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救贖(1 / 2)

“岐陽王”這三個字說出來, 偌大的新房靜了靜, 瞬間爆發出驚慌失措的叫嚷聲。

“岐陽王又發瘋了?”

“不好,他不正在晉王府隔壁嗎!”

這話一出眾人更驚慌了, 不少人嚇得麵無人色,不顧形象地推搡著前麵的人,就要往外跑。謝玄濟也嚇得不輕, 他哪裡還顧得上掀蓋頭, 隨手把喜秤扔在地上, 快步上前問:“他不是還在昏迷麼,什麼時候醒來的?”

“卑職不知。我們發現的時候就已經遲了, 現在好幾個兄弟都倒下了。”

謝玄濟試圖穩定局麵:“諸位莫慌,二哥身上有玄鐵鏈保護, 行動受限, 斷不會波及到晉王府。”

“晉王殿下, 卑職方才忘了說,岐陽王身上的銬鏈, 不知道什麼時候解開了!”

“什麼!”這下連謝玄濟的臉色也變了, “玄鐵堅不可摧, 他怎麼可能掙脫……不對, 那就是說,現在他可以自由行動?”

這句話殺傷力太大了,喜房裡僅剩的幾個大人物也慌了, 能站在這裡的都身家不菲, 這些人最惜命不過。岐陽王的能耐他們都很清楚, 原本有鐵鏈禁錮的時候,守衛都一茬茬換新的,如今他沒有束縛,豈不是,想殺誰就殺誰?

所有人一哄而散,方才還熱熱鬨鬨的喜房頓時成了逃難現場,大紅的帷幔在混亂中被拽下來,周圍的擺設、花瓶也被撞下來不少。

喜婆在一片混亂中,徒勞無用地喊著:“王爺,王妃的蓋頭您還沒揭呢!洞房不揭蓋頭不吉利啊!”

然而什麼用處都沒有,謝玄濟根本聽不到,而周圍的賓客,也沒人記得坐在婚床上的新嫁娘。陪嫁丫鬟又慌又怕,跪在蔣明薇身邊,幾乎都要哭了:“王妃,這,這可怎麼辦?”

蔣明薇身體也忍不住抖,她的視線受阻,看不見全貌,然而僅僅從蓋頭下麵的一條縫隙裡,已經足以看到外麵是如何慌亂。蔣明薇咬牙,最終還是怕死蓋過了不吉利,她一把掀開蓋頭,說:“不管了,活命要緊,先找地方藏起來!”

慕明棠聽到謝玄辰醒來的時候就心知不對,她哪裡有心情聽謝玄濟和侍衛說話,提起裙子就往外跑。她今日出門不可能是一個人,兩個陪嫁丫鬟聽說她要出門,瞬間從不知道哪個犄角旮旯冒出來了,侍衛也不放心,硬是分撥了兩個人來“保護”她。

慕明棠對身後的尾巴完全無所謂,反正有她在的地方,她就能表演砸場子,有沒有其他人無妨。晉王和晉王妃新婚的地方侍衛不好進去,就守在院門外等。然而沒過多久,慕明棠慌慌張張地跑出來了,兩個侍衛看到,本能覺得不對勁。其中一個侍衛伸手攔住慕明棠,冷冰冰道:“王妃,卑職奉命護衛您的安全,請王妃不要亂跑。”

慕明棠正著急著卻被攔住,她幾次都沒衝過去,不由急了:“快讓開,王爺出事了!”

慕明棠口中的“王爺”,侍衛並不覺得會是晉王。他們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驚懼和懷疑:“王妃此話當真?”

“剛才都有人跑進去稟報了,你們自己的人,你不認得?”慕明棠說著都急了,“快讓開!”

方才他們確實看到一個人快速跑進院子,隻不過他們兩人站得遠,兼之另有公務,所以沒有交流。沒想到,竟然是這件事。

兩個侍衛表情徹底變了,剛鬆開胳膊,慕明棠就一溜煙跑了出去。可是慕明棠終究是女子,即使最開始占了先機,後麵也跑不過男子。謝玄濟帶領了一整隊護衛,很快就越過她,飛快進入岐陽王府。

慕明棠聽著他們身上齊刷刷的兵器聲,心裡不祥的預感更甚。晉王府建在岐陽王府旁邊,當初為了方便通行,工匠在晉王府花園側邊開了一道門,穿過小門就能進入岐陽王府。慕明棠原本堅決不走小門,寧願繞遠路從正門進。但是現在顧不得了,慕明棠穿過小門,都顧不上看路,追著謝玄濟那隊人的蹤跡就往裡跑。

此刻玉麟堂前的空地上,謝玄辰眼睛是不正常的紅色,眾人手持刀劍,圍著他且戰且退。今日晉王大婚,王妃拿了帖子,去隔壁晉王府赴宴去了。等慕明棠走後,侍衛們慣例巡邏,本來一切都是好好的,忽然傍晚的時候,侍衛們從窗戶裡麵聽到了什麼東西打碎的聲音。

王妃不在王府,這個聲音斷不可能是慕明棠發出來的。那就,隻能是另一個令人生怖的可能性了。

侍衛長立即召集人手,全副警惕,轟的一聲推開了玉麟堂的大門。

後麵的事情,就變成了這樣。

侍衛們剛推門的時候,謝玄辰一個人站在地上,一手用力捂著額頭,似乎在忍耐什麼難以控製的衝動,花瓶就是這個時候被他碰落的。侍衛們推開大門的聲音響亮又突兀,謝玄辰抬頭看到活動的人影,精神徹底失控,大開殺戒。

侍衛長是留在岐陽王府最長的人了,最開始他隻是一個小兵,他親眼看著他的上司、同僚一個個折在謝玄辰手裡。後來,前麵的人都死光了,換成他做長官,他手下的兵,也有好幾個赴前人之路。

侍衛長對謝玄辰的忌憚根本是無法計量的,在他心裡,這個人根本不是人,是惡鬼。這樣的人,早就該趁其昏迷的一刀了斷,讓其繼續留在世上,才是真正養虎為患。

不過好歹有玄鐵鏈在,謝玄辰手腳被縛,即便他是戰神在世,殺傷力也大為削弱。侍衛長這段時間來晝夜不敢安眠,全靠玄鐵鏈安心,他今日敢帶著眾人闖入大門,也是仗著謝玄辰被烙鏈鎖著。

誰知道今日一進門,侍衛長明明白白地看到,謝玄辰站在大殿中央,行動自由無礙,哪還有什麼銬鏈!侍衛長當時膽都差點嚇裂,眾多侍衛陣腳大亂,連隊形也維持不住了。

他們發出的聲音驚擾了謝玄辰,眾人當即出門,還是在門口折損了好幾個人。謝玄辰力氣極大,雖然手無寸鐵,可是他一拳就能把人胳膊打斷,便是拿了神兵利器,在他這個絞殺機麵前又有什麼區彆。

眾守衛且戰且退,好容易退到開闊些的地方。侍衛長知道僅憑他們斷斷製服不了謝玄辰,隻能靠拖,等謝玄辰自己力竭倒下。

這場消耗戰打的極其艱難,片刻之間,又有好幾個人被抬下去。最開始有些新兵不懂輕重,試圖從背後偷襲,然而謝玄辰頭都不回,一腳就能踹斷他的腿。這樣倒下去幾個後,再無人敢靠近謝玄辰,隻能滿地逃竄,毫無顏麵地拖著,不敢進攻。

談何反擊,今日能活下來,就已經是他們的勝利了。幾個回合過去後,眼看連拖延都極為勉強,在場所有人心中都湧上絕望。

這還是謝玄辰身體底子大大耗空了呢,謝玄辰全盛之時,該是何等的大殺器。據說當年羌羯等人聽到謝玄辰的名字就退兵,現在看來,傳言居然是寫實的。

侍衛長心裡湧上一股難言的悲愴,今日,他也要栽在這裡了吧。他們試圖將老虎關在籠子裡,最終還是以身飼虎。

侍衛長重新召集剩餘的隊伍,讓眾人換了兵器。刀劍等短兵在謝玄辰麵前根本沒用,反而用長兵器更容易苟活。侍衛長指揮人結陣,用長長的紅纓槍拖住謝玄辰。這些紅纓槍都是特製的,重且堅固,眾人壯著膽子,合力進攻,先架住腰身,然後交叉著架住謝玄辰手腳,竟然真的控製住了。

侍衛長聲嘶力竭,嗓子都喊啞了:“這個辦法有用,用力,撐住!”

然而他話音才落,謝玄辰單手折斷了槍杆,握著半隻紅纓槍橫空掃過,費儘全力才穩住陣仗的士兵齊齊朝後飛出去。

侍衛長無比真實地感覺到絕望。

謝玄濟趕過來的時候,就正好看到這樣一幕。那麼多人結陣,謝玄辰一個人就能將眾人掀翻。謝玄濟久違地感到膽寒,自從謝玄辰暈倒後,他很少感覺到害怕了。可是每次害怕,都是因為眼前這個人。

謝玄濟臉色鐵青,問:“淨厄丹呢?”

“已經派人取來了,但是沒人近得了岐陽王的身,喂不下去。”

侍衛說著上前,給謝玄濟展示收在錦盒裡的淨厄丹。謝玄濟掃了一眼,回頭看眼前的場麵,知道侍衛的話並不作假。

當務之急,還是要儘快將謝玄辰控製住,然後尋找機會喂淨厄丹。這丹藥是神醫定製的,謝玄辰凶勁上來的時候敵我不分,見人就殺,唯有這副丹藥,可以讓他冷靜些許。

謝玄濟不敢低估謝玄辰絲毫,冷著臉交代護衛:“任何兵器對上他都沒用。你們將刀劍全都解下,遠遠扔掉,被他奪過刀就更麻煩了。趙牧,你帶著二隊,拋鎖鏈困住他,記住,隻拋一次,如果沒中就立刻撤。李放,你帶著三隊,放箭。一隊聽我號令,隨時應變。”

慕明棠拚著最後一口氣追上前麵的行伍人,聽到謝玄濟說“放箭”,慕明棠的心都冷了一半。謝玄辰喝口水都由她吹涼了、試好了溫度才遞過去,謝玄濟居然讓人對謝玄辰放箭?

慕明棠氣得幾乎失去理智,她想立刻衝過去阻止謝玄濟,可是一隊護衛死死護著謝玄濟,慕明棠衝不過去,隻能隔著人群大喊:“謝玄濟,你敢!”

當著眾人的麵,慕明棠毫不客氣地喊謝玄濟大名,謝玄濟眉心跳了跳,硬是忍住。他忍耐地看了慕明棠一眼,冷冷對周圍人道:“這是女眷能露麵的地方嗎,還不快將王妃請下去!”

慕明棠簡直要被氣死,這時已經有士兵上前,試圖押送她。慕明棠眼中含著冷光,用力地甩開袖子:“我是王妃,我看你們誰敢碰我!”

幾個士兵果真猶豫了,謝玄濟本來就夠心煩了,慕明棠還要在後麵搗亂,謝玄濟不勝其擾,冷冷道:“丫鬟呢,都死光了嗎?”

僅有的兩個陪嫁丫鬟戰戰兢兢,哪敢上前。慕明棠趁著眾人遲疑的時候猛地推了一把,從包圍中衝出去,徑直攔到第三隊士兵麵前:“我看你們誰敢射箭!”

慕明棠杵在前麵,眾士兵放箭不敢,推又不能,十分為難。這時,慕明棠看到有一隊人手裡拿著鐵爪,飛快地從回廊上走過,合圍成一個圈,隻待一聲令下就向謝玄辰擲去。

鐵爪頂端那可是亮錚錚的尖鉤,慕明棠都能看到鐵尖上的反光。慕明棠甚至懷疑,上麵是不是塗了什麼藥。

這樣有倒刺的鐵鉤子,紮進身體裡後如果掙紮,倒刺會劃得更深,又疼又難痊愈。慕明棠心尖漫上無儘的涼意,原來在她不知道的時候,他們都是這樣對待謝玄辰的?

慕明棠突然爆發,用力推開身邊的侍衛,用儘全力喊道:“住手!”

“他是滅羯人、平南唐、開國立朝的大英雄,你們憑什麼這樣對他!你們有什麼資格!”

慕明棠的喊聲到了最後已經有了哭腔,她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在亂糟糟的戰場上格外明顯。許多人蓄力的動作略有遲疑,握著鐵鉤的士兵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全看向謝玄濟。

謝玄濟又捏了捏眉心,感到無比頭痛。他再抬頭時,竭力用和緩的語氣對慕明棠說話:“你沒見過這種場麵,情緒失控我可以理解。但是這些都是為了二哥好,你害怕可以回避,不要給我們添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