妝鏡前那塊白帕,早已被她用胭脂糟蹋得黏糊糊的,臟成一團。
她倏而回首,烏眸在錦繡宮燈的映襯下,晶燦燦的,望入聞擎眼底,“聞擎哥哥,方才祖母問阿嬌,你若真的封妃,阿嬌會如何。”
聞擎粗糲的指節微頓,玳瑁篦滯留在虞華綺青絲之間,“阿嬌是如何回答的?”
虞華綺丹唇揚起,笑得宛若月華下,於陰暗牆角嫣然綻放的豔美,“阿嬌說,若聞擎哥哥真要納妃,阿嬌就求求你。”
聞擎心中說不清的滋味,俯身,在虞華綺眼尾那滴美人痣落下一吻。
虞華綺卻偏過頭,讓聞擎吻到冰涼青絲。
聞擎見她閃躲,明顯是拒絕之意,眼底漸漸醞釀著風暴。他說過的話,她總也不記得,總也不相信。
可他的聲音卻平淡溫和,“胡鬨。”
虞華綺微垂著姣好芙蓉麵,用白玉簪在掐絲琺琅胭脂盒裡亂撥,“祖母還問,你若執意封妃,阿嬌苦苦哀求也無法轉圜,阿嬌又當如何。當時,阿嬌沒有說真心話。”
眷戀至深,愛意至濃時,她也曾相信,自己能與聞擎執手一生,恩愛白首。可太皇太後突如其來的手筆,讓她陡然發現,皇室艱難,世事無常。
一切未必能儘如人意。
聞擎貴為皇帝,也有受人掣肘之時。靖國公府與宋家的事,聞擎因為愛她,所以在諸多解決方法中,選了最艱難的那項,來維護他們之間的感情。
今時今日,婚姻方始,聞擎自然能做到忠貞,可長年累月,聞擎可能會麵對更多逼迫,更多誘惑。他是天子,也是凡人,熬過無數艱難後,或許便會厭倦。
或許便會覺得,那些新鮮的美人也不錯。
虞華綺銜著白玉簪,唇瓣霎時被胭脂染得殷紅,她看著鏡中盛極的容顏,緩緩吐出玉簪,轉身環住聞擎,吻上他的薄唇。
胭脂甜膩的香氣在唇齒間飄散,冰涼的翠鸞耳鐺劃過聞擎側頰。
“阿嬌心裡想的是,你若執意封妃,阿嬌便殺了你。”秋水瞳繾綣而多情,能蠱惑人心,說著狠辣的話,眸底深處,卻含著一絲哀傷。
聞擎心內的暴戾,反隨著虞華綺說的話漸漸消解,“我若有負阿嬌,阿嬌儘可殺了我。”
他說得深情,語氣誠摯,宛若立誓,仿佛死在虞華綺手裡,是件極圓滿的事。
刹那間,從前那些山盟海誓,諾言許約,都儘敗給聞擎這句話。
虞華綺垂眸,好半晌,嗓音染著濕潤的氣息,“說定了?”
聞擎並未立時作答,而是尋了把匕首,放在虞華綺掌心,“說定了。”
美人嬌軟金貴,匕首堅硬血腥,聞擎打橫抱起攥著匕首的美人,問道:“如此,阿嬌是否會更安心一些?”
虞華綺靠在他寬闊的胸膛前,“聞擎哥哥,以後我們不談妃妾的事了,你做什麼,阿嬌都信你。”
她握著匕首,聞擎親手交給她的匕首,聞擎親手交付給她的性命,恍然間,忽而就心安了。
近些日子,她被幽深宮闈,被步步緊逼的太皇太後感染,對聞擎生出懷疑,很壞很壞地選擇性遺忘了,聞擎為同她在一起,付出過多少代價。
聞擎那麼愛她,愛到連生命都可以輕易交托,她卻無憑無據地懷疑人家,實在傷人。
虞華綺的心防驟然瓦解。
他們之間,有很多很多愛意,也應當有很多很多信任,無論麵臨何等危境,都依舊能支撐起彼此愛意的信任。
信任,或許同至死不渝的愛一樣珍貴。
虞華綺咬住聞擎□□的鼻根,故意留下痕跡,還朝聞擎嬌滴滴拋了個媚眼,燦若春華,穠豔傾城。
聞擎將她放在並蒂蓮金寶地錦被間,按著她的心意,俯身掠奪,卻在心中微微歎息。
他的傻嬌嬌,賞過雲蒸霞蔚之盛景,踏過璿霄丹闕之仙境,誰還會眷戀凡塵俗物?
世間再無人如她一般,驕傲明媚,如朝陽,如烈焰,能焚儘蒼穹之下,全部陰霾。
她的桃花眸裡,蘊著喜悅,蘊著生機,蘊著山河間最豔的一縷春光。初見時,僅一眼,就照亮了他陷於醃臢泥淖中,狼藉不堪的生命。
從此,縱然江山改,日月顛覆,他亦將永遠如九淵驪龍,護著心間嬌貴的寶珠。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