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蟹粉(2 / 2)

“什麼!”孟姐嚇了一大跳,有些受寵若驚,“遙遙,這事兒我肯定幫你保密,你放心。”

程遙遙的手藝這麼好,這門生意穩賺不賠,程遙遙卻願意分給自己一杯羹?

程遙遙笑盈盈晃著腦袋:“巧者勞而智者憂,無能者無所求。我呢,最怕就是跟人打交道的事了,孟姐你人脈廣又精明,跟我一塊兒是強強聯手!”

這一頂高帽子帶下來,孟姐忍不住喜笑顏開。她端詳了一下程遙遙:“你彆跟我裝憨,我看你是個再機靈不過的。隻可惜你這張臉長得實在太好了,出去容易惹麻煩。既然你這麼看得起我,那我就厚著臉皮答應下來了。”

孟姐成了合夥人,頓時認真許多。她仔細跟程遙遙研究了一番,決定將價格定在一斤禿黃油16塊的價格上。

程遙遙道:“會不會太貴了?”

孟姐笑道:“嗨,吃得起這個的人,不差這點兒錢!何況這麼好的禿黃油,他們有錢還沒地兒買去呢。京城的那些子弟,在大飯店吃一頓幾百塊也是有的,還差這點兒錢?”

這是個相當極端的年代,有些家庭一個月的菜錢也不超過一塊錢,有些人卻可以一頓飯吃掉幾百塊。

程遙遙點點頭。這個價格乍聽起來貴,可三十斤大閘蟹才做出三斤半禿黃油而已,再加上豬油和人工費,絕對值得這個價。程遙遙又道:“咱們可以出二兩的試吃裝,嫌貴的也可以買一點回去嘗嘗。”

孟姐驚豔萬分,直誇程遙遙是個商業天才。程遙遙乾笑,這個主意可不是她想出來的,後世的商家都會這一手。各家品牌都會推出MINI版的試用裝,咖啡廳和甜品店也會送小塊的甜點給顧客試吃。

孟姐拿了紙筆,把兩人想到的點子都寫下來,弄到後半夜還意猶未儘。程遙遙直打嗬欠,求饒道:“咱們明天再慢慢商量吧。”

孟姐這才答應去睡覺。程遙遙開門把孟姐送走,回來正要關門時,卻跟隔壁的劉悅碰個正著。

劉悅穿著一件跟程遙遙很像的羊絨大衣,臉上帶著妝,這種打扮並不襯她的氣質,反而有些風塵味。她正躡手躡腳地就著走廊的燈開門,沒想到程遙遙會忽然出現。

劉悅瞪大了眼睛半天沒說話,顯然被嚇到了。

程遙遙不知道該說什麼,進屋要關門,劉悅伸手撐住了門縫。程遙遙皺眉道:“乾嘛?”

程遙遙披散著發絲,雪白羊絨毛衣裹在身上,不施粉黛的臉仍舊明豔無雙,透著一股令人自慚形穢的傲慢和嬌縱。

劉悅被刺痛了,她暗暗咬牙,不情願地低聲道:“你……彆跟彆人說。”

“說什麼?”程遙遙歪頭,烏黑發絲瀑布般披散下來,“我很困,什麼也沒看見。”

劉悅一愣,不可置信地看著程遙遙。這件事要是換成她,早就把所有人都嚷嚷起來了。程遙遙居然這麼輕易就放過她?劉悅心裡一時間五味雜陳:“你……我以前那樣對你……”

“彆說惡心的話了!”程遙遙受不了地搓搓胳膊,“你怕人說,就彆乾這種事,被人撞到你就完了。”

劉悅嘲諷地勾起唇角,程遙遙果然還是讓人討厭:“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命好,不用爭取機會就能送上門?”

程遙遙也翻了個白眼,把門關上了。

劉悅也拖著疲憊的步子進了屋,連澡都沒洗倒頭就睡,她明早還得拍戲呢。

忙活著禿黃油的事,程遙遙和孟姐還抽空去阿福的漁船上做客了。

中午時分,碼頭不遠處並排著幾十艘漁船。船夫船娘們都挽著袖子和褲腿,露出凍得通紅的手腳。他們的臉常年被江風刮著,格外粗糙,笑起來牙齒雪白。

一條條簡陋的漁船上五臟俱全,船頭放著個小爐子,隨時隨地都可以生火做飯。

這會兒正是飯點,江麵上彌漫著一股辣椒悶炸魚的香氣。漁民們在江上討生活,濕氣重,很容易得風濕關節痛,辣椒和燒酒是必不可少的。

阿福大老遠就衝向程遙遙,拉著她的手興高采烈地往漁船上跑。他長這麼大,還從沒招待過客人呢!

程遙遙笑吟吟道:“你爺爺呢?”

阿福道:“爺爺去買醬油了!”

程遙遙和孟姐上了船。這對祖孫倆生活拮據,船艙裡除了一床鋪蓋,什麼也沒有,調味品隻有一點鹽巴和一串乾辣椒。

阿福小小年紀,生爐子卻十分利索。他用小鍋撈了一盆水架在爐子上,很快就點著火。他又從筐子裡撈出幾隻螃蟹和蝦洗了洗,等水咕嘟咕嘟沸騰起來了,就把還蹦噠的蝦蟹丟進去,蓋上鍋蓋燜。爐子裡很快就飄散出一股誘人的味道。

沒一會兒,老船夫老袁頭回來了。他提著一大包饅頭,一瓶子燒酒,還樂嗬嗬地從口袋裡拿出一個紙包,眼角的皺紋都舒展開來,像是得了什麼寶貝。

老船夫病了那一場,身體反而比從前好了許多,風濕咳嗽的老毛病都減輕不少。現在為程遙遙提供大閘蟹,手頭也寬裕了些,能好好招待這位大貴人,老船夫心裡十分快慰。

等他打開紙包,程遙遙探頭一看,紙包是一些黑乎乎的塊狀東西。程遙遙好奇道:“這是什麼?”

孟姐輕輕推了他一把,笑道:“這是醬油膏!怪不得你不認得。”

老袁頭把醬油膏砸碎,挑出一小塊用開水融化了,調配出一小碗醬油似的東西。他問阿福:“煮了什麼?”

阿福得意地挺起小胸脯:“煮了蝦和螃蟹!”

老袁頭打開鍋蓋一看,衝孫子虎了臉。他挽起袖子,從筐子裡抓出幾隻個頭很大的蟹來。

阿福委屈地垮了小臉。他知道爺爺這是責怪自己招待客人不夠豐盛的意思。可那螃蟹是要賣錢給爺爺治病的呀!阿福不敢說話,可小孩子的心思全寫在臉上,哪裡瞞得了人。

程遙遙趕緊道:“不用不用,這些大螃蟹是要留著賣錢的。”

老漁夫不會說什麼感謝的話,他的表達十分質樸,就是固執地要用最好的東西來招待程遙遙。還是孟姐勸住了:“我們正要買這種大螃蟹呢,留著留著!咱們自己人吃講究這麼多乾什麼?”

老袁頭這才罷了。他放下螃蟹,又進船艙裡挖出兩勺蝦醬來。醬蟹是很肥的母蟹,而那醬黑乎乎的,上頭飄著一層油。

程遙遙顯擺道:“這個我認識,這是蝦醬對不對?”

漁民們撈到的一些小魚蝦賣不出去,自己一時間又吃不完,就丟進壇子裡,撒上鹽巴醃起來,久而久之就釀製出了蝦醬。蝦醬的氣味特殊,吃不慣的人聞著就想躲,喜歡的人卻覺得鹹香有味,可以用來佐粥送飯。

不多時,螃蟹和蝦都熟了,一大盆擺在桌上,什麼調味料也不加,鮮得掉眉毛。就著一盆子白麵饅頭,一碟子蝦醬,大家都吃得酣暢淋漓。

程遙遙從小跟著外公浸淫美食,對任何食物都十分能欣賞,對蝦醬大加稱讚:“正宗,地道!”

老船夫見程遙遙如此賞識自己的蝦醬,高興得紅光滿麵,恨不得跟程遙遙碰一杯。

程遙遙和孟姐兩人吃出了高高的一堆螃蟹殼,滿足地歎口氣:“太好吃了。陽澄湖的大閘蟹就是好。”

老船夫品著燒酒,對程遙遙提起來:“我跟老翁他們說好了,殘蟹一斤四毛,小螃蟹一斤兩毛,這時節都是滿黃的,質量也好。”

老船夫身體恢複後,為程遙遙提供著最好的大閘蟹。他的大閘蟹個個肥大滿黃,還主動向程遙遙提起可以買便宜的殘蟹——殘蟹是折了腿的大閘蟹,品質沒差,價格卻要低一毛錢。小螃蟹就是個頭不夠大的大閘蟹。

程遙遙還沒說什麼,孟姐高興道:“好,反正咱們隻要蟹黃,這樣又能壓低本錢了。”

程遙遙笑著點點頭,拿出一個紙包遞給老船夫:“這是這幾天的蟹錢。我幫你換了五十斤的糧票。”

老船夫祖孫倆常年住在船上,沒有門路弄到糧票和糧食。程遙遙總為他們淘換些糧票糖票和工業品,這份姑娘家的善良和題體貼讓老船夫感激得不知如何是好,推著孫子道:“快謝謝阿姐!”

阿福甜甜地抱了下程遙遙:“謝謝阿姐!”

程遙遙輕撫他的大腦袋,嚷嚷起來:“你手好臟!”

殘蟹和小螃蟹壓低了大閘蟹的成本,李秀珍則為程遙遙提供了另一個建議:用素油代替豬油。這是當年蘇州飯館的做法,將蟹殼放進素油裡炸香後撈出,再炒禿黃油。

程遙遙試驗了幾次,決定用豬油和素油1:1的比例來做禿黃油。這樣能確保禿黃油的口感醇厚卻不那麼厚膩,同時還壓低了成本。

禿黃油的生意如火如荼地進行著。程遙遙一邊做禿黃油,一邊還要拍戲。她是個嬌貴身子,沒幾天就累得哈欠連天。

孟姐怪不解的,還主動勸她:“是人重要還是錢重要?你一個嬌滴滴的大小姐,何必這麼拚命?”

程遙遙打了個哈欠,眼睫毛上掛著滴淚水:“你不懂。”

孟姐喜滋滋計算著預定禿黃油的客人,道:“已經預定了二十三瓶了,扣掉本錢咱們起碼能賺兩百塊!”

”啊?“程遙遙失望道:“那什麼時候才能賺到一萬塊?”

”一萬?!“孟姐的筆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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