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裴老太太所言, 魏王軍務繁重,對內宅之事一概不管。所以,不論是前兩日住進府來的崔雨瑤, 還是昨兒住過來的姚品妍, 魏王知道後,都隻是點了個頭, 不甚在意的樣子,然後說了句“一切王妃做主就行”。
姚品嫻隻是在姚品妍祖孫麵前尤其裝得很虛弱的樣子,在旁人,包括魏王麵前, 她會稍稍收斂一些,不會裝得那麼虛弱提不上力氣。
這會兒姚品嫻臥坐在床頭,兒子和丈夫都陪在她身邊。
婢子端了剛剛煎好的藥過來,魏王見狀後, 直接伸手接過。
魏王接過藥後,轉身去坐在了床沿邊。他手上端著藥, 深邃目光則探向床頭的人。
姚品嫻目光和他的撞上, 一副吃驚的模樣:“王爺要親自喂臣妾喝藥?”
魏王輕輕“嗯”了一聲, 然後左手端碗, 右手則執起湯匙, 慢慢攪動著,先過冷。
“以後本王在家就本王親自喂你, 不在家的話, 就隻能王妃自己喝了。”見過冷得差不多了後, 魏王黝黑目光再次朝臥靠在床頭的人看去,順便舀了一點,慢慢遞過去, “應該不燙了。”
姚品嫻不知道此刻該用什麼詞來形容自己的心情,說是“受寵若驚”吧,但好像她此刻受到的驚嚇更多一點。
王爺親手喂她喝藥?這好像不是他這種性格的人能乾出來的事。
她承認他對自己還算可以,但更多的是給她尊重和體麵。像這種親力親為,需要耗費他的時間和精力,需要體現他耐心的事,不像是他會做的。
何況,這種時候,她也並不希望他親手給自己喂藥。
自己喝藥,還能趁人不在意時悄悄倒掉。他給自己喂,怕是自己得把藥喝得一滴不剩才行。
姚品嫻這會兒笑不出來,但她沒敢把心中所想表現出來,隻是有些鬨脾氣的樣子:“可臣妾現在不想喝。王爺先擱在這兒,一會兒等涼透了,臣妾再喝吧。”
又說:“這還熱氣騰騰的,哪裡涼了?”
見狀,魏王則把藥碗擱去一旁床頭的案頭上。正當姚品嫻以為他會說“好”的時候,卻聽他道:“那就先放一放,等放涼了,本王再喂王妃。”
姚品嫻:“……”
康安也擠了過來,捧了一小碟子蜜餞來送到姚品嫻跟前。
“母親定是嫌藥太苦,這才不願喝的。孩兒拿了蜜餞來,一會兒父親喂母親喝一口藥,孩兒就喂母親一口蜜餞吃,這樣就不苦了。”康安一臉認真。
想著自己如今病倒,最害怕和擔心的應該就是康安了。姚品嫻於心不忍,怕自己再不好好喝藥,兒子會跟著一直擔驚受怕,生怕自己這個母親哪日就沒了。
忽又想到了之前的那個夢。不,確切來說應該不是夢,而是書中她的結局。
在書裡,她病逝後,最可憐的就是她的兒子。
所以就算是為了兒子,她也永遠都不會讓自己有事。
“娘不嫌藥苦,就是太燙了。等一會兒涼了,娘就喝。”姚品嫻望著兒子笑,滿眼的溫柔慈愛。
康安卻說:“可藥就是苦的啊。”之前他生病喝藥,藥很苦他喝不下,就是娘拿了蜜餞來給他過嘴的。
如今娘病了,他也要像娘照顧他那樣照顧娘。
姚品嫻這才想起來,兒子如今大了,都跟著先生開始念書了。早不是從前的幼童,還一副由著她哄騙的模樣。
“藥是很苦,可有康安這樣關心娘,娘心裡是甜的。心裡甜了,藥就不苦了啊。”姚品嫻一本正經。
康安卻害羞了。想笑卻又不敢表現出來,隻能悶著頭,不讓人家看到他笑。
魏王看看兒子,又再去看看妻子,此刻黑眸深處也隱隱浮起一絲笑來。父慈子孝,夫妻和睦,天倫之樂大概便是如此。
白天魏王和康安都不在,所以,白天便是崔雨瑤侍奉在姚品嫻身邊。
而自從姚品妍也住進來後,姚品妍也是日日一早便過來,然後等太陽下山時,她再和崔雨瑤一起離開,各自回各自住處去。
崔雨瑤來,是一心一意隻想侍奉好姚品嫻的,但姚品妍卻不是。
她是聽了祖母的話,過來看著崔雨瑤的。生怕姚品嫻這個魏王妃會單獨和崔雨瑤說些什麼,也怕崔雨瑤伺候在魏王妃內寢,會有親近魏王的機會。
但她來了有幾日,幾乎是時刻都盯在崔雨瑤身邊的,卻也不見她這些日子和魏王能有什麼碰頭的機會。每日都是一早魏王出去上早朝了後,她才過來,然後等傍晚魏王快過來後院時,她回去。
姚品妍過來,不是真心想伺候病人的。如此反複幾日,她心中也沒了耐性。
這日姚老太太過來後,她私下裡便和祖母說起了這事。
姚老太太卻笑她傻,她說:“讓你住進來,盯著那個崔雨瑤倒是其次的。如此近水樓台,難道你就沒有邂逅魏王的機會嗎?便是沒這個機會,也得製造這個機會。”
又說:“近來我細細盤算了一下,算是想明白了。年前崢哥兒和你父親鬨了不愉快,收拾了包袱就退了鴻鵠書院的學,轉身去南方求學去了。到如今,大半年過去,他也隻給他母親寫過信,從未給你父親,或是給我這個老婆子帶來過隻言片語。”
“你父親和裴氏近些年來一直感情不睦。夫妻不睦,如今又父子決裂……怕是那丫頭心中也因著這個生氣,這才突然變了性情似的,處處與姚家作對。”
“她心中肯定也在想,如今她是魏王妃還好,咱們姚家多少會顧及著她的身份不會對裴氏和崢哥兒如何不好。可一旦她不在了,再由你做魏王繼妃,她會覺得自此她的母親和兄弟都不會有好日子過。所以,便如此著急著籌謀,隨便弄了個崔氏女過來。”
“崔氏女雖背靠允國公府,但卻是旁支,身份並不多高貴。她沒有娘家支持,日後就算她育有魏王子嗣,也必是越不過康安去。何況,她是那丫頭親自挑的,日後崔氏必然也會念及這個情分。二姑娘這一手盤算打的,可真是好。其實站在她的立場去看,她這樣也沒錯,隻是可惜,她是在與我們姚家為對,那便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