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嵐想知道他們的名字,但這時候他們已經無法再開口了。
到最後他們都隻是陌生人而已。
蕭嵐一路前進,周圍的景象也不斷出現又回歸混沌。
走著走著,前方又再次出現了場景。
到處都是斷壁殘垣,入眼的建築沒有哪一棟是完好的,和之前見過的差不多,像是經曆了一場聲勢浩大的戰爭一樣。
再往前了一段,蕭嵐的步伐卻停頓住了。
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
或許,那已經算不上是“一個”了。
那人勉強地靠在一截斷掉的牆壁邊上,他的腰部以下全部消失,斷口看起來十分猙獰,鮮血沾滿了地麵,隱約能看到內臟和脊椎的痕跡。
那是……花甲。
花甲雖然重傷,卻憑借著高級玩家的強悍體質撐著一口氣。
蕭嵐連忙跑到了花甲麵前。
看到曾經有過一麵之緣的人變成了現在這樣,蕭嵐感覺心頭一陣難受。
花甲聽到了自己麵前的腳步聲,勉強抬起頭來。
“喲~這不是少主嗎……咱們……見過的……你還記得我嗎?”
一模一樣的對話,卻是不同的時空,不同的場景。
蕭嵐叫出了他的名字:“花甲。”
花甲一愣:“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蕭嵐蹲在他的麵前:“你先彆說話,等會再解釋。”
說著他拿出了【逆時計】,可以使用的次數還剩下最後一次。
腰斬這樣傷治療道具是沒辦法了,但這種程度的傷勢肯定是不會超過一天的,用【逆時計】的話,就還有的救。
蕭嵐對著花甲使用了【逆時計】。
可是道具卻毫無動靜,就像壞掉了一樣。
“怎麼會?”蕭嵐感覺不可思議。
花甲卻笑了:“少主啊……見到你的時候我就發現了……你的氣勢很強,這麼強的玩家……我不可能沒有聽說過。而且,我最後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也根本不是玩家,沒道理這麼快升級……跟……吃了金坷垃一樣……”
他看著蕭嵐:“你是不是……來自彆的時空?這個道具……也並不在我所在的時間線上吧?”
蕭嵐看著他那張熟悉的臉,突然意識到這是當時無赦反抗降臨世界的時間。
【逆時計】是可以逆轉時間的道具,但是它看起來並不能操控不屬於自己所在的那個時間線。
蕭嵐說:“對,我來自未來,那時候我們也在反抗降臨世界。”
花甲努力給他比了個大拇指:“不愧是少主……牛逼啊……可惜……我們不能給你撐場麵了……”
蕭嵐看著那個讓自己感覺無力的巨大傷口:“你的傷是怎麼回事?”
花甲指了指旁邊幾個被砍成了碎塊的白騎士:“喏,那些……維序者,嘿嘿,我解決掉了幾個,可惜啊……他們實在是太多了……”
蕭嵐看向周圍之前頻繁見到的白騎士碎塊,問到:“維序者?那是什麼?”
花甲:“他們是由契約玩家轉化而來的……燃燒契約的生命,承載主宰的力量,獲取短暫的強戰力,是……他創造的秘密底牌。”
原來這才是主宰的依仗。
他從來就沒有把契約玩家看在眼裡,也沒有指望全靠契約玩家的戰力來鎮壓反抗。
人類對他來說隻是素材而已,他相信的隻有自己的力量。
說完這些,花甲似乎是覺得很疲憊了。
他的聲音小了下去:“少主啊……有煙嗎?最好是係統商店的……99號……”
蕭嵐從自己的儲物空間裡拿出了99號煙,遞給了花甲。
這是之前他在訓練場偶遇了花甲之後,鬼使神差地放進去的,卻沒想到過了這麼久還是送到了他的手上。
花甲接過煙,滿足地吸了一口:“嗯……還是這個……最夠味……少主你可真有品味……”
蕭嵐說:“本來就是給你的。”
花甲:“我們……在未來見過吧?”
蕭嵐點點頭。
花甲想了想:“那一定是在技能訓練場……因為我……就要死了……”
他的眼裡還有些對世界的不舍,卻看不到恐懼和掙紮。
或許在決定參與反抗的時候,他就已經做好了麵對最糟糕結果的打算。
花甲像是想起了什麼:“既然我們有交情……那……能不能麻煩你看到我弟弟……稍微幫他一把……”
蕭嵐說:“我已經見過花貝了,那時他已經成為中級玩家,以後要是見到的話,我會再幫他的。如果我們能成功,他也就再也不需要擔心了。”
花甲笑了:“嗬嗬……那就好……就好……”
他抬頭看著天空,眼睛已經沒有了焦距,他喃喃自語,聲音卻越來越低:“你說……我們做的事情……會不會……有人……記……得……”
話音未落,花甲的眼睛已經緩緩閉上。
他舉著煙的手也垂了下去,手中的煙還未燃儘,就已經落在地上。
他還有未完成的心願,心中還有著牽掛,可惜卻沒有時間了。
蕭嵐拿起花甲掉落在一旁,沾滿了塵土和血跡,還有些破破爛爛的灰色風衣,正準備給他蓋上。
不遠處卻忽然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
就像是,穿著厚重鎧甲的騎士。
蕭嵐轉頭看去,殘垣斷壁之中,一個維序者手持巨斧向著他走來。
雪白的巨斧上,還沾著刺目的紅,正在往下滴落。
想也知道這些紅色的來源是什麼。
滴落的血液落在了地麵上,沾染了灰塵後,被地麵吸收,隻留下了一個變得暗紅的圓點。
仿佛被斧頭上沾染的血跡刺痛了眼睛,蕭嵐感覺自己的心臟翻湧著一股怒意。
這股怒意叫囂著,讓他將那個高高在上,肆意踐踏人類的主宰拉下來。
將他打入塵埃裡,再也無法操縱人類的命運。
維序者已經來到了蕭嵐麵前,一言不發地對著他揮舞起了手中的巨斧。
蕭嵐也沒有說話,他暫時放下那件沾血的風衣,握緊了【悖逆之骨】,漆黑的刀刃毫不示弱地向著維序者砍去。
沉重的巨斧和看似纖細的長刀相交,發出刺耳的交鳴聲。
融合了悖逆者核心的武器,對上由主宰的力量製造出來的維序者。
明明是體型懸殊的武器,此刻卻僵持住了。
蕭嵐眼神狠厲地瞪著眼前的白色騎士,手中的力道再一次加強。
漆黑的刀刃再度前進,猛然一刀將襲來的巨斧斬開。
接著,是接連不斷地瘋狂斬擊,看上去沒有章法,卻帶著無法抵抗的強大力量。
蕭嵐握刀的手臂上青筋暴起,每一刀都帶著他的憤怒。
此刻他的眼中隻有眼前的對手,他想要將他徹底摧毀。
厚重的巨斧被他的刀鋒砍出了缺口,堅硬的鎧甲在刀刃下被斬碎。
隨著外表的鎧甲不斷被破壞,蕭嵐發現這個維序者的內部竟然是空的。
其中,作為載體的那個契約玩家已經被消耗殆儘。
這就是契約玩家的真相。
他們拚儘全力以為自己能得到的特權,其實就是成為主宰豢養的家畜,在需要的時候被宰殺,割肉或是放血,提供他所需的一切。
一刀揮出,蕭嵐徹底斬下了維序者的頭盔。
頭盔底下當然是沒有實物的。
但此刻正有一團白色的光芒在頭盔中閃爍,從光芒中傳出的力量讓蕭嵐感覺十分熟悉。
這是,主宰的力量。
隨著白光閃爍,維序者的身體再次動了起來。
他殘破的身體拿起了武器,搖搖晃晃地站起,準備再一次對蕭嵐發動攻擊。
蕭嵐則伸出手,抓住了那團白光。
同時他開啟了技能,能力是——分解。
經過了覺醒之後,蕭嵐不僅擁有了更強的力量,並且對於力量的掌控更加精確了。
此刻,他仔細地感知著手中這團白光的能量形態。
尋找著哪裡是它的薄弱點,思考著要如何才能將它分解。
原來那個看上去不可戰勝的家夥是這樣的,哪怕他是個更高維度的存在,隻要找到他的能量組合方式,也並不是那樣的不可戰勝。
身後沉重的步伐一點一點接近。
蕭嵐沒有回頭,狠狠地握緊了手心。
手中那團白光發出刺眼的光,似乎是想要脫離,卻無奈地越來越黯淡,最終消失無蹤。
隨著白光的消失,維序者的身體也再次倒下。
失去了力量的支撐,本就殘破的白色鎧甲在地上摔得粉碎,和地上的塵土瓦礫融為一體。
就像是個毫不起眼的垃圾。
蕭嵐轉身,回到了花甲身邊。
他撿起地上的灰色風衣,覆蓋了他殘缺的屍體。
蕭嵐輕聲對著他說:“我們會記得,並且繼承你們的意誌,前進下去。”
“因為,你們都是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