赳赳武夫(七)(1 / 2)

蘇夫人隻覺得邵瑜這句嫌棄, 似是再說自己一般, 強忍著怒意說道:“侄女婿既然不喜歡這幾個, 那嬸嬸再調./教幾個乖巧懂事的,你再帶回去。”

“彆, 彆, 這些丫頭邵某可吃不消!”邵瑜臉上嫌棄之色更重,反正他是個粗鄙的莽夫, 也不怕得罪人,直接說道:“嬸子調./教好了, 還是給叔叔用吧, 那幾個丫頭太沒用了, 邵某還想著賣了她們好換一批, 沒想到娘子連她們的賣身契都拿不出來。”

蘇夫人一噎, 暗道這小子一定是來找茬的,她丈夫後院一屋子的人, 送都送不過來, 怎麼還能再加!

且這幾個丫頭都是她精心挑選, 給蘇心萱添堵的, 在蘇夫人的想法裡, 哪有男人不愛美色, 萬沒想到會遇上邵瑜這種油鹽不進的莽夫。

她頭一回被人這樣直白的嫌棄, 心裡暗罵邵瑜粗鄙淺薄,又因著自己攥著賣身契的事,到底有些理虧, 生怕邵瑜趁勝追擊,提出更多要求。

誰知,還真是怕什麼就來什麼。

“嬸子說給丫頭,又不給賣身契,這就跟給一個豬蹄,卻不讓人吃有什麼區彆,嬸子也彆調./教了,費時費力。”

蘇夫人還以為邵瑜又要拒絕,便跟他保證道:“先前忘了給賣身契是嬸子的倏忽,這次一定不會忘!”

她也不知道為何丈夫叮囑,一定要讓邵瑜身邊有自家的人,先前人被送回來,丈夫還發了好大的脾氣,但既然漂亮丫頭是往侄女婿的屋裡塞,而不是往自家後院送,她心裡自然沒有不樂意的,且她對於蘇心萱頂了女兒闖下的禍也沒有半分感激,如今見邵瑜待蘇心萱好,蘇夫人反而一心隻想給侄女添堵了。

蘇夫人萬沒想到,邵瑜話鋒一轉,開口道:“還不如直接折換成銀子算了,既然是嬸子親自調/.教的,那怎麼著一個也得要百八十兩吧,嬸子陪了八個丫頭,算個整數,就一千兩吧。”

蘇夫人險些氣了個仰倒,邵瑜一口一個“嬸子”,蘇夫人何嘗用過這麼充滿土味的稱呼,差點被邵瑜帶進溝裡,她陪的丫鬟遭嫌棄就算了,如今反倒被要起銀子來了,這樣不加掩飾的要錢,她哪裡見過。

蘇夫人依舊顧著顏麵,強笑著說道:“侄女婿啊,這回門日還像娘家要銀子,傳揚出去,怕是會損了你的威名,隻怕旁人還以為你是什麼強盜呢,萱兒,你說嬸嬸說的可對?回門日……回門日真的不好這般的。”

蘇心萱看了邵瑜一眼,低頭道:“嬸嬸才教的我,出嫁從夫,萱兒不敢多言。”

蘇夫人氣個半死,又見邵瑜笑得一臉憨厚,越發覺得蘇心萱就是故意的,暗罵一句死丫頭,臉上卻依舊要笑臉相迎,她愣是將自己憋得臉都紅了。

“不如這般,待過些時日,嬸子……嬸嬸就調./教出一批,絕對合你心意,會做粗活的丫鬟給你,若侄女婿還不滿意,到時候再給你折成銀子。”蘇夫人已經忘了自己一定要安插人了,隻想將這件事囫圇過去。

“會做粗活,一定能賣個好價錢,我過兩天就跟文大人說一聲,到時候讓他幫我賣,他這個人聰明,肯定能幫我辦好,隻是不知道沒有賣身契他能不能賣出去了。”邵瑜笑眯眯的說道。

蘇夫人心裡咯噔一下,哪怕她是個後宅婦人,她也知道這個“文大人”是京裡有名的大嘴巴,什麼事經了他立時便能傳遍滿京城,那自己給陪嫁丫頭卻不給賣身契的事,如何還瞞得住,到時候滿京城都知道自己這個當嬸嬸的刻薄侄女,手伸得長,管到侄女婿家去了!

她心下大恨,知道今日這錢竟然不出不行了,她盯著眼前這個笑得憨厚的莽夫,也不知他是真傻還是裝傻!

“侄女婿,侄女婿,何必這般麻煩,還勞煩你再倒騰一手,嬸嬸最疼愛萱丫頭了,正巧還覺得先前手頭緊湊了,沒能給她置辦豐厚的陪嫁,這有個機會補償她一番,嬸嬸高興還來不及呢。”說完,蘇夫人便立馬喊人拿了一千兩銀票過來,生怕完了邵瑜就要去跟大嘴巴告狀。

“媳婦,還不快謝謝嬸子,嬸子可真是好人啊,比以前我乞討時見過的那些嬸子好多了。”邵瑜依舊笑得一臉憨厚。

蘇夫人被他誇卻半點高興不起來,邵瑜行乞時遇到的都是些什麼人,她一個世家主母,被拿來跟一些市斤小民比較,就算贏了也笑不出來。

眼見在邵瑜身上討不了好,蘇夫人轉頭盯著蘇心萱,語重心長的說道:“侄女婿是個仁厚的,不計較你先前定過親的事,你要知足,要感恩,若是出了什麼醜事,家裡絕對不會護著你!”

她卻忘了,邵瑜開口就是為了替蘇心萱撐腰。

“嬸子,你家二姑娘呢,怎麼今天沒看到她,我還想問問她為什麼這麼對我呢。”邵瑜笑著說道,絲毫不覺得提起自己被退婚是什麼醜事一般。

蘇夫人一噎,隻覺得自己都快被這傻子弄得心肌梗塞了,邵瑜被退婚惹人嗤笑,自家姑娘逃婚也不是什麼好事啊!這個時間點翻舊賬,豈不是在譏諷自己的女兒出了醜事?

“二姑娘做了錯事,如今在閉門思過,怕是不能出來見你這個姐夫。”蘇夫人沒好氣的說道,蘇心芙再度離家出走,蘇家的人也拿她沒辦法,蘇慕行更是直接當沒了她這個女兒,不準任何人去找她。

蘇夫人也不舍得讓蘇心芙被出家,隻能給她安一個閉門思過的名頭,一想到女兒不知去向,她心中難免擔心起來。

邵瑜倒是知道蘇心芙的去向,這姑娘此時應當已經成功入宮了,原劇情的威力倒是不小,這蘇心芙不過短短一麵,便對皇帝情根深種,隻是皇帝對她的印象卻不好,邵瑜暗想著這次蘇心芙怕是再沒有那麼好的運氣了,從宮女慢慢熬吧。

蘇信諾在一旁卻覺得有些糾結,一方麵他實在討厭邵瑜這個搶了姐姐的壞人,另一方麵見一直為難姐姐的嬸嬸吃癟,他又覺得十分高興,因而對待邵瑜,就有些矛盾起來了。

“信諾也不小了,如今在讀什麼書?”邵瑜一副熟絡的樣子問道,活似自己對讀書的事情十分了解一般。

蘇信諾還未開口,蘇夫人就說道:“這小子皮的上天,不喜歡讀書,去了學堂也隻會氣老師,我和他叔叔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學裡的先生也經不住他鬨,便將他送回來了。”

蘇心萱微微睜大眼睛,看了蘇信諾一眼,沒想到自己出嫁幾天,弟弟竟然連學也不能上了,心下一急,便忍不住將求助的目光看向邵瑜。

“不讀書怎麼行。”邵瑜一副蠻橫家長的模樣,重重一巴掌拍在蘇信諾身上,將小孩拍得往前趔趄了兩步,險些摔倒。

“小小年紀,不知上進,這樣吧,跟我回府,我好好打一頓,就知道該怎麼做人了。”

蘇心萱聞言,以為邵瑜真要打人,看著弟弟瘦弱的身子,神情不免有些焦急。

邵瑜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彆擔心。

蘇夫人見邵瑜那般粗魯的動作卻信以為真,她早就看大房兩個孩子不順眼,但礙於名聲卻不好如何明麵上苛責,聽邵瑜這麼說,她也樂得做個順水人情,忙點頭道:“侄女婿說得對,棍棒底下出孝子,這孩子太皮了,但我和他叔叔都不舍得管教,侄女婿若是想管教,我和他叔叔也就放心了。”

待蘇慕行得知侄子也要跟著回邵府的時候,氣得吹胡子瞪眼就,隻是任憑他說什麼,也無法阻攔了。

“蠢婦,蘇家的兒郎卻養在他邵家,這不是讓京裡人看笑話嗎,家門不幸,我怎麼就娶了你這個蠢婦!”蘇慕行罵道,照他心中所想,隻要緊緊攥著蘇信諾,何愁不能挾製蘇心萱,挾製了蘇心萱,便等於捏住邵瑜,如今蘇信諾脫離掌控,安插下人又不成功,一切努力全都白費了。

他心中又恨起母親來,比起大嫂出身世家,自己這個媳婦卻隻是母親沒落娘家的姑娘,兩人比起來,見識手段相差甚遠。

蘇夫人卻委屈得不行,她素來知道自家丈夫同她一樣,也不喜歡這個侄子,卻沒想到將人趕走,自己卻挨了丈夫好一通排揎。

不比蘇家後宅情況複雜,邵瑜府上就甚為簡單,蘇信諾原本還提醒吊膽的,以為邵瑜真的要打他出氣,誰曾想,半天過去他依舊安安穩穩的,又見邵瑜待蘇心萱體貼入微,他就漸漸放鬆了警惕。

哪知翌日天還未亮,蘇信諾還在睡夢中,就被人從溫暖的被窩裡撈了出來。

“一日之計在於晨,起來,先生已經在等著你了。”

蘇信諾揉了揉眼眶,看了一眼麵前的人,見是他那個便宜姐夫,便一臉恍惚的問道:“是要晨讀嗎?什麼時辰了,先生怎麼起的這麼早?”

“晨讀?”邵瑜臉色古怪,又道:“差不多了,你快點穿好衣服。”

冬日裡嗬氣成冰,屋內雖然放了炭盆,但依舊有陣陣寒氣,蘇信諾動作遲緩的穿戴好衣衫,推開門,就見屋外天空還是黑漆漆的,嘟囔一句:“我怕不是在做夢吧。”

說完,他立時轉身,直接栽倒在床上。

邵瑜:“……”

上前將人又撈了起來,罵道:“小崽子,還敢偷懶!”

“做夢,都是夢,姐夫也是夢。”蘇信諾說完,再度睡的跟死魚一樣。

邵瑜也不管他了,見他穿戴整齊,直接將人扛到了演武場。

一路寒風颯颯的吹著,蘇信諾總算清醒過來了。

“你放我下來!”

“撲通!”小孩直接被邵瑜自由落體扔到了地上。

蘇信諾左右看了看,演武場裡點著燈,足夠讓他認清楚這是什麼地方了。

“你帶我來這裡作甚,我日後是要當狀元的人,不習武!”蘇信諾振振有詞的說道。

邵瑜笑了笑,隨手將八歲大的孩子給提到半空中甩了甩,開心的說道:“狀元爺飛起來了。”

“姓邵的,你快將我放下來!”蘇信諾漲紅著一張臉,雙腳在半空中胡亂的踢蹬著,小孩雖然一直掙紮,但依舊注意著力道,生怕傷到了邵瑜,隻是他不知道,哪怕他用儘全力去踢打,對於邵瑜來說也隻是撓癢癢。

邵瑜直接一鬆手,小孩又掉了下去,屁股蹲都快摔成兩半。

蘇信諾氣呼呼的說道:“姓邵的,我要跟我姐姐說,你欺負我!”

邵瑜朝他做了個鬼臉,笑嘻嘻的說道:“一點小事就去告狀,不知羞。”

蘇信諾氣得都要炸了,,吼道:“你到底要做什麼!”

“你身子太弱了,要練練。”邵瑜說道,蘇信諾身板子纖瘦,一心想要讀書出人頭地,邵瑜是經曆過科舉的人,知道這樣弱的身體可扛不住科舉那幾關。

上一世蘇信諾因為替蘇心芙的弟弟頂罪而死,這一世哪怕為了蘇心萱,邵瑜也要幫助小孩實現夢想。

“不去,我要回去補覺,你昨天明明跟我姐姐承諾了,要給我請師傅教我讀書,你騙人!”

“誰騙你了,你師傅不就在這呢!”邵瑜一指演武場中角落裡,一副等候模樣的中年男子。

男人一身勁裝,麵容普通,看起來三十歲左右,雙目明亮有神,身形利落灑脫,臉上寫滿了生人勿進。

小孩愣了一瞬,接著又跟邵瑜鬨:“大騙子,這明明是武師傅!”

“文師父還得等等,但武師傅是現成的,這下子你就能文武雙全了,你開不開心?”邵瑜笑著問道。

開心個鬼,蘇信諾氣得小臉都要扭曲了,他看了一眼那個一看就不好對付的武師傅,下意識的抖了一下,緊接著他的想法就得到了應證。

那武師傅皺著眉頭將蘇信諾提了起來,似是掂了掂他的輕重,又捏了捏小孩的胳膊腿,最終開口說道:“先繞著池塘跑十圈。”

蘇信諾眼神求助看向邵瑜,邵瑜理都不理他,自己開始打拳。

等到早飯時,蘇心萱見到的就是一個癱在桌子上,累得如死狗一般的蘇信諾。

“你這是怎麼了?”蘇心萱拿帕子小心翼翼替他擦汗,臉上不禁露出一抹擔憂來。

邵瑜不以為意的開口:“沒怎麼,就是跑了幾圈,這小子身體太弱了,還是要多練練才能結實起來。”

蘇信諾可憐巴巴的看著蘇心萱,露出小奶狗一樣的表情,小聲喊道:“姐姐……”

姐弟兩常年相依為命,他一露出這樣的樣子,蘇心萱就明白他的想法,但她卻不是不知好歹的人,邵瑜為了避免誤會,昨夜就跟她說清楚了,她也覺得弟弟身子太弱了,因而自然不會阻攔。

“你姐夫也是為了你好,聽話,姐姐晚上親自下廚,給你做八寶鴨,如何?”蘇心萱憐愛的摸了摸他的頭。

蘇信諾聽她拒絕,頓時就像是一朵被風吹滅的小火苗,滿臉寫著生無可戀,就是八寶鴨也不能讓他提神。

吃過早飯,小孩繼續被武師傅折騰,而邵瑜和蘇心萱夫妻全都穿戴整齊,準備入宮。

皇帝登基之後,也並未新建宮殿,而是在前朝皇宮舊址上加以整修,即便如此,這座古老的皇城,在朝陽的映照下,依舊輝煌大氣。

這還是蘇心萱第一次入宮,邵瑜見她似乎有些緊張,便從袖子裡拿出一顆桂花糖遞給她。

“我第一次上戰場前,緊張得手都在抖,陛下就給了我一顆糖,說習慣了就好了。”邵瑜笑著說道。

蘇心萱看向他,想到自己曾看到的他背傷數道傷疤,他如今的爵位,也都是戰場上一刀一刀拚出來的,這樣的一個男人,哪怕不通文墨,哪怕出身寒微,也比旁的男子更加頂天立地。

蘇心萱嘗過,朝他笑了笑,道:“很甜。”

邵瑜帶著人先去拜見皇帝,皇帝見蘇心萱微微低著頭,相貌隱約隻是清秀,完全比不上遇刺那天見到的蘇家二姑娘,但見邵瑜似乎很開心,便隻得叮囑道:“既然成了婚,日後行事就穩重些。”

蘇心萱就眼見著邵瑜湊到皇帝身邊,絲毫不見外的說道:“陛下,臣乞兒出身,也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前半生是老天爺養大的,後半生全靠您和娘娘拉扯,才能有今日。”

“臣是個粗人,說不來皇恩浩蕩那些好聽的話,隻知道臣沒有父母,姓名是陛下取的,武藝是陛下教的,第一件好衣裳是娘娘親手縫製,在臣的心裡,您和娘娘就是臣的親人,如今,得您庇佑,娶了這樣一個賢惠的媳婦,即便立時讓臣去死,臣也覺得知足了。”

回想戎馬的那些年,皇帝也大為觸動,邵瑜這樣的粗人,往日裡連漂亮話都不會說,今日這一番剖白,明明是再粗糙不過的話,但皇帝卻覺得格外的真心。

皇帝笑罵道:“胡說些什麼,如今天下太平,哪用得著你說什麼生生死死。”

“臣還是惠州行乞的時候,曾經眼見一個路過的神醫,不過幾針就將快要死掉的老乞丐救了回來,娘娘頑疾難消,臣便派人去惠州尋找神醫蹤跡,神醫蹤跡難尋,倒是僥幸得了一張藥方,似乎與娘娘症結相符,陛下不妨讓太醫看一看這方子,看看能不能用得上。”

邵瑜這方子自然不是來自什麼神醫,而是直接在係統裡購買的,花了他五十積分。

皇帝接過藥方,心下一暖,也明白為何邵瑜是交給他,而不是交給馮皇後的原因,雖是為了討好自己,但這份心意他卻十分受用。

邵瑜帶著蘇心萱出了勤政殿,走了不過半盞茶的功夫,便見到一個身穿粉色宮裝的女子等在牆角。

“大姐姐。”蘇心芙一臉欣喜的喊道。

邵瑜望了一眼跟在身旁的小公公,遞了個裝了銀子的荷包過去,道:“小公公,可否借一步說話。”

那小公公知道邵瑜是禦前的紅人,又見那邊隻是兩個女子說話,也不會出穢./亂後宮之類的醜事,便點了點頭,帶著邵瑜往一旁走,隻是小公公的視線始終盯著蘇家姐妹,生怕出了什麼亂子。

“二妹怎麼會在這裡?”蘇心萱疑惑的問道,蘇家那兩口子自然不會將她堂妹再次離家的事情告訴她,她還真以為堂妹如二嬸所言正在家中思過,萬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她。

蘇心芙眼眶一紅,道:“出了點意外,姐姐,你能幫幫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