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傳奇(十二)(2 / 2)

且邵瑜推測,李遠之前是軍統站副站長,是另外兩個叛徒的頭頭,那麼即便如今叛變了,這三人之間的關係裡,估計還是以李遠為主,而這樣視野極佳的地方,這兩人肯定要讓給李遠來坐鎮,而他們就負責在東南街上四處閒逛碰人。

邵瑜的推測沒有出錯,李遠三人換地方之後,李遠直接由兩個特高課特工陪同上了天興書院的二樓,在二樓包廂的陽台上,李遠站在上麵居高臨下,整個人看起來還真的有幾分大佬的架勢。

邵瑜此時已經提前帶人埋伏在天興書院對麵的一棟二層小樓裡。

“站長,現在直接動手嗎?”鄭三水問道。

邵瑜搖了搖頭,指了指天興書院外麵報攤邊上,一個身著灰色風衣站著看報紙的男人,和馬路對麵路燈下穿著藏藍色長衫左右張望的男人。

“李遠可是重要人物,怎麼可能隻派一個人保護他,這些都是特高課的暗子。”邵瑜說道。

他隻點出了兩個人,但隱藏在暗地裡的人怎麼可能隻有這兩個。

“那怎麼辦?”鄭三水問道。

邵瑜早有安排,所有人都是其中一環,但巧妙的是這些人卻都不知道自己行事的目的,而其中最重要的一環,會由邵瑜自己親自動手,他給李遠設好了局,讓他不得不入這個局。

很快,一聲槍響。

槍聲由遠及近。

而此時天興書院裡,此時也有槍聲響起,書院裡頓時亂成了一鍋粥。

一樓的人全都尖叫著喊了起來,二樓的人倒還沒那麼驚慌,而此時混在二樓賭場裡的王大頭,趁機在賭桌上抓了一大把籌碼。

“搶籌碼啦,搶到就是賺到!”人群裡有人喊道。

輸紅了眼的賭徒見了這情景,立馬也跟著學了起來。

“小癟三,你們乾什麼呢!”看場子的人頓時大急,整個賭場更加混亂了。

王大頭抱了籌碼跑在前麵,一大堆人有樣學樣的拿了籌碼跟著他跑,王大頭目的明顯,徑直往李遠所在的包廂跑,就跟開火車一樣身後帶著一大串人。

包廂裡突然湧進來一堆人,也嚇了李遠和那個特高課特工一大跳,這麼多人,哪怕那個特高課特工掏出槍來都不太好使,王大頭也沒搭理李遠,直接將手裡的籌碼一拋,然後他自己又跑了出去。

李遠和兩個特工倒沒有因此受傷,甚至依舊緊緊挨在一起都沒有分散,而那一堆人想跑卻沒那麼快,混跡在人群中,不知道從哪裡伸出一隻黑手來,手裡拿著的匕首直直的刺向李遠。

人員這麼混雜的情況下,李遠神經高度緊張,一直防備著有人借機動手,他身子往後躲了躲沒有被匕首刺中,立馬喊道:“快走快走,這裡不安全了!”

但此時這個小小的包廂裡實在是擠了太多的人,暗中試圖下手的黑手找不到,帶人進來的火車頭也已經跑了,兩人害怕還有人借機下手,因而想著還是儘快脫離這地方比較好,最終他們的視線不禁落在一旁的陽台上。

天興書院的二樓很高,他們包廂的陽台,離隔壁包廂的陽台也不遠,成年男子爬上去,很容易能夠一腳跨過去。

而邵瑜,此時正站在對麵的二樓,手裡拿著一把□□,躲在窗戶一角,死死的盯著對麵的包廂陽台。

無論李遠往左右包廂,還是往樓下跳,他都已經算計好了。

他需要的隻是李遠靜止的一兩個瞬間而已。

他沒有專業的□□,隻有一把□□,因而難度更大,但福禍相依,在開槍之前,□□比□□更難被發覺。

很快,李遠就做出了他的選擇,他打算向左邊的包廂轉移,但他這樣做,肯定要有人先探路,其中一個特高課特工此時就是他的探路人,他率先爬上了陽台,接著伸了腿,整個人掛在兩個陽台之上,這特工往下看了一眼,愣了一瞬接著便十分堅定的跳了過去。

隔壁的包廂空空如也。

左右兩個包廂都是邵瑜派人預定的,此時裡麵當然沒有人,見到裡麵沒人之後,那特工更加放心了,便招呼著李遠往這邊轉移,而另外一個特工此時還陪在李遠身邊,神情緊張的左右張望,而邵瑜雖然在對麵二樓,但一直十分小心,沒有露過頭。

此時眼見李遠上鉤,正好爬上了陽台,邵瑜直接抬槍,就像是練習了千萬次一樣,一槍直直的射向李遠的頭部。

邵瑜短暫露頭,打了一槍立馬就縮了回去,接著朝身邊的鄭三水說道:“我們走。”

甚至不曾看一眼結果。

而那邊李遠原本視線還看著下麵,他人掛在兩個陽台之間,耳邊還能聽見底下車水馬龍的熱鬨場景,但很快,他聽見了一聲槍響,接著似乎有什麼濕潤的東西落在他身上。

原來是血。

李遠恍惚的摸了摸後腦勺,接著整個人直接往後倒去,從兩個陽台中間直接掉了下去,正好落在報亭之上。

“啊!”原本正在努力收拾報紙的報亭老板,此時從天降下一具屍體,嚇得連東西都不敢收拾了,丟下報攤直接跑掉了。

街道上更加混亂了,街麵上那兩個便衣東瀛特務,此時舉著槍直接衝到了邵瑜二人先前待著的兩層小樓上,隻是早已人去樓空。

這個二層小樓所在的商鋪原本是賣成衣的,但因為生意不好倒閉了,原本的房東又逃難離開了滬上,因而這棟小樓閒置了下來。

此時這個二樓,因為長久積灰的緣故,倒是留下了幾個十分清晰的腳印,隻是這腳印上沒有半點鞋底的紋絡,顯然這個動手之人十分小心謹慎,為了避免被人認出鞋印來,提前在鞋上套了兩個鞋套。

對於腳都如此小心,那定然也不會留下指紋這類東西,果不其然,這個房間裡,除了從腳印上看出來曾經有兩個人,幾乎沒有留下半點暗殺者的痕跡。

邵瑜原本的打算,先是通過槍聲製造恐慌,給了李遠等人一個此地不安全的感覺,接著王大頭在賭場借機製造混亂,伺機接近李遠,將所有人都堵在那個巴掌大的小包廂裡,然後通過一閃而過的匕首,逼迫李遠等人做出選擇。

包廂裡人擠人,哪怕兩個特工對著哄鬨的人群開槍也不會有太大的效果,且這擠在包廂裡的,不是彆的人,而是賭徒。

賭徒輸紅了眼,從來都是要錢不要命的,恐怕槍頂在腦門上,這些人第一反應都是先把籌碼給撿了。

這樣混亂的情況下,為了保證李遠的安全,兩個特高課特工定然會想辦法轉移李遠,而往哪裡轉移呢?似乎隻有樓下和左右兩個包廂了,樓太高了很容易將人摔傷,而陽台之間的距離卡得不遠不近,對於身手矯健的成年男子來說,並不是什麼大事。

對於一個狙擊手來說,移動的靶子很難打中,且李遠也是一個經驗豐富的特工,先前隻有三個人在包廂時,李遠也沒有靜止,而是始終處於移動的狀態,邵瑜哪怕是個神槍,對於移動的靶子他也沒有必然的把握,李遠畢竟是個有思考能力的大活人,而不是頭腦簡單有特定飛行窺覬的鳥雀,邵瑜算計著自己的逃跑路線,他隻有一槍的機會,因而必須將李遠逼迫到一個特定的位置。

至於確認李遠是否死亡,這是其他成員的工作,他們混雜在人群中,待在距離天興書院不遠的地方,親眼見到腦袋上冒著血花的李遠從二樓掉了下來。

邵瑜帶著鄭三水,直接從那個二層小樓上翻了出去,然後順著這一路的屋頂逃出了這個街區,至於其他的人,因為他們不是直接動手人,隻是找了幾個容易脫身的地方放空槍,因而也全都成功逃離。

邵瑜逃出去之後,鄭三水直接摘下鞋套,小心翼翼折疊好放進口袋裡,邵瑜看了他一眼,十分讚許的說道:“你做的很對,這東西留在外麵可能會成為證據。”

鄭三水憨憨的笑了笑,說道:“都是完好的,扔掉怪可惜的,下次還能接著用。”

邵瑜一愣,他都忘了鄭三水是苦出身,作風當然是艱苦樸素的。

兩人回了新的行動據點,這時其他人也陸陸續續的回來了,他們作為圍觀者也確認了李遠的死訊,此次行動大獲成功,邵瑜第一時間便向重慶方麵彙報這件事。

這段時間沒有彆的任務,邵瑜也沒有閒著,因為新軍統站裡還有許多業務不熟練的人,邵瑜這段時間主要教給他們一些特工技巧,如何偽裝自己和獲取情報。

重慶方麵的反應很快,半個月後,又派人送來了一筆活動經費,以及一個新的任務:刺殺東瀛方籌建偽政府的負責人加藤新友。

邵瑜很快找出最近的報紙來,上麵有東瀛方即將在公共租界召開新聞發布會,宣布籌建新政府的通告,但卻沒有加藤新友的照片。

此時距離新聞發布會隻有兩天時間,邵瑜所掌握的信息卻隻有一個名字,和一個地點。

這樣的東瀛方政府要員,他的身份地位自然和李遠那樣的叛徒不一樣,李遠雖然投敵,但也沒過上好日子,每天都在辛苦巡街,十分費力的在人群中企圖找到出逃的軍統人員,這樣的笨辦法耗時耗力,而加藤新友這樣的身份,平常肯定都有無數士兵隨行保護,且出入肯定都是東瀛方要地,這樣的人又沒有任何信息流露出來,顯然東瀛方對他的保護十分到位。

而重慶那邊,沒給任何資料,甚至連人物照片都沒有,就要求剛建立的滬上軍統站刺殺這樣的人物,通過刺殺來達到阻止發布會準時召開的目的,這樣的要求完全是異想天開。

先前刺殺李遠,還可以說刺殺叛徒達到殺雞儆猴的目的,但如今刺殺加藤新友,就完全是重慶那邊自欺欺人了,殺了一個加藤新友,後麵還會有加藤舊友,東瀛方隻會更加小心謹慎,而不會放棄這個新聞發布會,這是東瀛方的戰略大事,不是殺了一兩個發言人就能阻止的,重慶方麵希望徹底阻止,還不如在戰場上用勝利來說話。

雖然山高皇帝遠,但重慶那邊又死死的握著活動經費,且如今軍統站內部,還有杜方和劉偉這兩個老軍統,兩人都盯著邵瑜,邵瑜哪怕覺得此行艱難,也要儘力一試,若是連試都不試,他這個站長也不用繼續當下去了。

邵瑜將所有人都派出去打探消息,他自己也沒有閒著。

邵瑜戴了一副黑框眼鏡,又給自己換了一身十分體麵的衣服,直接進了虹口區,還沒進去就遇到了阻攔。

“華夏人?”攔住他的東瀛士兵用蹩腳的漢語問道。

邵瑜搖了搖頭,用流利的東瀛語開口說道:“大阪人。”

那士兵聽了,又問道:“移民文件呢。”

邵瑜低頭,在自己手裡的公文包裡翻了翻,接著一臉歉意的朝著那士兵繼續用流利的東瀛語說道:“出門忘記帶了,我住的地方離這裡不遠,不如你跟我去拿?”

那士兵卻說道:“下次不要忘記了。”

說完,朝著邵瑜鞠了一躬,接著就放人過去了。

這士兵不是攔著華夏人進虹口區,隻是例行檢查,若是真是華夏人,那就為難一二刷刷樂子,而邵瑜雖然沒有什麼移民文件,但多說了兩句東瀛語,那士兵確認他不是那種隻會一兩句東瀛話過來湊運氣的華夏人,便將人放進去了。

邵瑜進入虹口區,接著直接去了憲兵司令部附近,加藤新友這樣的重要人員,便是住在司令部裡麵。

憲兵司令部外麵有重兵把守,邵瑜哪怕從這邊經過也不敢東張西望,畢竟在這裡一旦接受盤查,肯定會要求查看他的移民文件,這個東西他當然沒有。

他在憲兵司令部附近的街道上轉了轉,想要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發現點什麼,但整條街上都是風平浪靜,路邊都很少有小汽車經過。

邵瑜正想著招呼一個黃包車載他在附近轉了轉,接著眼睛一抬,忽然看到對麵商鋪門頭上掛著五個大字:阿金照相館。

這家照相館門麵挺大,比之前邵瑜在彆的街道見到的照相館都大,這地方離憲兵司令部又不遠,他忽然起了點碰運氣的心思。

邵瑜整了整衣服,端著一副東瀛人慣有的傲慢臉孔走了進去。

“這位先生?”照相館的人見了邵瑜,有些遲疑的問道,他看邵瑜體體麵麵的模樣,心下就開始猜測這是不是個東瀛人。

邵瑜眼睛朝上,就差用鼻孔和那個招呼他的小年輕說話了。

“我來取加藤先生的照片。”邵瑜用流利的東瀛語說道。

照相館的小年輕聞言,立馬嚇了一跳,剛想開口說話,旁邊正在算賬的老板走了過來,將那個小年輕擠到了一邊,笑著說道:“先生,我們都是些粗人,聽不懂,您能說華夏語嗎?”

這老板神情中滿是恭謹。

邵瑜繼續端著自己傲慢的東瀛人人設,白了那老板一眼,用口音十分彆扭的華夏語說道:“我來取加藤先生的照片。”

老板聞言,立馬說道:“先生稍等,我這邊還得查一下,您先坐。”

老板又將小年輕拉到一邊,吩咐他給邵瑜泡茶,甚至還叮囑了一句:“這個東瀛人看著就不好惹,你一會小心一點,他要是打你罵你你就先忍著,大不了在他的茶水裡吐痰,就當是給自己出氣了。”

小年輕立馬點了點頭。

邵瑜習武之人,耳力不錯,他聽到了這話也並不生氣,但看這老板這麼熟練的樣子,顯然這種事情做慣了的,一次兩次還好,若是多了被東瀛人發現了,這老板是要倒大黴的,因而邵瑜重重的咳嗽了一聲,一臉不悅的看向私聊的二人,問道:“你們在說什麼?我不喝茶,快給我拿照片!”

照相館老板聽得心下一驚,立時也不敢繼續皮下去,趕忙點頭哈腰的說道:“先生稍等,馬上就來。”

小年輕被老板推了一把,戰戰兢兢的看著邵瑜不敢動彈,邵瑜皺眉看了他一眼,說道:“滾出去,傷眼睛。”

小年輕忙不迭的溜了。

邵瑜倒不是刻意這麼惡劣,作為特工人員,見到自己的人越少越好,他也完全不希望自己被這個小年輕記住。

很快,那老板就出來了,他雙手端著一個盒子,盒子上是一個記錄本。

老板將東西放下,當著邵瑜的麵打開記錄本,嘴裡還問道:“是加藤先生嗎?我似乎有點印象。”

邵瑜點了點頭,問道:“照片呢?”

老板立馬在一旁的盒子裡找了找,接著找出了一張塑封好的照片來。

邵瑜接過那張照片,不過一眼,就覺得這照片上的人看著有些麵熟,他飛快的將照片上這個人的臉印在腦海裡。

緊接著,他放下了照片,一臉不悅的看向了那個老板。

這個過程甚至沒有超過二十秒。

“我要的是加藤元一先生的照片,你給錯了。”邵瑜十分肯定的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  萬字更新已發。

晚安,愛你們麼麼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