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屋中空無一人，常戚戚這才又回了頭。看著那厚重的床簾，正似近鄉情怯，方才急得要死要活的，如今真的就在咫尺之間了，她卻忽然就沒膽子去掀簾子了。
常戚戚深呼吸了一口氣，緩緩抬出手，掀開了麵前的簾子。
映目而來的，便是卿安的睡顏。他頭上裹著紗布，臉色看起來尚好，閉著眼睛熟睡著。
常戚戚伸手，將手指放在了卿安的鼻子前，溫熱的氣息隨著呼吸的節奏打在她的手指上。真切極了。
方才屋子裡那麼大動靜，也沒見他醒來，睡得也太好了。常戚戚心裡輕鬆許多。
若是春生在屋子裡，就會發現常戚戚臉上的臉上的沉鬱和陰鷙瞬間無影無蹤，她目不轉睛地看著卿安，似乎又變成了之前那個沒心沒肺的女子。
變回了…許久以前，成日追在卿安後頭滿長安城跑的常家七娘子。那時候的她，便是常常如此，撐著下
巴癡癡地看著晉王卿安。
隻不過春生不在，旁人也不在。無人發現常戚戚的變化，就連她自己也沒有察覺。
清淺的呼吸聲在安靜的屋子裡格外清晰。常戚戚在他床邊坐了下來，目不轉睛地看著卿安那張臉。
這張臉常戚戚看過無數遍。
第一次見他，是在一個雪天。卻是那一個雪天，她專程跑到望雪亭去看梁家的三公子。梁家三公子相貌長得甚好，常戚戚一眼看對了就開始猛烈追求人家。
聽說那一年的初雪日梁公子在望雪亭看雪，她想也沒多想，就拾掇了一番跑去纏人家了。
隻是去了之後，梁家公子沒見到，隻看到了雪中坐著的卿安。
常戚戚站在亭子外，看著裡頭的卿安毳衣擁著爐火，旁邊溫著酒，他在亭子中賞雪。一旁種著的梅花樹枝丫伸進亭子。
翩翩少年郎，亭中畫雪，翩若驚鴻。
穿過重重的雪幕，常戚戚一眼就看進了眼中。目光瞬也不瞬地盯著卿安的身影。
嗯，就是那麼一眼，常戚戚就決定不喜歡梁家公子了。移情彆戀的速度讓她自己都發指！
也是從那一眼起，常戚戚就開始瘋狂追求卿安，追得是全長安城的人都曉得了。一追追到死。
常戚戚想到過往，不禁覺得有些好笑。
她眉目認真地看著熟睡著的卿安，目光卷起腦海中的回憶。如今的他，與初見時雪中的模樣一般無二。淡淡的，溫情脈脈。
到如今，常戚戚已經不知那日追著自己又殺死了白柳的那一撥人是誰的人了。
或許是卿安的，亦或者不是卿安的。
總之，至少不是如今的卿安的。
還有多久呢…年關將近，翻過年的初秋之時，大半年光景罷了，說近不近，說遠，也不遠了。
隻不過，常戚戚覺得，若是再有一次，自己該是不會再赴約了。
常戚戚看著卿安，便如此罷。
一切過往，到此為止。
她伸出手，摸向卿安的臉頰。是什麼時候開始，好
像…又動搖了呢。
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注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