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混混(一)(1 / 2)

邵瑜半撐著坐了起來, 打量著四周。

房子沒有貼牆紙, 老舊的牆上布滿痕跡斑駁, 屋頂灑落幾點白光下來,屋內家具陳舊, 邵瑜麵前的椅子腿短了一截都沒有扔掉, 這些無一不在表明這個家庭的貧窮。

“爸爸,吃飯了。”小女孩又說了一句, 眼神怯生生的,那模樣似乎邵瑜動一下她就要往後退。

邵瑜朝她點了點頭, 說道:“我馬上就來。”

他身上滿身酒味, 太陽穴還隱隱作痛, 這是宿醉的後遺症, 邵瑜剛剛換好衣服, 耳邊就傳來一陣嬰兒啼哭聲,他回頭一看, 隻見床最裡側躺著一個七八個月大的小嬰兒。

邵瑜將孩子抱起來, 輕輕的搖晃著, 輕柔的哄道:“不哭, 不哭。”

“我來吧。”身後傳來女人的聲音。

邵瑜聞聲望去, 女人頭發散亂, 臉色蠟黃, 看著他的眼神中帶著些許恐懼,似乎是害怕他會將嬰兒丟到地上,手飛快的上前接過孩子。

“飯都盛好了, 你快去吃吧,免得涼了。”女人說話間眼神有些躲閃,這是害怕的跡象。

邵瑜沒再多言,點了點頭就出去了,飯桌旁小女孩已經坐著了,見邵瑜開始動筷子,小女孩這才敢開始吃飯。

飯是昨夜的剩飯,邵瑜剛當皇帝回來還有些吃不慣,他又夾了一口青菜,嘗起來寡淡無味,顯然是少鹽少油的緣故。

他嘗了一口便不太想嘗第二口,但他麵前的小女孩卻埋頭吃著白飯,似乎並不敢動手夾菜,邵瑜直接夾了一筷子青菜放在小女孩的碗裡。

小女孩抬頭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去繼續吃飯。

八零年代,邵瑜心下嘀咕著,這個年代缺衣少食的情況沒那麼嚴重,但依舊有人掙紮在溫飽線,也還有不少人乘著下海浪潮,站在時代風口發家致富,可以說這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

原身就是乘著時代浪潮的一員。

原身是老來子,自幼得父母偏愛,上頭有兩個哥哥和一個姐姐,他被父母嬌慣得厲害,讀書不成農活也不成,成日裡無所事事招貓逗狗,吃喝嫖賭樣樣精通,等到他滿了二十,村裡的人家都知道原身是什麼德行,因而沒人願意將姑娘嫁給他。

恰巧隔壁村的趙家有三個女兒一個兒子,趙老兩口本就重男輕女,又是唯一的寶貝蛋,驕縱的比邵瑜還厲害,這唯一的寶貝蛋跟原身是一路貨色,寶貝蛋在外麵賭博欠了錢,趙家老兩口為了還錢,三個女兒全都收了厚厚的彩禮嫁了出去。

既然彩禮收的厚,那這嫁的人自然也就一言難儘了,大女兒嫁給了個啞巴木匠,二女兒嫁給了四十歲的鰥夫,三女兒趙小荷就落到原身這個混混頭上了。

邵家老兩口原本還指望著原身成親之後就能改好,但混混成了親他也還是個混混,趙小荷剛生下大女兒,還沒出月子呢原身就因為偷東西被人堵了個現行,苦主直接找邵家老兩口算賬。

老兩口自然一個勁的賠不是,拿了銀錢方才堵住了人家的嘴,隻是自家人的嘴卻堵不上了。

原身的哥哥嫂嫂們受不了了,整日裡因為原身的不良行徑,哥哥嫂嫂在外麵被人指指點點,且父母無止境的貼補小弟讓已經有了小家的哥嫂很不滿意,最終的結果自然是分家。

老兩口跟著大兒子,二兒子和邵瑜每年年底都要交孝敬,隻是原身的孝敬,老兩口到底有沒有拿到過,旁人就不得而知了 。

老兩口對著小兒子沒什麼辦法,對著趙小荷主意卻不少,趙小荷頭胎生女,老兩口已經很不高興了,二胎又生了個女兒,老兩口就琢磨著將小女兒賣掉,被趙小荷苦苦哀求才攔了下來。

但好景不長,原身賭博輸了錢,就拿老婆孩子撒氣,家裡值錢的東西能賣的都賣了,邵瑜趁趙小荷不注意,直接將小女兒賣掉換錢,趙小荷哭得眼睛都快瞎了原身也不肯告訴她小女兒被賣到了哪裡。

原身拿著這筆錢成功翻本,僥幸跟了個大哥下海做生意,竟然真的賺了個盆滿缽滿。

趙小荷費勁千辛萬苦才打聽到小女兒的消息,小女兒剛被送走那年就生了重病被養父母扔了,寒冬臘月天裡一歲多的小嬰兒自然是活不下來的,趙小荷害怕大女兒也被賣掉,對原身提防得更緊了,隻是還沒等到大女兒成年,原身為了生意,將大女兒許給了合作夥伴的傻兒子。

生意做成了,大女兒也被那個傻子折磨得自殺了。

兩個女兒全都沒了,趙小荷沒了指望直接放煤氣自殺,原身死了老婆孩子,卻跟沒事人一樣,將生了兒子的情人扶正,等到原身五十歲的時候,生了一場重病,被情人控製著無法治療,也得知了自己一直寶貝的兒子,其實不是親生兒子這個噩耗,直接一口氣沒緩過來就一命嗚呼了,偌大的身價落入假兒子之手。

“叮!任務:守護趙小荷和兩個女兒。”

邵瑜也理解趙小荷對他這樣防備的態度,原身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喝了酒就打老婆打孩子,怪趙小荷壞了他的運氣,原身賭博輸錢不是第一次打賣孩子的主意,前幾天想賣,是趙小荷將養了半年的豬賣了,這事才作罷。

趙小荷將小女兒哄睡之後,出來便見到邵瑜已經吃完了,本以為會麵對一個空盤,奇異的是盤子裡還剩了一半的青菜,往常可是連一滴菜汁都不會剩給她的。

邵瑜見她端起碗就要吃飯,便道:“飯冷了,你熱熱再吃。”

趙小荷愣了一瞬,緊接著倒了一勺開水淋在飯上。

邵瑜見此,也不再多言,而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歪著頭想自己下一步該做什麼。

趙小荷收拾完見他沒有出門的意思,一時有些焦急,她在磚廠打零工,此時快到上工的時間了,邵瑜今早又詭異的安分,趙小荷怕他又打著賣小女兒的想法,因而不敢隨意離家。

“你……你不出門嗎?”趙小荷問道。

邵瑜因為還沒想清楚,便道:“我再歇一歇。”

趙小荷沒辦法,隻得說道:“再有兩天磚廠就會發工資了,你彆賣幺妹,等我拿到錢立馬給你。”

邵瑜一愣,這才明白了她的顧慮,沒點頭也沒搖頭,直接說道:“我約了人,先走了。”

趙小荷特意在家裡等了一會,見邵瑜確實離開了,轉頭朝著大女兒叮囑幾句,這才出了門。

邵瑜晃蕩著去了鎮子上,一路上遇到村裡人,他打了招呼沒一個人理他,顯然這人在村子裡人緣差到極點。

“邵三哥,走,跟我一起去玩兩把,昨天輸慘了今天一定要翻本。”說話之人叫鄭大頭,是原身的狐朋狗黨之一。

邵瑜想著左右無事,便順從的跟著他進了一處民宅,這裡實際上是一間棋牌室,裡麵有人打麻將,有人打撲克,聚集的都是原身這樣的混混。

麻將桌邊上擠滿了人,其中一人看到邵瑜和鄭大頭,立時滿臉興奮,揚了揚手臂,指著手腕上簇新的手表,高興的說道:“邵老三,鄭大頭,你看我的新手表,這可多虧了你們昨天幫忙,不然我還買不起呢!”

鄭大頭臉一黑,說道:“孫老狗,不就是昨天贏了嗎?誰沒贏過一樣,今天你等著,看我不殺你個落花流水!”

“好呀,我正好想換一雙新皮鞋,一雙好皮鞋怎麼著也得七八十吧,你們錢帶夠了嗎?”孫老狗問道。

“三哥,我忍不了了,今天一定要回本!要贏!”鄭大頭鬥誌昂揚的說道,不知道的人恐怕還以為他是要上戰場。

很快便組好了人又開了一桌麻將,邵瑜許久沒打麻將,第一把還有些蒙圈,點炮送了對家。

他的對家恰巧就是孫老狗。

孫老狗笑嗬嗬的說道:“看樣子今天能買雙新鞋咯。”

鄭大頭看了一眼邵瑜,說道:“三哥你怎麼回事,老狗明顯等筒子,你怎麼還能出三筒?”

邵瑜笑了笑,說道:“沒事,下一把贏回來就是。”

孫老狗嗤笑一聲,“說大話。”

第二把,一圈牌下來,孫老狗出了一張幺雞。

“胡了。”邵瑜把牌一推。

孫老狗看了一眼,頓時有些懵圈,說道:“手這麼快做啥子了,還不如等兩圈就能自摸。”

“嗬嗬。”邵瑜笑了一聲。

第三把,打了兩圈,邵瑜又將牌一推,“胡了。”

“手氣這麼好嗎?”孫老狗驚詫。

邵瑜:“嗬嗬。”

……

也不知第幾把了,孫老狗小心翼翼的扔下來一張牌。

邵瑜朝他笑了笑,說道:“胡了。”

“我就不信了,真就邪了門了,你的手氣能這麼好!”孫老狗站起來想看邵瑜的牌。

邵瑜將牌一推,鄭大頭頓時笑了起來,說道:“孫老狗,清一色加對對碰,這一副牌二十塊呢,孫老狗,快給錢!”

孫老狗往口袋裡一掏,訕訕說道:“下回再給,下回再給,這次錢沒帶夠。”

說完就想跑,但卻被鄭大頭給拉住了,道:“輸了錢就想跑,跑,你再跑一個試試!”

“邵哥,鄭哥,錢真沒帶夠。”孫老狗做可憐狀,連“哥”都叫出來了。

鄭大頭一把擼下他手腕上的手表,“新手表啊,買了多少錢?”

“一百……”

“三哥接著,這老狗不還錢,手表就不給他。”鄭大頭直接將手表拋給邵瑜。

兩人離開棋牌室的時候,鄭大頭還是一副眉飛色舞的模樣,“你看到孫老狗的臉色了沒有?臭得跟掉進茅坑裡一樣,三哥,明天我們還來,看孫老狗還敢不敢嘚瑟。”

“大頭,我以後都不會來這裡了。”邵瑜說道,他本就是為了掙一點本錢,如今本錢到手了自然不會再來。

“乾什麼不來呀,三哥,你這麼好的手氣,今天其實都沒贏夠呢,也是孫老狗沒用,這麼早就不打了,不然三哥今天估計能贏五百……”

邵瑜直接打斷鄭大頭的滔滔不絕,問道:“大頭,你今後有什麼打算嗎?”

鄭大頭理所當然的說道:“打算?自然是打算贏個夠本,將輸了的錢全都贏回來。”

“輸了贏回來,贏了還想贏更多,最後就會一直陷在裡麵。”邵瑜接著說道:“我準備出去做點小生意,家裡還有兩個孩子要養,以後就不能陪你玩了,你也少玩點。”

“三哥,你說什麼胡話呢,你不賣孩子就是絕世好爸爸了,你還養孩子,開玩笑吧。”鄭大頭覺得自己像是聽了個天大的笑話。

邵瑜看著鄭大頭,說道:“大頭,我們不可能玩鬨一輩子,我過幾天準備去S市做生意,你要是願意,就跟我一起去,我帶著你,你也彆急著拒絕,最遲後天給我答複。”

邵瑜說完就離開了,原身的狐朋狗友裡鄭大頭算是人品不錯的一個,原身說要賣孩子,其他人隻會幫著找買家,也就鄭大頭勸了幾句。

鄭大頭站在原地,他心下想著那麼多好玩的他還沒玩過,怎麼就到了要去S市討生活了,做生意多累呀,每天玩玩鬨鬨豈不快活。

鄭大頭懷揣著這樣的想法回了家,他今日玩樂結束的早,到家時家裡靜悄悄的,他看見房間臟亂也懶得管,直接躺倒在床上想著眯一會。

“他四嬸,這可是你最後一件陪嫁啊,真的要賣掉?賣掉了可就一點念想都沒有了。”

鄭大頭眼皮動了動,聽出這是他三伯的聲音。

接著聽他娘說道:“大頭年紀不小了,該娶媳婦了,家裡沒多少錢,這戒指帶著也費事,當掉了給大頭說個好媳婦。”

三伯歎了口氣,接著問道:“老四如今年紀也不小了,不能一直讓他在河裡挖沙子,累壞了身子怎麼辦。”

“他三伯,我們也是沒辦法,大頭還沒娶媳婦,家裡地少錢少,我們兩口子總要看著大頭討老婆了才安心。”

“大頭都快二十了,也該立起來了,你們彆再慣著他,男娃子有手有腳怎麼著都能掙到一口飯吃,天天卻四處遊手好閒,跟那個混子邵老三窩在一起,好好的孩子都要學壞了!”

“他三伯,你放心,他娶了媳婦自然就知道懂事了。”

鄭大頭的三伯又嘀咕幾句,鄭母全都喏喏的應了,鄭三伯這才拿著銀戒指走了。

鄭大頭躺在床上,雙手緊握成拳,半晌沒有說話。

邵瑜回家路過豬肉鋪子,想到家裡那淡的沒有油水的飯菜,又稱了半斤豬肉。

趙小荷見邵瑜稱了肉,臉上也沒有多少意外的神情,從前邵瑜贏了錢也會買上好酒好菜回來。

“明天拿著戶口本,把大妹的名字改了。”邵瑜大咧咧的說道。

趙小荷一愣,神情有些緊張,問道:“你把大妹賣給誰了……”

邵瑜眉毛微皺,道:“你想什麼呢,九月份就要開學了,她也該讀書了,叫招娣多難聽啊,我出去都嫌丟人。”

趙小荷聽到邵瑜不是因為賣孩子所以要改名字,就差喜極而泣了,又忽然想到“上學”,她心裡一喜,陡然生出念想來,她沒想到邵瑜還舍得讓孩子去讀書。

“今天出門就遇到個老道士,神得很,說我是天生的富貴命,要不了多久就能發大財,他說完我一下午就贏了三百塊!三百塊!我以後是要當百萬富翁的人,邵百萬的女兒,怎麼能叫招娣,多跌份啊!”邵瑜信口胡謅道,反正趙小荷也不會去求證到底有沒有這個老道士。

趙小荷聽著這話也高興,心底對那老道士感恩戴德,在她的想法裡,隻要不賣孩子,邵瑜就是上房揭瓦她都高興,她又見邵瑜這次贏了錢居然沒有買酒,心底居然隱約期盼著這次丈夫聽了老道的話能夠轉好。

趙小荷將肥肉醮了油,瘦肉就著青菜做了一碗青菜炒肉絲,邵瑜嘗了兩口就不想吃了,趙小荷和邵招娣見他這樣,更不敢伸筷子了。

“怎麼不吃?彆剩下,隔夜的菜不好吃。”邵瑜一人夾了一筷子之後,便放下碗筷,進了臥室不出來了。

少了邵瑜,趙小荷母女兩鬆了一口氣,飛快的吃了起來。

吃完飯,趙小荷幫大女兒洗了澡,她進臥室的時候,就見邵瑜正半躺在床上盯著小女兒,嬰兒睡眠時間長,被這樣盯著依舊毫無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