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門中山狼(九)(1 / 2)

“侯夫人也許是性子冷淡, 並不是真的不喜歡你,她既然冷著, 你往後多用心侍奉便是, 總有一日會將人焐熱。”沈夫人這般說道, 但她心下卻知道,蕭氏就是直白的在抗議這門親事。

她心下重重一歎, 這兩個月來,兩個孩子很多次都離得極近, 但偏偏陰差陽錯,竟然沒有互相正正經經的見上一麵。

之前在蘇州時,沈芷蘭當時傷心於祖父祖母過世,整日裡眼睛哭紅得跟核桃一樣, 沈夫人當時便沒讓兩人見麵,上京途中還帶了十二個紈絝,人多眼雜,為了女兒名聲,沈夫人又讓她全程帶著帷帽, 兩個孩子也不曾見到,前些日子沈家母女去侯府拜訪,本以為兩家長輩都在, 兩個未婚夫妻能正大光明的見上一麵,哪知道被沈夫人以“男女有彆,當尊禮數”為借口,在邵瑜前來拜見時, 命沈芷蘭避到屏風後麵,兩人又沒見成。

且當時侯府裡那些人都看著,沈芷蘭也不敢做出在屏風後窺探的舉動來。

因而這麼久,沈芷蘭完全不知道邵瑜長什麼樣,沈夫人和奴仆們都誇邵瑜長得極好,邵瑜平常又極為體貼,時不時送些小玩意來討沈芷蘭歡心,如今邵瑜為了讀書,聽聞甚至連家都不怎麼回,這樣出身高貴、風度翩翩,又努力上進的未來夫婿,哪怕未曾真正見麵,就已經符合了沈芷蘭對於未來夫婿的所有想象,怎麼能不讓她芳心暗許?也正是因為如此,才讓她對於蕭氏不喜歡自己的事情如此難過。

蕭氏這般,沈夫人也沒有辦法,如今邵瑜上門拜訪,她也不敢讓兩人見麵,免得回頭傳出什麼不好的風聲,蕭氏又拿著這個做文章。

蕭氏不喜沈芷蘭,表現近乎直白,上門拜見時給的見麵禮是一對大金鐲子,雖然價值挺高,但卻半點不適合年輕姑娘,完全是當打發窮親戚一般對待。

沈夫人如今隻得慶幸,當初未曾入住侯府,否則私底下還不知道要受多少冤枉氣。

在未來婆婆如此表達不喜的情況下,女兒嫁進去明顯要受些磋磨,但沈夫人還是要咬牙堅持這門婚事,畢竟這幾乎是她後半生全部的指望,且在她看來天底下哪有婆婆不磋磨兒媳的,就連她自己也因為沒有生下兒子被婆母磋磨許久,她相信隻要夫妻一條心,沈芷蘭婚後也許會受點苦,但熬過去了,就能守得雲開見月明。

邵瑜剛回到家,就被大哥給攔住了,他大嫂又懷孕了,隻是這次孕吐嚴重,做什麼都沒精力,連兩個孩子也無法管教,邵大哥公務繁忙,怕下人不儘心,便想將孩子交給蕭氏帶一段時間。

隻是蕭氏素來不喜長子,連帶著對兩個孩子也沒多少疼愛之心,邵瑾怕蕭氏不願意幫忙,便請邵瑜從中說和。

蕭氏為何不喜邵瑾,邵瑜也略知一二,邵瑾出生時難產將蕭氏折騰得夠嗆,出生沒幾天邵瑾又被送到婆婆院子裡,等到回到蕭氏身邊時,蕭氏膝下已經有了更加能鬨騰的邵瑜,而後邵瑾長大了又娶了祖母娘家的姑娘,蕭氏婆媳鬥法多年,長子在自己表達不滿的情況下依舊堅持婚事,蕭氏如何能對他喜得起來。

蕭氏自己飽受婆婆欺壓之苦,對於長媳倒也沒怎麼磋磨,隻是日常冷著不願搭理,就連早該交給長媳的管家之事,她也一直死死的握著,這態度,倒與對待沈芷蘭差不多。

邵瑾一直有心化解母子心結,但偏偏木訥想不出辦法來,邵瑜聞言,倒覺得此次是個緩和的好機會。

蕭氏見了邵瑜頗為驚喜,待又見到邵瑾,神色便有些淡淡的。

“你這一去就是這麼多天,不過是個學院而已,我隨便給你哪個鋪子,興許掙的銀子都比學院多,何必這般費心費力,還不如在家裡多陪陪我。”

蕭氏對於兒子住在學院的事頗有不滿,畢竟明明離京城這麼近,邵瑜卻偏偏要住在學院那樣簡陋的環境裡。

“母親,我辦學院哪裡是為了掙錢,我是真心想讀書的。”邵瑜朝著邵瑾看了一眼。

邵瑾立馬開口道:“母親既然覺得寂寞,不如將楊兒接過來,這樣這裡也能熱鬨一番。”

蕭氏掃了他一眼,說道:“是你媳婦帶不了孩子吧。”

“她最近孕吐嚴重,委實帶不了孩子……呀。”邵瑾話沒說完,腳下就一疼。

邵瑜收回自己的腳,看著蕭氏似笑非笑的眼神,說道:“母親最是心善,大哥大嫂將孩子教給旁人也不放心,思來想去的,也隻有母親靠得住。”

邵瑜見蕭氏依舊不為所動的模樣,笑著說道:“母親可知大哥為何動了這心思嗎?”

“還不是為了他媳婦,這才想讓他老娘當老媽子呢。”蕭氏沒好氣的說道。

“不是這樣的,大哥是因為我。”邵瑜說道。

蕭氏挑了挑眉,邵瑾心下卻有些感動,看著弟弟將鍋往自己身上攬,立馬就想開口解釋。

邵瑜卻搶先一步,說道:“大哥是羨慕母親有個狀元兒子呢,雖然如今兒子還沒開始考,但大哥覺得我肯定能考上,這才一個勁的想將楊兒送過來沾沾光呢。”

邵瑾愣住了,蕭氏笑了起來,說道:“你可真是,說話都不害臊,就會哄我開心,那我就等著做狀元母親了。”

蕭氏雖然偏疼幼子,但是她也絲毫不覺得邵瑜能考上狀元,完全將這事當笑話聽。

“大哥。”邵瑜朝他使了個眼色。

邵瑾立時將那副紅寶石頭麵奉了上來,蕭氏看了一眼,不高興的說道:“往常總不見你孝順我,如今要老娘幫忙,就知道送禮了。”

邵瑾覺得有些委屈,往常他也不是沒買過東西,隻是每每都被蕭氏嫌棄,這次的紅寶石頭麵是邵瑜買的,邵瑜見邵瑾買的那套首飾,當場就笑出了聲,為了避免讓大哥惹怒母親,這才強行拿自己買的頭麵換了大哥那套款式醜陋的首飾。

“這顏色,這款式。”蕭氏本想習慣性的挑兩句毛病,而後細看一下,這頭麵倒還真挺好看的,她便沉默下來,細細思考該穿哪一件裙衫來搭配呢。

邵瑾是沒什麼審美能力的,他從前送給蕭氏的首飾總是被諸多嫌棄,他以為這次也是一樣,趕忙說道:“母親若不喜歡,我再給您買彆的。”

蕭氏瞪了他一眼,說道:“怎麼,不舍得了?”

邵瑾趕忙否認,他在蕭氏這裡,當真是對是錯,錯更是錯,反正就是個十分不討喜的存在,無論蕭氏如何對待他,似乎都已經習慣了。

邵瑜看得頭痛,就自家大哥這樣子,想要讓他哄蕭氏高興,那還不如絕了這份心思。

蕭氏看著邵瑾也不高興,大兒子那個蠢鈍的樣子看得他頭痛,生下來的兩個小孩似乎也呆呆的,但終歸還是親骨肉,既然都托付過來了,她自然也會好好對待,蕭氏嘴裡說的嫌棄,其實她的情況也真如邵瑾所說,邵瑜這個最貼心的的幼子離家,無論是去蘇州時還是去學院時,她確實覺得寂寞了,多兩個孩子也好,熱鬨些。

事情說得差不多了,蕭氏看著邵瑾也覺得頭疼,直接將人趕走了,轉頭就見邵瑜拿出一套首飾來,她看著不禁笑了出身。

“這金鏈子金鐲子金戒子,看著俗氣得很,誰帶得出去啊,我可不要。”蕭氏說道。

邵瑜說道:“母親若不喜歡,回頭融成金錁子,拿了賞人玩。”

蕭氏無不可的點點頭,又對著邵瑜說道:“明日你彆去學院了,你餘家姨母帶著你表妹過來,你也見見,免得在外麵遇到了不認識,到時候鬨笑話。”

邵瑜卻將原話奉還:“男女有彆,有失禮數。”

蕭氏一梗,用力拍了一下邵瑜,說道:“我這都是為了誰,你餘家姨夫這幾年升官極快,從縣令一路做到了知府,但聽聞在陛下跟前都掛了名號,說不得哪一天就調回京城了,餘家也是大族,族中人才輩出,那餘家姑娘我也見過了,嬌俏靈動,國色天香,可比那木頭沈姑娘懂事多了。”

“母親在背後說人家姑娘壞話,這不太好吧,且明日還要讀書呢。”邵瑜依舊表示拒絕。

他知道蕭氏不喜歡沈家,但這是早就定好的婚事,且沈家族裡都不是善茬,若他退婚,豈不是要了沈家母女的命。

“就你那腦袋,多讀一日少讀一日又能怎麼樣。”蕭氏說道。

邵瑜搖了搖頭,說道:“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書沒讀幾天,道理倒是一套一套的,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真的非那個沈芷蘭不可了?”蕭氏問道。

邵瑜點點頭,反而問道:“母親對她到底有什麼不滿?沈家雖然落敗了,但論嫁妝豐厚,也許大嫂都比不上沈姑娘。”

“我又不圖她嫁妝。”蕭氏滿臉都寫著不高興,接著道:“任憑她再厚的嫁妝,還能敵得過侯府嗎?如今你大哥前程已定,你日後卻不知怎麼辦,若是妻子娘家再不得力,到時候你……”

蕭氏話未說完,就被邵瑜打斷:“難道母親的娘家很得力嗎?父親何曾需要仰仗母親的娘家?”

蕭氏啞然,兒子這話說得極不客氣,半晌後她問道:“難道你以為你跟你父親一樣?侯府百年基業、高昌門戶,日後所有的一切,都隻會落在你大哥頭上,你跟侯爺不一樣。”

“從前是我想差了,總跟母親這般想著,若是妻子娘家得力,我也能有諸多便利。如今我想明白了,男兒身在世間,依靠他人無用,唯有靠自己才能立得住,我知道母親覺得我考不上狀元,但我偏要考一個給母親看看。”邵瑜說道。

蕭氏看著眼前這個兒子,忽然覺得有些陌生。侯爺重情義,婆母娘家哪怕敗落了,但婆母哭一哭求一求,侯爺依然為長子定下這門親事,沈清源死了,侯爺已然堅持沈家的婚約,甚至為了更好的照應孤兒寡母,派邵瑜去蘇州親自接人。

而她自己呢,永遠在趨利避害,從前幼子像她,如今連幼子也變了。

有時候她也分不清,到底是因為婆婆的緣故厭惡長子,還是因為這個長子的正直,會讓她看到自己醜陋軟弱的一麵,她不想厭惡自己,所以才開始厭惡長子。

“餘家姨夫有幾個兒子?他自己的兒子恐怕都照應不過來,如何還能照應女婿,且他們家明知我已有婚約,一心想和侯府結親,難道不是有所圖謀嗎?且母親多年不跟餘家姨母聯係,難道不是因為你們關係不好嗎?母親何必要勉強自己,跟討厭的人結親。”

最後一句直擊要害,如邵瑜所猜測,蕭氏確實很討厭餘夫人。

“餘家這樣上趕著,怕是有所圖謀,沈家雖然敗落,但沈家叔母卻是一心想讓沈家妹妹過得好,她除了這個彆無所圖。”邵瑜說道,孩子雖然要過繼給沈家,但沈家也沒人敢來侯府搶人,那孩子也就是改個姓依舊住在邵家罷了,都說不清到底是沈家圖邵家的孩子,還是邵家圖沈家的家產了。

蕭氏最終長歎一聲,無力的說道:“你讓我再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