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斷了,再撥回去,隻剩下服務中斷的忙音。
隋駟攥著手機。
他們假結婚兩年零九個月,喻堂一直都很懂事。
不多說話不做錯事,從不越界,不提出過分的要求,永遠守在該守的那個位置上。
無論什麼事,隻要隋駟說了,喻堂就一定會聽,一定會去做。
隋駟從不覺得自己欠喻堂的。
當初合約裡說好了,你情我願,三年為期。他們的婚姻,從一開始就隻是個騙人的幌子。
……
“已經派人去接柯銘了。”有人敲了兩下門,徑直推開,“會處理妥當,送到你家。”
進來的是個中年男人,四十出頭,語氣神色刻板,西裝革履一絲不苟。
隋駟抬頭,勉強緩過神:“聶哥。”
來人叫聶馳,是隋家派來的職業經理人。原則上協助隋駟處理工作室的各項事務,其實負責監督隋駟,隨時向隋家彙報他的動向。
如果不是喻堂不在,工作室亂成一鍋粥,隋駟不會找聶馳幫忙。
聶馳點了下頭:“還有事?”
隋駟慢慢握緊手機。
一排無人接聽的紅色通話記錄裡,夾了兩段喻堂給他設置的事件提醒。
依然是一貫不厭其煩的嘮叨瑣碎,一段是提醒他按時吃飯、注意保暖,附了今夜有雨的天氣預報,要他記得帶傘。另一段說磨好的咖啡粉讓助理帶來了,但工作室的虹吸壺不好,煮過後要再濾一次,口感才合適。
“喻堂……”隋駟說,“我聯係不上他。”
聶馳有些奇怪:“喻堂?你不是不喜歡他嗎?”
“和這個沒關係。”
最後一通電話依然沒能打通,隋駟有些煩躁,用力起身:“他今天很奇怪,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怕他出事了,想找一找。”
喻堂是他的助理,到目前為止,也依然還是他法律意義上的配偶。
他固然不喜歡喻堂,可也沒道理冷血到在這種時候放著人不管。更何況,如果喻堂真的出事了,難免要牽扯出不少麻煩。
隋駟皺緊眉,在屋裡轉了幾圈。
聶馳進來的時候沒有關門,冷風卷著濕漉漉的雨霧灌進來,冰得人止不住打激靈。
誰在這種天氣裡出門亂跑,簡直是腦子有病。
隋駟心裡更煩,把手機揣進風衣口袋,抄起兩把雨傘,快步出門。
聶馳一向沒有多問的習慣,已經把車提前發動好,泊在門口,等隋駟坐上了副駕。
聶馳係好安全帶,打開暖風:“去哪兒找?”
隋駟張了張嘴,忽然頓住。
“去哪兒找?”聶馳以為他沒聽清,又問了一遍,“回你們的家嗎?”
隋駟說:“喻堂不住在我家。”
聶馳:“那住哪兒?”
隋駟低聲:“不知道。”
這次連聶馳也覺得莫名,側過頭,看著隋駟。
隋駟點開手機,翻了翻喻堂給他的備忘錄。
當初為了掩人耳目,兩人領證後,勉強在公眾麵前秀了幾個月的恩愛。喻堂很懂事,等風頭一過,就自覺收拾東西搬出了他家。
知道隋駟看見自己心煩,隋駟不需要時,喻堂從不在他麵前出現。哪怕不得不留宿,也隻住在客房,離開前一切都會歸置回原位,乾淨立整,不留半點痕跡。
隋駟忽然發現,他居然也從沒問過,喻堂不住工作室的員工宿舍,又不住他家,還能住在什麼地方。
“我聽見水聲。”
隋駟收回心神,把不知道哪來的亂七八糟念頭驅散:“應該是在河邊……”
“哪條河?”聶馳問,“他有常去的地方嗎?”
隋駟:“……”
聶馳已經看出了大概,不再問他,驅車朝最近的一條河開過去。
隋駟低著頭,把手機裡的備忘錄翻了個遍。
工作室的經紀人職位被聶馳占著,隋駟的團隊人數不多,又有一半被分給了柯銘,平時幾乎回不來。除去宣發公關這些專業部門,翻過來調過去數,能做事跑腿的也沒幾個。
幸好有喻堂在,他原本就是隋駟的助理出身,做起這些事也得心應手,真到忙起來的時候,一個人就能頂四五個人來用。
這些備忘錄都是喻堂寫的,主要給工作室的小助理們看,從生活到工作,替隋駟安排得井井有條。
偏偏沒有一條提到過喻堂自己的住處,或是有什麼想去的地方。
“他很聽你的話。”聶馳看出隋駟的焦躁,撥亮車燈,沿著河邊放緩車速,“你說的話,他不是都會聽?”
“是。”隋駟說,“就隻有——”
聶馳問:“隻有什麼?”
隋駟看著手機裡的短信。
掛斷電話前,喻堂又發過來了幾條消息。
很長,無疑是早打好草稿的,事無巨細,說的全是以後的工作安排和可能遇到的問題。
隋駟暫時沒有心思細看,他滑動屏幕,向前翻了翻,又看了一遍那條隻有一句話的短信。
喻堂發短信給他,問能不能先不要離婚。
喻堂從來都很聽他的話,唯一不肯聽話的,就是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