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裕道:“你在眼前,於我而言就夠了。”
他這樣一個平日冷淡的人,說起情話來,更加要命。
容錦被他這專注的視線看得耳根發熱,正不知如何是好,適逢馬車驟然停下,連忙問道:“是到彆院了嗎?”
“還沒,前邊的路被擋了。”小稷輕快的聲音傳來,“像是有人受傷,醫館門前聚了不少人,要麼咱們繞個路?”
七嘴八舌的嘈雜人聲傳來,其中最為真切的,是有少年扯著嗓子叫了句“先生”。
容錦傾身挑了車簾,隻見不遠處的聚著些身著青衫的學子,而醫館匾額上刻著龍飛鳳舞的一個“荀”字。
“說起來,也許久未見荀大夫了。”容錦說著,回頭看向沈裕。
沈裕麵色不改,絲毫看不出與荀朔有過任何過節,輕笑了聲:“沒災沒病的,自然是少見他為好。”
“勞你稍等片刻,”容錦提著裙擺起身,“顏姐姐有一句話,要我捎給荀大夫。”
小稷見她下車,連忙要幫著撐傘。
容錦三步並作兩步到了屋簷下,擺了擺手:“不必這麼麻煩,我去去就來。”
秋雨帶起的塵土氣中,夾雜著絲絲縷縷的血腥氣。
容錦口中道著“借過”,從眼前的幾位少年之中穿過,隻見階前不斷淌下的雨水帶著淺淺的血色。
才踏過門檻,便聽到熟悉卻又生疏的聲音:“你安心修養,剩
() 下的事情我來料理。”
無論在何等境況之下,沈衡仿佛總是這麼一副溫和從容的模樣。
荀朔也是一如既往的操心,念叨道:“按這方子抓藥,喝上大半個月就能好。隻是額頭的傷要格外留意,給的藥膏勤快抹些,也要忌口,若是真留了疤怕是於仕途有礙……”
一抬眼瞥見容錦,頓時卡在那裡,磕磕絆絆道:“你、你回來了。”
知道沈裕回京是一回事,親眼見著容錦,又是另一回事。
沈衡的目光在她身上稍作停留,隨即錯開:“許久不見,容姑娘安好。”
容錦點了點頭,認真道:“多謝,一切都好。”
荀朔從驚詫中緩過來後,還沒來得及開口,瞥見門口那眼熟的身影,態度立時冷淡下來:“稀客啊。”
這幾年,沈裕從沒來過這醫館,有什麼事都是荀朔巴巴地趕過去收拾爛攤子。後來有了遊川,就更用不著他了。
眼下沈裕破天荒地登門,為著什麼,他自然是一清二楚。
在場的學子中有遠遠見過沈裕的,認出他的身份後,捂了嘴,扯著同窗的袖子拚命使眼色。
沈衡扶了扶額,無奈道:“你們先回去,明符這裡有我照看。”
學子們如鳥獸散去,原本熱鬨的醫館,霎時冷清不少。
荀朔作為為數不多的知情人,視線在三人之間繞了一圈。
他是個喜歡湊熱鬨的人,隻是眼前這出戲有些太過熱鬨,倒叫他擔心自己成了那條被無辜殃及的“池魚”。
一片寂靜之中,還是容錦先開了口。
她看著地磚上滴落的血跡,儘可能自然地問道:“這是怎麼了?”
沈衡解釋道:“明符是我的學生。今日書院歇息,他們相約前去詩社,席間出了些岔子……”
容錦隻聽了頭一句,便沒忍住瞟了眼沈裕。
沈裕不動如山,仿佛摘了沈衡官職、令人淪落至此的不是他一樣,還是見容錦皺眉,才稍稍收斂了漠然的神色。
荀朔疑惑道:“宋家那個紈絝怎麼同他們過不去?”
“他們是被我帶累了,”沈衡摩挲著手上沾染的血跡,語氣稍顯低沉,“從前在朝中時,我曾參過宋家那位一本。”
這事落在自己身上,沈衡興許還不會如此低落,可偏偏是這群無權無勢的學生代他受了這份罪,難免愧疚。
荀朔拍了拍他的肩,勉強寬慰道:“放心,這傷沒什麼大礙。”
容錦嘴唇微動,隻是還沒出聲,就被沈裕給打斷了。
“此事我會著人去查,還他一個公道,至於清淮你……”沈裕不動聲色地磨了磨牙,臉上依舊掛著笑意,“明日來彆院見我。”
雖未明說,但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容錦一怔,反應過來後舒了口氣,三言兩語向荀朔轉述了顏青漪的話,便沒再久留。
不過幾步路的功夫,沈裕卻還是撐了傘,大半傾斜在她頭上,遮得嚴嚴實實。
車簾才放下,容錦便覺腰間一緊。
沈裕將人緊緊地抱在懷中,下頜抵在她肩窩,低聲道:“我給他官職……你不要可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