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大火搶救及時,被燒死的貴妃沒有化為灰燼,還殘留了一具烏黑的骸骨。

事情一出,杜父在朝上便哭著喊著要求皇帝給個說法。

畢竟宮裡就死了貴妃一個,燒傷了好些。而從死屍的骨齡來鑒定,的確和當朝貴妃一個年紀,女屍的身上還有貴妃佩戴的首飾。

蕭越可以肯定死的不是杜慢,但杜丞相堅持這是他的女兒,一個平日裡淡定從容的大老爺們,哭得那叫一個慘不忍睹。任由誰看了,都忍不住為他動容。

畢竟大家都知道,杜丞相就這麼一雙兒女,從小如珠如寶的養著,兒子還好,女兒那就是掌上明珠,命根子眼珠子。

所有的證據都指向女屍就是貴妃杜慢,即便到時候弄錯了,杜丞相也可以辯解說是擔憂女兒,一時心急。

蕭越拿不出強有力的證據,自然得安撫自己的嶽丈。

因為女兒生病,杜父一下子就病倒了,他什麼都沒要,在府裡養了一段時間之後,容顏更加憔悴,向皇帝遞了折子,要求回鄉養病。

杜父做到這個位置,官其實很難辭,哪怕是老父生病了,皇帝估計也會讓他奪情,不肯讓他回京丁憂守製。

蕭越的確是不大想讓杜父走的,畢竟這位杜丞相實在好用,如果他辭官,暫時還真沒有誰能代替他。

而且他登基的時間並不長,當初上位的時候使了些手段,可為了名聲著想,也沒有殺光皇帝的其他兒子。

如今的他能夠在這個位置上撐著,當真是全靠杜家。

即便他再不想,還是忍了下來,畢竟杜父如今是個病人,為了堵住天下文人的嘴,他做足了表麵功夫,賞賜了許多金銀,讓杜父衣錦還鄉。

不過為了牢牢把控住杜家,他沒有把杜遲派回邊疆,而是把人扣在京城不放人。

沒了女兒,不是還有兒子麼。因為杜慢母親的緣故,杜父和杜家家族其他人的關係並不親近,蕭越不認為他能靠著這些杜家族人拿捏住這父子兩個。

事實上他也沒有拿捏得住,因為戎族入侵,邊境不穩,八百裡加急送到朝中,說敵軍勢如破竹地連著收了晉國幾座城池。

原本守城池的將領堅守到了最後一刻,在敵軍入城的時候,自己自儘了。

晉國最優秀的將領,並不是寧池,但那位立下赫赫戰功的老人家已經八十歲了,年邁得門牙都掉了個精光,一張嘴說話漏風,耳朵也不好使了。

彆說騎馬打仗,連聽人說話都費勁。

蕭越的腦子還沒有不好使到那種地步,他拒了杜遲想要帶兵抗敵的要求三次,最好還是扛不住,任由杜遲離開了京城。

在做這件事情的時候,他就命人去找在老家養病的杜父。

杜父的老家,是個風景秀麗的小鎮子,離京城,就算是快馬也要好幾日的路程。

他不覺得自己能輕易把人帶回來,但帶不回來也不要緊。

如果杜遲有反心,大不了他就把杜父捆起來掛在城牆上,做兒子,難道還能無視自己父親的性命肆意妄為麼。

然而找杜父的人到了那個小鎮,又聽人家說,杜父去走訪親戚了,人家還留了消息,讓鄰裡守著他養的鴿子。

杜父是六七天離開的,他實在是來的不湊巧。

這些人一路查過去,但可能實在倒黴,每次都是差幾天,人就不在了,最短的一次,他們是剛到,結果對方前日就離開了。

而且有時候杜父是住的客棧,人家總不至於把什麼信息都留給客棧老板,他們還得花上一兩日的功夫問出情況來。

人家說,杜丞相早年為宮中事務操勞太多,他昔日那麼努力,不就是為了一雙兒女拚個好前程,如今沒了女兒,也無心再拚搏奮鬥,打算靠著一雙腳走遍大晉的江山南北。

這話說得有毛病嗎,完全沒毛病。

這群人沒有把杜父找到,也不敢立馬回去向蕭越複命,畢竟蕭越隻是麵上看著溫和罷了,能犧牲自己上位,上位之後又想著把嶽家謀害,他真實的性子其實偏執又殘暴。

他們一邊找,心下想著,還是能拖一會是一會。

蕭越的人在路上奔波,而在晉國的金水城,一個唇紅齒白的少年郎左手提著一籃子菜,右手提著一隻灰撲撲的鴿子,步伐矯健地從遠處的小巷子走了過來。

“小蘇啊,你又去買菜了?今兒個吃什麼呀,鴿子啊,誒!真好。”

和鄰居家大嬸打過招呼,擺出一張一本正經的麵孔,避開鄰居家小姑娘羞澀/愛慕的眼神,少年便提著推開自家院子的門。

這被稱作小蘇的少年,便是蘇卿。

蘇卿進了院門,把菜一放,等進了裡屋,把袖子裡的信件取出來,遞給杜父:“阿爹,你看看,兄長那邊寄來的信。”

杜父擦了擦手,拆開信件,然後撫掌歎了聲:“好!”

他看向女兒的眼神十分慈愛:“你哥哥說,等事情安定下來,他就來接咱們過去。”

死去的貴妃金蟬脫殼之後,作了男裝打扮,跟在杜父身邊,做了杜父的小兒子。當然,杜父改名換姓,按照蘇卿的隨口建議變成了老秀才蘇木,而蘇卿變成了秀才的第二個兒子,蘇秦。

杜父和她都是易容了的,這座城池裡的宅子,兩個人的文書,都是杜慢在宮中給杜父傳信後開始做準備的。

作為貴妃,杜慢的自由度其實並不算低,隻是私下裡同杜父說一會話的機會還是有的。

早在這之前,蘇卿就便把原主的記憶告之給了杜父,包括此次的戎族來犯。

上一世,戎族也是在這個時候打下了晉國的幾座城池,杜慢的兄長在這場戰爭中立下了大功。

但這樣用血拚搏來的功績,卻深深地為皇帝蕭越忌憚。

他在徹底安定下來之後,捏造了許多杜家莫須有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