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伯的話不被接納,他站在原地,跟這群嘲笑他的人對視了半晌,最後,他轉身離開。
他還沒走遠,身後絲毫不壓低的聲音,就再次灌入他的耳朵裡。
“亞伯這個貨該不會真喜歡幼崽吧?”
“哈哈哈,怎麼可能真喜歡,他說他不殺幼崽,我懷疑他是以前受過了什麼創傷。讓我們猜一猜,他以前到底經曆了什麼?”
“約翰,你知道嗎?”
約翰是剛才跟亞伯說話的紅發男人,就是他給亞伯出主意,讓亞伯砍斷小崽崽的手指頭。
小崽崽趴在亞伯的肩膀上,看著那個說話殘忍的約翰,朝他看了過來。
約翰沒有回答彆人的問題。
他盯著正在看他的小崽崽,突然咧開嘴,做出了一個斬首的威脅動作。
小崽崽被嚇的一下子縮回了腦袋。
約翰見狀,哈哈大笑起來。
被嚇唬的小崽崽,小手拽了拽亞伯胸口的衣服,他把胖臉湊過去,小聲告狀道:“亞伯,約翰在後麵嚇唬我。”
亞伯:“……”
亞伯沒說話,隻稍微加快了步子,離開了後麵那群人的視線。
沒多久。
被放下來的小崽崽,自個兒爬到了窗戶旁邊,他踩著凳子,胖臉都貼到了窗戶上,窗戶外麵沒什麼景色。
小崽崽看了幾秒鐘後,回過頭來,直接問亞伯:“亞伯,我們現在是在哪裡呀?”
“在路上。”
小崽崽:“……”
小崽崽呆了呆。
他沒問出來,索性就繼續看了,就在他伸手想要把窗戶給打開時,亞伯攔住了他:“彆亂動。”
“從窗戶往外跳,會死。”
小崽崽不是想跳窗,他就是想打開窗戶丟丟東西。
亞伯看他的胖手想拉窗子,走回去,把他從板凳上抱了下來:“老實一點兒,不要再動了。”
小崽崽察言觀色,見好就收。
他被抱下來後,坐到了亞伯腿上,跟他麵對麵的看著,然後開口問道:“亞伯,你是星盜嗎?”
“嗯。”
“你為什麼要去給蜘蛛當星盜呀?”小崽崽是聽說蜘蛛的,蜘蛛的星盜以前很壞很壞的,後來爸爸他們就把蜘蛛的星盜都做掉了。
亞伯糾正他:“不是蜘蛛,是毒蛛。”
四周沒有彆的人,小崽崽又眼巴巴的在盯著看,想要知道答案。
亞伯繃了繃臉,低聲開口道:“以前我的村子遇到了蟲災,毒蛛的人路過村子,救了我一命,我欠他們一條命。”
所以毒蛛的仇,他不能不管。
約翰也是毒蛛的人,他是毒蛛首領的兒子,從沒被記錄在冊過,所以在死亡清剿中,他也僥幸逃脫了下來。
一次偶然的機會,亞伯被約翰給找上。
約翰讓他加入毒蛛,他剛答應下來,結果連名字都沒記錄上,毒蛛就沒了。
小崽崽聽著亞伯的話,沒有喪氣。
他坐在亞伯腿上,奶音糯糯:“老師講過的,被人幫助是要報恩,可是不能做壞事的報恩呀!”
他胖手指了指約翰的方向:“約翰壞!他對你不好!”
亞伯當然知道約翰對他好不到哪兒去。
這次他也跟約翰說好了,幫約翰做完這件事後,他們兩個人就橋歸橋,路歸路,以後各不相乾。
小崽崽看亞伯沒說話,繼續說道:“亞伯,你不要跟約翰玩了呀。”
亞伯垂眸,對著小崽崽低聲道:“約翰是壞人,我也是。”
“好了,你想吃東西麼?我給你拿。”
小崽崽被堵
住了話,隻能任由著亞伯給他拿吃的了。亞伯對小崽崽似乎很了解,在拿吃的過來吃時,拿來了一大堆。
從前頭走過來的約翰,看到這麼一大堆吃的,挑了挑眉:“這麼能吃的幼崽,怪不得長了這麼多肉。”
約翰蹲下來,聲音裡帶著惡意:“你的肉這麼嫩,肯定比羔羊肉還要好吃。”
小崽崽:“……”
小崽崽躲到了亞伯身後。
亞伯看著過來的約翰,他開口道:“飛船待會兒經過的地方,如果你們不願意繞路,就加快速度,不要停留。”
約翰知道他是在轉移話題,但也對他的話感了一點興趣:“為什麼?我們要經過的地方,在地圖上什麼都沒有,就是一片廢墟而已。”
“不是廢墟。”
亞伯解釋了一句:“在地圖上是看不到的,要經過了才會遇見,不能在那個地方停留,不管發生什麼,都不要停留。”
約翰:“?”
約翰越聽越皺眉:“你去過?”
亞伯遲疑了下,搖搖頭:“沒去過,但我聽彆人說起過。”
一聽是亞伯聽彆人說的,約翰頓時不在意起來:“你被人給忽悠了,咱們的路線都是提前規劃好的,這一片都是沒人管的廢墟,你不用太多疑。”
“再說了,就算這一片真有危險,咱們也不會有危險。”
約翰笑笑,看向了藏在他身後的小崽崽:“有這隻幼崽在,我們會很平安。”
交易還未完成,有這隻幼崽在,交易對象一定會護他們周全。
亞伯聽出他的意思,猶豫著問道:“約翰,我們的交易對象到底是誰?這隻幼崽的身份——”
“你不用管。”
約翰沒有回答亞伯的問題,他眼底劃過一抹不耐,起身冷淡道:“這隻幼崽沒什麼身份,我們隻要把他順利帶過去,這次的交易就完成了。”
針對這隻幼崽的計劃,早在半年前就已經開始了。
計劃裡,有不少人的參與。
白霧星再森嚴又如何,辦法總比困難多,他們要做的事,最終還是能做到的。白霧星上一起的失蹤案,就是他們試的水。
約翰轉身離開。
亞伯看著他的背影,半晌,沒有說話。
時間一點點過去。
聽到腳步聲消失的小崽崽,這才從亞伯的身後探出了腦袋。
他走出來,又爬到了亞伯的腿上,自己給自己拍了拍胸口,壓壓驚:“崽崽不怕。”
亞伯看他自己哄自己,眼底動了下。
這邊的飛船上,小崽崽黏上了亞伯,暫時還安全著。而正在追蹤他們的飛船上,展希眉頭緊皺,正坐在林訊身後。
林訊還在看著航線,這次帶走幼崽的人是確定了的早有預謀,而既是早有預謀,在出了白霧星之後,就不會傻到不換飛船,也不進行反偵查。
“這一片。”
林訊言簡意賅道:“大致位置。”
展希現在已經習慣林訊的短句子了,他點點頭,追問道:“我家崽崽被這麼大費周章的帶出來,是不是說明,他不會那麼輕易遇害?”
如果是想害他家的崽,或者是想報複他的崽,對方的位置也不會一直移動。
林訊“嗯”了一聲。
路德維希也沒閒著,他雖然不在皇宮,但依舊可以做著不少事,今日能開進第一道皇宮門的車,已經被曼斯查出來,這輛車跟來慶祝小太子生日的一個官員的夫人有關。
官員夫人被審問時,戰戰兢兢的,差點嚇了個半死。
她交代,這輛車確實跟她有關,但她隻是做美容時遇到了一個好友,兩人十分交好,所以她借了自己的車……
儘管
這位夫人隻是單純的犯了蠢,被人給算計了。
但她依舊被追究了責任。
除此之外,曼斯還大手筆的將白霧星全都“清理”了一遍,這裡是帝國主城,皇室所在的地方。
任何不懷好意的勢力,都不該存在。
曼斯直屬於皇帝麾下,是皇帝最信賴的大將,有他在白霧星上,皇帝任意一個念頭,他都會以最快速度來實現。
有人暗地裡罵過他,說他是帝國忠心的一條狗。
他不在意這種評價,反正給出這種評價的人,從不敢當著他的麵那麼說。他們嫉妒他,羨慕他,垂涎於他的權利,但卻從來比不過他。
用來追蹤的飛船,又開了一會兒。
路德維希看著大屏幕上的線路,他眼皮子突然微微跳了跳:“這條線,一直往前,在這裡拐彎,附近會有蟲族。”
“另外,中間這一片全是廢墟,沒有開通航線,在走到這片時,導航會失靈。要向繼續前進,得繞過這片廢墟。”
路德維希曾單獨來過這裡。
他思索幾秒,給了安排:“眼下不是探索這片廢墟的好時機,把飛船分散,我帶飛船繞過這一片,去找找蟲族的窩。”
“你們不要太接近這片廢墟,隻在附近看一看,有沒有可疑的飛船,西澤爾,你留下,一旦發現有附近有任何飛船,就讓人去檢查檢查。拒不配合檢查者,動用武力手段讓他們配合。”
“是,父親。”
去找蟲窩的這種事,也隻有路德維希能做,路德維希強悍的精神力,足以讓他進了蟲窩也能好好的。
而他們幾個,精神力等級都遠遠不如路德維希,他們還有找崽的任務,所以不能太冒險。
展希看著路德維希離開,他抿了抿唇,想到了小崽崽的親爹。
小崽崽的親爹也很厲害,但他的精神力難搞多了,一旦失控起來,就很容易收不住場。
“算了。”
展希在心裡道:“還是先把崽崽找到吧。”
他們按著路德維希的安排,分開來,各自各的事情。
遠處。
小崽崽打探環境沒什麼收獲,他被亞伯放到了房間床上,看亞伯丟給他的書。亞伯丟給他的是一本泛黃的童話書。
幼兒園畢業的小崽崽,捧著書,正奶音認真的給亞伯讀著:“三隻小豬蓋房子,一隻小豬用了稻草,另一隻小豬用了木頭,還有一隻小豬,用了石頭……”
小崽崽看書習慣性的給讀出來了。
他小奶音認認真真的讀著,旁邊的亞伯一言不發的聽著,不知聽了多久,亞伯轉過身來,看著他,突然道:“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好呀!”
小崽崽歡呼:“崽崽要聽!”
在小崽崽的捧場下,亞伯開始講了,他的故事不是什麼童話風,也沒有多少美好,他的語氣平淡沒有起伏,甚至聽上去都不像是在講故事。
但小崽崽還是豎著小耳朵,很認真的在聽。
“你聽過黑市麼,有個地方,跟黑市也差不多,隻不過比黑市還要更黑暗。在那個地方,住著不少人,而且什麼人都有,就是正常人沒有。”
“他們住在那裡,都是因為心裡頭有點執念,傳言說在那個地方,所執念的事情都有可能得到實現,為了這個目的,即便是死,他們都不肯離開那裡。”
亞伯講的這些,小崽崽聽得有點茫然。
但亞伯還在講著,他告訴著小崽崽:“如果真到了那種地方,不要相信任何人,你想要活下去,就要聰明一點。”
小崽崽:“……”
小崽崽愣住。
亞伯怎麼又說了讓他活下去呀,之前不是還說他命不好,這輩子要過
完了呀。
對上小崽崽不解的目光,亞伯也後知後覺的想起了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他沉默了下,語氣生硬道:“好了,你睡覺吧,外頭的天色已經黑了。”
小崽崽蹬了蹬腳,提醒到:“崽崽還沒有洗澡澡。”
亞伯聞言,看了看他:“一天不洗死不了,就這麼睡吧。”
小崽崽擰起了眉頭,不太樂意,他湊過去,把自己蓮藕似的小胖胳膊湊到了亞伯的麵前,催道:“你聞聞呀,崽崽要臭辣。”
小崽崽之前有一陣不愛洗澡,但被爸爸收拾一頓後,就改了這個壞毛病。
爸爸說了,崽崽不洗澡就會變得臭臭的。
亞伯的鼻尖聳了聳,他沒嗅到有什麼臭味兒,這隻幼崽的生活不錯,常年喝奶,身上帶著點奶味兒,淡淡的,很好聞。
他聞過之後,給出了回答:“不臭。”
小崽崽:“!”
小崽崽不敢置信:“你真的不嫌崽崽臭嗎?”
在小崽崽這麼問了小半天後,亞伯還是起身,打了水讓他自己擦洗了一遍。飛船上的溫度到了夜間有點低,小崽崽自己給自己洗完後,爬回床上後,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他縮在被窩裡,小胖臉凍的有點白。
亞伯坐在旁邊看著他。
一大一小目光對視,裹在被子裡的小崽崽,忽然吸了吸鼻子,他奶音有點低落:“以前都是爸爸給崽崽洗澡的。”
可能是到了夜裡,幼崽會容易沒有安全感。
本來還跟堅強的小崽崽,這會兒自己給自己洗完澡,還把自己給洗的濕漉漉後,又冷有想爸爸的小崽崽,眼睛紅了起來。
“崽崽想爸爸了。”
爸爸最害怕最害怕的就是崽崽丟了,以前聽說彆人家丟了幼崽,爸爸聽著就臉色很不好看。
爸爸現在一定很害怕。
小崽崽說著說著,抬起冰涼的小手,給自己擦了擦眼睛,他帶著鼻音的小奶音,這會兒聽起來可憐極了:“哥哥肯定也很害怕。”
他本來是想給哥哥一個驚喜的,結果,驚喜變成了驚嚇。
“是崽崽不乖,不該躲在箱子裡的。”
小崽崽還在反省著自己:“要是崽崽沒有躲在箱子裡——”
“也會被抓走。”
亞伯語氣平淡的打斷了小崽崽自責的話,他交底道:“你被盯上很久了,就算西澤爾不過生日,就算你沒藏在箱子裡,你也會被抓走。”
小崽崽:“……”
小崽崽哽住。
他又傷心又生氣:“崽崽還小呀,怎麼可以抓崽崽!”
亞伯沒說話。
但被亞伯這麼一交底,小崽崽算是不再自責了。
傷心小崽崽捏著被子,最後還是睡著了,他這一天擔驚受怕的,看著一直在粘著亞伯,但其實在亞伯身旁,他也是有點忐忑的。
這裡沒有會保護崽崽的大人。
失去了庇佑的小崽崽,即便是牢牢記著長輩們曾經教過的生存法則,但置身於此,小崽崽心裡頭還是害怕的。
他想爸爸,想哥哥,想淩期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