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傳奇(十二)(1 / 2)

重建滬上軍統組織。

這絕對不僅僅是表麵聽起來那麼簡單, 將一個已經破碎的組織推倒重建, 其中的難度不言而喻。

但裡麵蘊含的意味也十分清晰。

上頭將重建的任務交給邵瑜, 而不是交給彆人,這意味著,邵瑜會是新軍統組織的負責人。

臥底成為組織老大,也算是臥底生涯的巔峰。

但邵瑜要麵臨的困難十分明顯,副站長李遠叛變, 大批軍統人員被捕,原站長英勇就義, 如今留下來的全是些散兵遊勇, 甚至裡麵還說不清楚到底有沒有隱藏著東瀛方的臥底。

在上前線和繼續臥底之間, 邵瑜選擇了繼續臥底, 上前線的機會很多,但這次的機會卻萬年不遇, 此次若能扛住了, 等到日後抗戰結束內戰開始之時, 說不得等重慶那位飛機失事了, 邵瑜還能趁機接替那位的位置。

若非滬上軍統站實在沒有一個能夠扛得住事的人,重慶那邊也不會將這個任務交給邵瑜,相較於旁人來說,邵瑜雖然資曆很淺, 但能力很強,他加入滬上軍統組織不久便有了非常突出的業績,還曾經出國留學, 最重要的是,邵瑜的父母家人全在重慶,邵瑜的命脈在重慶,這樣的人很難叛變。

邵瑜目前動向有了變動,自然要重新向組織彙報,他再次回到法租界,聽到邵瑜不用離開滬上,楓樹很是鬆了一口氣,而聽到邵瑜的新工作,他也頗有些無語,畢竟能臥底鬨成這樣,也是他萬萬沒想到的。

邵瑜很快就開始展開滬上軍統站重建事宜。

副站長李遠叛變牽扯出一大批軍統人員,這些人員裡又有很多人叛變,如今為了將原本滬上軍統站的人一網打儘,這些人員又四處攀扯,甚至被東瀛方的人帶著在各個街口認人,邵瑜想要召集自己原來的同事,也十分艱難。

隻是原軍統站麵對這樣的局麵,倒是給了邵瑜一個借機洗牌的機會,可以將自己的人安插進去,他很快將自己擴招的想法上報給重慶方麵,重慶方麵倒也爽快,給了他一筆活動經費,就讓他放手進行擴招之事。

邵瑜很快就將撿到的兩兄弟安排進了軍統站,接著兩兄弟又介紹了幾個青幫的人,而紅黨那邊也出了兩個人,再加上原軍統的兩個同僚,一個簡易的班底算是組成了。

重新組建的軍統站,很快接到來自重慶的第一個任務:刺殺叛變的副站長李遠。

邵瑜也知道這個任務既是重慶方麵對他的考驗,也是一次立威行為,震懾那些企圖叛變的軍統內部人士。

這次行動的成敗,也代表著新建立的軍統站能否取得重慶方麵的認可,甚至關係到後續重慶方麵給予的扶持資金數額。

“三水,大頭,觀察結果如何?”邵瑜問道。

邵瑜怕被叛變的同僚們認出來,因而沒有親自出去觀察,而是讓鄭三水和王大頭這兩個沒有在同僚麵前露過臉的人出去偵查,這兩人先前混青幫的,也算有一些相關經驗,加之邵瑜又提點了一番,做的也算有模有樣。

兩人很快就打探到了李遠的下落,軍統的叛徒們一共有十人,這十個人並沒有聚集在一起,李遠和另外兩個人住在一起,他們三人並不是單獨居住,而是被東瀛特高課的人關押在一處安全屋裡。

這個安全屋位於虹口區,距離憲兵司令部不過兩條街,且安全屋裡還有特高課的人陪同他們一起,既是保護,也是看押,邵瑜的人手想要接近,很難。

如今虹口區裡到處都是東瀛移民,華夏人待在裡麵備受歧視不提,稍有舉動就會引起東瀛人的注意,因而想要在安全屋刺殺李遠,幾乎不可能。

新軍統站的人這些天湊在一起,也不知道開了多少次會,隻是一直還沒有拿出一個合適的辦法,一開始的想法是在飯食裡投毒,但並不保險,畢竟第一個人吃了之後,後麵的人也不會明知有問題還繼續吃下去,這樣既不能確保殺了李遠,還很容易暴露意圖打草驚蛇。

而後他們又提出遠程狙擊,隻是遠程狙擊的條件實在苛刻,這些人裡也就邵瑜槍法好一點。

是的,如今邵瑜的槍法最好,他剛加入軍統站的時候表現的是一副不會用槍的菜雞模樣,但很快他天天在靶場練槍,表現出了讓所有人驚歎的“天賦”,邵瑜也順理成章的得了一個“神槍手”的稱號。

但哪怕有個神槍手,想要狙擊也沒那麼容易,一來安全屋附近沒有合適的狙擊點,二來沒有□□,三來進行狙擊隻有一槍的機會,哪怕是邵瑜也無法保證能夠一擊必中。

“他們平時活動時間怎麼安排?”邵瑜問道。

鄭三水很快就說起三個叛徒平時的活動情況。

這三個叛徒,白天大部分時間都在幾個街口亂逛,在特高課的監視下指認軍統站的人。

鄭三水畢竟不是專業人員,他的描述都十分籠統。

邵瑜問道:“他們大概幾天換一次街口?”

鄭三水答不上來。

邵瑜又問道:“按照他們的行動軌跡,下一個轉移的街口會是哪裡?”

鄭三水又答不出來。

邵瑜隨手拿出一張街區地圖來,在幾個已經偵查到叛徒們已經待過的街區,穿點成線,能夠明顯看出他們的行動軌跡,邵瑜指了指地圖上的一點,說道:“他們下一處行動地點,很可能在這裡。”

很快,邵瑜就派出人員,去偵查那一處叛徒們下一步可能會去的東南街。

邵瑜派出去的人員還沒有回來複命,卻有人帶了驚喜回來。

“站長,你看我帶了誰回來!”杜方笑著說道,臉上帶著一種他鄉遇故知的喜悅。

邵瑜視線轉過去,便見到一張十分熟悉的麵孔,他從前在三隊的同僚,從前行動時總是跟在他身後的隊員:張袁。

張袁此時臉上也帶著喜悅,朝著邵瑜說道:“邵隊,沒想到我還能活著見到你。”

邵瑜卻沒有他們那樣高興,眉毛微皺,轉而指了另一個同為原軍統站的同僚,說道:“劉偉,你帶著張袁到隔壁房間,讓他對這段時間的行動做一個彙報。”

“邵隊,這沒必要吧,張袁是老軍統了,這段時間肯定四處藏著避開東瀛人,還有什麼好問的。”劉偉笑著說道,他和張袁關係還算熟稔,新軍統站裡加入了很多奇怪的人,他跟這些人相處總覺得有些不自在,如今難得見到一個之前的同僚,因而也不願意張袁被邵瑜這樣懷疑。

邵瑜眼神有如利劍一般看向劉偉,自己雖然重建軍統站,但是在這群人當中,依舊沒有太高的威信,若是換了沈風在這裡,恐怕劉偉就不敢像這樣當麵質疑。

劉偉被他這麼一盯,似乎從來沒有見過邵瑜這個樣子,整個人就像是陰影中的一隻雪豹,讓人忍不住想要向他臣服,劉偉也不敢再出聲質疑,而是老老實實的帶著張袁去了隔壁。

一旁邵瑜安插進軍統站的紅黨人士被邵瑜看了一眼,立馬也跟在劉偉二人身後進了房間。

邵瑜又拉著杜方去了另外一個小房間,說道:“你將與張袁會麵的過程仔仔細細的告訴我,從頭到尾,不要有一絲遺漏。”

杜方和張袁、劉偉不同,杜方是真正意義上的老軍統,他是重慶那位的人,此次重慶也是通過杜方,向邵瑜傳達重建滬上軍統站的命令,也是杜方拿出了那台十分關鍵的電台,因而邵瑜會懷疑彆的軍統人員,但絕對不會懷疑杜方。

杜方聽他這麼說,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立馬將他與張袁會麵的過程一五一十的說了。

邵瑜並沒有讓杜方參與刺殺叛徒的準備工作,而是讓他負責在外麵尋找軍統站四下散逃的人員,隻是這項工作開展一直不太順利,張袁是這些天杜方唯一一個聯係成功的軍統人員。

哪怕張袁沒有問題,邵瑜也打算給他扣上問題,他已經打算將新建的軍統站全部洗成自己的人,至於老軍統站的人,留樂杜方和劉偉兩人就已經足夠給重慶交代,更何況,他剛剛看見張袁的麵相。

內裡藏奸。

人的麵相是會改變的,從前張袁可不是這樣的麵相,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張袁當時沒有表現出任何惡念的原因,但如今張袁這樣子,臉上的惡意擋都擋不住了。

“他說他這段時間一直藏在淮水路?”邵瑜問道。

杜方點了點頭。

邵瑜說道:“淮水路那邊確實是個隱藏的好去處,可劉偉之前去過淮水路,為什麼當時沒有發現他?”

杜方微微一愣,劉偉找人還算仔細,且這兩人關係不錯,而杜方若真的隱藏在淮水路,沒有道理看到劉偉卻不出聲。

“他很急切的要求和新軍統站建立聯係嗎?”邵瑜又問道。

杜方點了點頭。

邵瑜心念一動,突然又問道:“在你提到新建軍統站之前,他有沒有提到‘新’字。”

杜方搖了搖頭,說道:“張袁隻是迫切的想要聯絡上我們,他一直說想要重新投入戰鬥中,我跟他說了重建軍統站的事情。”

“張袁了解軍統的紀律,但依舊表現得如此急切,很大概率已經叛變了,這個人留不得。”邵瑜斬釘截鐵的說道,若是此時軍統站的力量壯大,還可以借張袁為誘餌,進行反圍剿,但如今就這麼幾個人,躲藏還來不及,根本做不了太多事。

“可是……”就這麼給往日的同僚定罪,杜方有些不情願。

邵瑜直接說道:“沒有可是,你以為我們現在在做什麼,稍有不慎,整個國家都沒了,我們身後沒有退路,不能冒險!”

杜方頓時沉默了下來。

“我們沒有時間慢慢審訊,憑著這些細節已經足夠給他定罪,這個地方我們也不能待了,必須儘快轉移,杜隊長,你也是老軍統了,李遠的虧我們難道還沒有吃夠嗎?”邵瑜說道。

杜方神色暗淡,最終開口說道:“如果真的要動手,讓我來吧。”

邵瑜頓時明白了杜方的意思,對於旁人來說,殺了一個張袁便殺了,但對於劉偉卻不一樣,這兩人關係好,輕易殺了張袁會惹來劉偉離心,而杜方為了邵瑜的工作更好展開,決定由他去趟這個雷。

“等你將人送出去後動手,不要擔心,我會在你身後跟著。”邵瑜說道,他不是怕杜方心慈手軟,而是怕張袁還留了後手。

杜方也明白邵瑜的意思,點了點頭。

很快,劉偉那邊的結果也出來了,他將問詢記錄遞給邵瑜。

邵瑜草草的看了一眼,上麵記錄的十分詳細,若不是邵瑜看出張袁麵相不對,此時恐怕已經被這樣詳細的經曆給糊弄過去了。

張袁抓的時間點很好,若是往常,對於失聯太久的成員,軍統站肯定會進行細致的調查,但如今軍統站嚴重缺人,肯定不會再分出人手去細細調查,而是詢問得出一個差不多的結果,就會重新啟用張袁。

但張袁倒黴在碰見了一個不按常理出牌的邵瑜。

張袁心下還有些得意,他已經記住了這個行動據點的位置,也得知了邵瑜他們下一步的計劃,隻等他離開這裡,立馬就喊人過來,將邵瑜這些人全都一網打儘。

張袁並不是被策反的漢奸,他本來就是東瀛人,因而他的行動是完全不受限製。

“張袁,問詢是必經的流程,我們也是迫不得已,請你理解我們。”邵瑜握著張袁的手,十分親密的樣子。

張袁也回握他的手,說道:“我理解,這都是應該的,不過我和你們脫離太久,迫切的希望重新拿起武器,為軍統站再次戰鬥!”

邵瑜十分感動,說道:“好!軍統站就需要像你這樣有能力,又有豐富作戰經驗的好同誌,你直接負責二隊的工作,接手杜方手裡的事情,聯絡失聯的同誌們。”

杜方朝張袁笑了笑,他可沒有邵瑜那麼好的演技。

此時張袁渾然不知,和他稱兄道弟的人腦子裡已經在籌謀著如何殺他了,邵瑜未免發生意外,也沒有跟張袁透露更多細節,甚至還一再強調這個地方以後就是他們固定的據點。

等到張袁和杜方離開的時候,已經是月上中天,而等人一離開,邵瑜立馬將所有人聚集在一起,直接讓他們準備撤離。

說完之後邵瑜也不等他們有所反應,就立刻跑了出去,跟在杜方和張袁身後,他遠遠的就看見杜方伸出匕首來,趁著張袁不注意,直接一刀了結張袁。

邵瑜走了上去,看了杜方一眼,拔出刀來,又在張袁的脖子上抹了一刀,說道:“這樣才能萬無一失。”

邵瑜見杜方還站在原地,似乎還沉浸在殺了往日同僚的不適應裡,邵瑜也懶得管他,在張袁身上搜查了起來,張袁身上沒有任何不妥當的東西,甚至連衣服領上間/諜標配的□□都沒有,隻是被邵瑜找了一把槍出來。

邵瑜看了那槍一眼,然後拔出彈匣來,遞給杜方。

杜方借著月色,看清楚了彈匣上的兩行小字。

“槍依舊是軍統的槍,配的卻是東瀛人的彈藥。”邵瑜說道。

這無疑又是張袁間/諜身份的又一個力證。

邵瑜將那把槍仔細的收了起來,新軍統站百廢待興,甚至連每人一把槍都做不到。

這個地方正好在蘇州河旁邊,邵瑜又拿出繩索來,準備將石頭綁在張袁的腳上,杜方卻在此時湊了上來,接過繩索開始打結,就好像他已經做過千萬次一樣熟練,然後麵無表情的將人扔進了河裡。

邵瑜見他這樣,說道:“這些天,你也盯著點劉偉。”

“嗯。”

這一次杜方再沒有半點猶豫,他是軍統建立時就在的第一批軍統人員,也是重慶那位處座大人的舊部,這些年來他一直被指太過心慈,因而這樣明明資曆很老的成員,卻一直沒有太大的升遷,手腕厲害一點的老成員,如沈風那樣也已經當了科長,而他卻一直隻是個小隊長,尋根究底,還是因為杜方這人太過重情重義。

至於劉偉雖然和張袁走得近,但邵瑜也知道劉偉沒有叛變,隻是他想進一步將杜方、劉偉這兩個老軍統和其他人分割開來,這樣更方便他後麵的行動。

新的行動據點很快就找到了,是在一處兩層的商鋪裡,商鋪底下一層是茶鋪,上麵一層是空著的,後麵也有一個後院,若是前麵來人,也可以從後院逃脫。

而這邊偵查人員,也確定了三個叛徒下一步動向,確實是東南街。

邵瑜仔細的看著地圖,指著東南街上的一個點,“天興書院。”

天興書院雖叫著書院的名字,但卻是一個聽評彈的地方,這建築麵積不小,裡麵也很複雜,能吃飯、喝酒、聽評彈,還能賭/博,且因為這樣的原因,裡麵的人也很複雜,有老滬上人,也有看場子的青幫人士,還有一些想要領略華夏文化的洋人。

最巧妙的是,這條街上,天興書院是最大的建築物,因為占據街口的緣故,視野極其開闊,因而若是三個叛徒想要在這條街尋找原軍統站的人,肯定繞不開天興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