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事重提(1 / 2)

第九十二章

一年多後。

“那魔教妖女真長得這麼美?”

“你自己見一次就知道了!”說話之人坐在茶寮裡, 搖頭晃腦,露出一臉得意的神色,“不是我誇張, 當年在停劍山莊屋脊上見過她的, 隻怕都記憶猶新,此生再難忘卻,那可真是傾國傾城妖嬈色……實在不怪陸承殺對她情根深種。”

“我也正想問,這個陸承殺有傳說中那麼厲害嗎?壓得褚少俠竟一次都贏不了他?”

這十來歲的毛頭小子這麼一說,讓周圍人都不禁笑道:“你還真是初入江湖啊!”

“你這話要是放前兩年說, 怕是會被人笑死,你見那褚浚褚少俠是不是覺得他十分狠厲可怕?”

這位初出茅廬佩著劍的少年連忙點頭, 深以為然道:“我都不太敢看他,怕與他對視上,他就要來找我麻煩, 實在是個不好惹的。”

“那陸承殺當初可是比褚浚還要可怕上許多的存在, 彆說和他對視了, 有的人連接近他都不敢, 隻覺得離得近了, 就要被他身上的殺氣傷到!”

少年不由驚訝道:“真的假的?真有這麼厲害?那他現在怎麼不出來了,隻是被停劍山莊逐出去而已,隻要他不為非作歹又不是真的身敗名裂, 我看江湖上還有不少人惦記著他,想一睹他的風采……呃, 其實我也想瞧瞧。”

“哈哈, 讓人兩股戰戰的風采嗎?”

“唉,要說也還是因為那個魔教妖女,當初他被逐出停劍山莊之時, 那魔教妖女前來大鬨,隻因為這位陸少俠不肯就範同她一道殘害正道。那陸少俠倒也真是有脾性的,一個字也不曾辯解,鬨得大家還真當他已與魔教勾結,墮入邪道,現在看來也不儘不實。就是可惜陸老莊主為表清白飲劍自刎,雖然被救下,但到底元氣大傷,那陸承殺怕是心中愧疚,不肯再出現。”

“不過反倒是這魔教妖女之後在江湖上折騰的風生水起,尤其愛找停劍山莊的麻煩,雖不傷人性命,但卻總是鬨得停劍山莊弟子上下雞犬不寧。她可當真是恨極了陸承殺。”

少年忍不住又探過頭來道:“怎麼就恨極了?陸承殺不是對她情根深種嗎?”

“再是情根深種也不肯為她投入魔教,做那些惡事啊。要說當年陸承殺對她可真叫一個好,百般嗬護不讓人動她分毫,你說的那位褚少俠不過扯了一下那妖女的袖子,陸承殺當場便黑了臉,對他拔刀相向……不止如此,陸承殺對她更是一心一意,除了那妖女都沒見他正眼瞧過其他女子……”

“對對對,當年門派戰我師兄親眼見過,那兩人膩在一起時,陸承殺真真是百煉鋼化繞指柔。”

其他人紛紛附和,倒將那陸承殺形容成一個十足癡情的男子。

少年不禁迷惑道:“這和你們剛才說的那個凶神惡煞的是一個人嗎?”

“怎麼不是啊!一看你這小子就沒有情竇初開過,哪個男子遇見喜歡的姑娘還能保持凶神惡煞的?那不都得要多溫柔有多溫柔,要多體貼有多體貼。就是可惜,他一腔真心錯付,落得如此下場。”

“唏噓啊,當初我隻知他跟那妖女勾結,為了保護她,不惜對自家門派的師叔弟子刀劍相向,硬是攔著不讓殺,還跟著一道罵過他。現在想想他也是挺慘的,為那妖女什麼都做儘了,到頭來那妖女不過是虛情假意,巴不得她去死,反倒是他被逐出師門。這要是換個女子,隻怕早就非君不嫁了。”

少年也跟著感慨道:“果然魔教之人就是可怕。以後還有機會再見到那陸承殺嗎?”

“這我們哪知道,來年白崖峰的問劍大會看他參不參加吧,今年青年俠客榜倒是把他排到了第一,終於將那個空名字給換下去了,也不知東風不夜樓是怎麼想的。”

“約莫江湖手冊的主筆百穀子也覺得他太慘了。”

“說起來白崖峰那位白聿江白少俠是不是還在閉門不出,他也是慘得很,與陸承殺同病相憐,都栽在魔教妖女手裡。據說那位叫什麼陰相思的妖女還去白崖峰上找過他,嚇得他魂飛魄散。”

少年一聽,豎起耳朵道:“這位白少俠又是怎麼回事,也是愛上了魔教妖女嗎?”

旁邊說話之人聞言,不由嘿嘿一笑,湊到他耳邊小聲說了幾句,少年頓時滿臉通紅,結結巴巴道:“還、還有這種事……”他支支吾吾了好一會,才道:“不過既然如此,你們先前說的那位妖女為什麼沒把陸承殺也給……”

既然有這樣的手段,那能多殘害一個正道少俠豈不是更好。

此話一出,倒讓眾人愣了愣。

少年人尚沒有根深蒂固的正道魔教觀念,此時問話也分外天真:“我覺得她也未必真就對那陸承殺那麼狠心,你看她到頭來,除了說陸承殺不肯跟她去魔教為惡,也沒做什麼真的害他的事,反倒維護了他的名聲。我師父說了,看一個人的好惡,不能光看他說什麼,要看他做了什麼。常常騷擾停劍山莊,卻不傷弟子性命,也可以理解成是想逼陸承殺出來,這樣一來說不定那陸承殺也不是一腔真心錯付。”

四周沉默了一會,才有人笑道:“你小子小小年紀還沒見識過魔教險惡,那魔教裡可都是得那樣,她無非是沒有在陸承殺身上得逞,逼得他真正背叛正道,心裡不甘心罷了。”

“就是!那魔教妖女對他也不是一心一意,她原有個未婚夫,因為看不慣魔教所作所為改邪歸正棄暗投明到了正道,那位羽公子倒真是個性格溫和柔順的,這些年也被魔教折騰的夠嗆,那妖女對正道心懷憤懣再正常不過。現在聽說她和魔教教主也不清不楚的,像魔教那種地方,隻怕男女關係也混亂得很,不然謝長雲那魔頭怎麼會既生了那魔教教主,又……”話說到這裡卻是戛然而止。

少年連忙追問:“又怎麼了?”

“這事說來唏噓,你還不知道吧,陸承殺的生父也是上一任的魔教教主謝長雲,母親卻是停劍山莊的大小姐陸懷仙。”

少年頓時嘴張得足有雞蛋大,滿臉寫著“竟有這事”!

他愣了好半晌,才道:“他們魔教之人怎麼這麼喜歡來找正道……”

“約莫是越難得手越想得到吧,他們魔教不都這樣……哎看你小子長得還挺周正的,往後若遇到那長得妖妖媚媚的小姑娘向你示好,可得記得小心些。”

少年的臉驀然紅了。

“好了,不逗你了。小子,你這是要去哪啊?”

少年總算平複,挺起胸膛道:“我師父說我天資不錯,留在門內有些浪費,便讓我拜師青城或者當山,說要出人頭地還是得入大門派。”

“你還是去青城門吧,當山派規矩多得要死,累都累死人了。”

“我也覺得,除非是得淩天嘯青眼,就像那位左女俠一樣,否則還是入青城門吧,沐雪浪可比褚浚好相處多了!”

“說起來當山還有個小師弟,當初要死要活鬨著拜陸承殺為師,不惜下跪抱大腿,連那妖女都殷勤討好過,得知她真實身份後,據說氣得飯都吃不下,大罵了她三天三夜,恨不得親手將她砍了。你方才的言論要是被他知道,可不得了,青城門這點可好上許多,你隻要不提謎音龍窟,平素聊聊魔教他們也不會在意。”

少年努力點頭受教,又聊了聊,他才有些羞赧地笑著抱拳道:“謝謝諸位告知,我要繼續趕路了!以後有緣再見了!”

“你也好好加油啊!將來出人頭地,也做個名震江湖的少俠,除魔揚善,維護正道!”

少年已經走出去幾步,他擺擺手高聲道:“我會的!”

隻是少年沒想到,他沒走出去多遠,就遇上了當山派的鏢車,他們一身青灰的門派服,袖口領口漆黑一片,領頭幾位腦袋上還飄著紅發帶,所有人都神色肅穆警惕,無人交談,一看便是當山派的作風。

少年好奇地偷偷跟在後麵,沒多時便被看到。

“你是什麼人?”

少年據實以告,當山弟子上下警惕地打量了他一會道:“你跟得再遠些,我們便當做沒看到,若再離得這麼近,彆怪我們……”

他話還沒說完,突然聽見自己的師兄弟們大聲道:“不好!那妖女又來了!”

少年聞言抬頭看去。

此時尚在山林隱秘處,除了官道,四周全是茂密樹林,根本不知人從何而來,但那些魔教青衣弟子很快便將鏢車團團圍住,他們手持著形態各異的兵器,各個目露凶光,不懷好意。

當山派的也立刻抽刀的抽刀,拔劍的拔劍,全部嚴陣以待。

少年不由緊張地咽了口口水,也摸向了腰間的佩劍,他還從未正麵遭遇過魔教之人,大都是聽聞魔教之人凶神惡煞,手段殘忍,對正道毫不留情,他剛想到這裡,忽然聽見了一道十分動聽的女聲,她聲音沒有刻意放柔,卻有一股介於甜美和撩人欲動之間的味道。

“貨物留下,你們人可以走了。”

這聲音不由讓人心神一亂。

少年再抬眼看去時,便看見樹梢上跳下來個紅裙女子,赤焰紅裙如血,極為張揚奪目,繡鞋上有泠泠作響的足環,襯著她白皙如雪又纖細小巧的腳踝,刺的人心頭一跳,待少年的視線由下而上,慢慢從足底移向被係帶束得不盈一握的纖腰,和其上……再到她的臉上時,頓時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臉一下子漲得通紅。

師父沒告訴他真的有女子能長成這般模樣啊!

和他往日所見那些衣著保守循規蹈矩的良家婦女半點邊不沾,美得肆無忌憚又勾魂攝魄,就像那神仙誌怪裡勾人墮落的精怪。

少年根本不敢再看。

原來……原來這就是魔教妖女嗎?

身旁當山弟子許是見多了,倒還很冷靜道:“我們負責押送貨物,這鏢自然不能輕易給你。不必廢話,要打便打。”

隻聽那妖女道:“我也不想的,誰讓你們老給羽風堂送鏢,能不能回頭去跟淩天嘯說,讓他以後彆送羽風堂的鏢了。”

“這我們可做不了主。”

說罷,兩方人已然打了起來。

少年握著劍,卻發現並沒有人來攻擊他。

他聽見有人道:“聖女,這還有個傻小子,要不要管他?”

“不用理他了,我們來劫當山的鏢,他又不是當山的!管他乾什麼!”

說話間,少年隻看見一抹赤紅的身影如同雲霧般穿梭於人群中,那妖女手持一柄極為精致美麗的絹扇,輕輕點在那些當山弟子身上,不一時,便已經倒了一地。

魔教弟子一哄而上,把還印著當山印記的鏢車徑直拖走,十分囂張跋扈,大搖大擺。

那妖女裙擺一旋,似乎也要走。

少年忍不住道:“你們……不殺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