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2 / 2)

今天是他第四十五次去派出所打聽,結果仍然一無所獲。

方令斐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強大,能夠從容反擊舅家的刻薄和母親的無視,然而直到陸星沉失蹤,他才發覺自己仍然如此不堪一擊,甚至連男友的下落都找不到。

這幾個月來,他實在太累了。

被雷雨聲驚醒的時候,方令斐發現自己坐在椅子上睡著了。

風將窗戶吹得框框作響,大雨從窗戶飄進來,陸星沉的床靠窗,被打濕了大半。

方令斐抹了一把臉,起身打算將窗戶關上。

然後在他發現寢室樓下那株被雨打得零落淒慘的桂花樹下,站著一個人。

單薄又渺小,像一抹縹緲的影子。

但方令斐一眼就認出了,那是陸星沉。

他衝出來把那個人帶了回來。

雨很大,深秋的天氣骨縫中都泛冷,然而陸星沉的身體卻很燙,燙得人害怕。

方令斐想問這幾個月你在哪裡,也想問他們說你打人了是真的嗎?

然而和陸星沉目光相接的那一瞬間,他什麼都不想問了,他說:“要抱抱嗎?”

陸星沉把自己嵌進了他懷裡。

“你病了,我們吃點感冒藥好不好?”

燈光自上而下,陸星沉長長的睫毛打下兩扇陰影,方令斐看不到他的表情,隻聽到他的聲音低啞,如同風掠過森林沙沙,複述他的話:“我病了。”

把他抱得緊緊的,方令斐竭力將自己的心跳傳遞過去,他帶著自己都不知道的,哄小孩子一樣的溫柔,“病了要吃藥,吃了藥就會好。”

“對,吃了藥就會好。”陸星沉閉了閉眼睛說。

再睜開的時候他已經恢複正常,又變成了以前那個驕傲俊美,麵對任何事都遊刃有餘的陸星沉。

方令斐細心摸了他的額頭,還好,不算燙。

寢室裡常備著跌打化瘀的藥,感冒藥卻不多,藥片已經過期,他拆了兩包衝劑,衝出了一杯味道詭異的液體。

陸星沉味覺敏感,藥片都要配些其他東西,更遑論衝劑。方令斐在放奶糖的抽屜裡一摸,才發現儲存的早就消耗完了。

“你先喝,明天我們一起去買奶糖,就買你覺得好吃的那個牌子好不好?”他做好了要討價還價的準備,然而陸星沉沒有給他發揮的餘地,接過衝劑,安靜喝完了。

陸星沉進去洗澡的時候,方令斐思緒紛亂,他覺得不對,從失蹤,到今天回來的異樣,再到一點都不挑剔乖乖喝藥,哪裡都不對。

然而陸星沉平靜中壓抑著風暴和暗流、又透著微小希望和孤注一擲決心的眼睛,讓他問不出口。

他們擠在一張單人床上,手挨著手,肩靠著肩,溫度互相感染。

三個多月精神緊繃,睡夢中都在茫茫人海中找人,一沾枕頭,深沉的疲累就化作旋渦,迫不及待要將方令斐吞沒。

“睡吧。”

迷迷糊糊中,他聽見了這兩個字,那一根始終不肯放鬆的弦終於鬆緩下來,陷入了深沉的睡夢。

方令斐以為一切將重新回到正軌。

他睜開眼的時候,暴雨已停,朝霞還沒散完。寢室的劣質窗簾遮光能力不夠,屋子裡正處於半昏暗半明亮的蒙昧中。

陸星沉坐在窗邊的凳子上,注視著他。背後就是窗戶,光給他的輪廓鍍上了一層光邊,然而沒有被光照到的麵容卻像已經暈染在了黑暗。

方令斐能感覺到,陸星沉看著他的目光很深。

不安如同霧一樣在心裡膨脹升起,“怎麼了?”

陸星沉沒有說話,起身拉開了半扇窗簾,陽光徹底傾瀉進來,落進他的眼底,那裡有一塊正在形成的堅冰。

方令斐聽到這個半身沐浴在陽光中的人說:“我們分手吧。”

沉默彌漫。

很久以後,再回想起這一天,對於自己的反應,方令斐都覺得奇怪,他沒有糾纏不休,也沒有掙紮瘋狂,甚至沒有任何失態。

冷靜理智地可怕。

或許是因為在那三個多月無望的尋找裡,就已經產生了某些預感。

“為什麼?”他問陸星沉。

陸星沉似乎笑了笑,背光,方令斐看不清這個笑的樣子,隻聽到一句話。

“可能是因為我這個人,天生就不適合和人產生聯係。”

方令斐在床邊目送陸星沉走遠,身體裡有什麼被狼狽抽出,重新注入的東西,叫憎惡。

後來呢?後來他聽說陸星沉的確找到親生父母了,他的父母地位高貴,是本城上流社會有名的商人,他是他們唯一的孩子。

說好了幫他介紹活兒的老師打電話過來,方令斐聲音低低地拒絕。

“抱歉,讓您麻煩了。我打算做點其他的……跟專業沒關係,不知道能不能做好,我想試試。”他這樣說。

放下電話,方令斐找到了半年前有人塞給他,被他隨手扔在抽屜裡的名片,敲響了娛樂公司大門。

……

月色朦朧,星子閃爍,方令斐看著陸星沉的眼睛說:“我記得你不喜歡欠人,我也不要你欠我,隻要一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