感慨:“原來這個世界這麼大,有這麼多民族,知青哥哥姐姐們都知道好多東西,都好厲害!”

她一連用了幾個好,惹得在場的幾個知青都笑起來。

福寶眨著明亮的大眼睛,她不知道幾個哥哥姐姐在笑什麼,她忍不住說:“還有那位麗娜姐姐,她也好厲害,她還會煉鋼。”

“煉鋼?”

她這一說,幾個男女麵麵相覷,煉鋼??

福寶一臉崇拜:“是誒,煉鋼,宛如姐姐,你會煉鋼嗎?”

蘇宛如傻眼,搖搖頭,她,她煉得哪門子鋼?

蕭定坤皺眉:“孫麗娜說她會煉鋼?”

她又不是鋼鐵係統的,怎麼會知道煉鋼?這年頭煉鋼是國家大事,煉鋼廠是保密的,不會隨便讓人進去的。

福寶一臉認真:“是誒,孫姐姐在看煉鋼的書。”

“煉鋼的書?”蕭定坤徹底狐疑了,孫麗娜?看煉鋼的書?

霍錦雲和蘇宛如也是一臉懵。

“對,就是一本書,叫《鋼鐵是怎麼煉成的》!”福寶用她的小奶音大聲地這麼說,眼中泛著憧憬的光。

“……”

幾個男女愣了半晌,最後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