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回家(1 / 2)

謝玄辰在玉麟堂養病,不方便說話。女官在前麵帶路,一直把她領到玉麟堂齋軒旁邊的靜齋裡。靜齋周圍種著鬱鬱蔥蔥的竹子,不遠處還有一個湖,若是在這裡看書進學,倒確實是個清淨之所。可是慕明棠獨自一人被女官帶到這裡,仔細說就有些可怕了。

但是好歹還在王府,已經比慕明棠預料的好了很多。她本來以為,皇帝太後想把她帶進宮裡嚴刑拷問。

慕明棠最開始看到靜齋的時候詫異,但是後來想一想,也就明白了。

謝玄辰名聲如此之大,昨夜鬨出那麼大的陣仗,無論是受傷的人還是院子裡的火光,都瞞不了全城百姓。不出一晚上,想必全城的人都知道岐陽王醒來了。

如果在這個關口,謝玄辰的王妃被召喚到宮裡,一進不出,這名聲得多難聽。反正岐陽王府現在也全是皇帝的人,在王府逼問和在宮裡逼問,其實沒什麼差彆。

慕明棠知道自己還在王府裡,半顆心頓時安了。若是進了宮那才叫聽天由命,現在還在自己的底盤,她尚且有一搏之機。

慕明棠坐好後,果然不出三句話,孫待詔就問出了來意:“太後聽說王爺醒了,十分關心,娘娘聽聞王爺昏迷這段時間,全是王妃在照顧,對王妃大加讚賞。岐陽王妃,太後差奴婢來問你,王爺,是什麼時候醒來的?”

這話究竟是太後在問還是皇帝在問,其實並無區彆。慕明棠兩手交握,垂著眼睛,沒有說話。孫待詔見慕明棠不言語,又問:“還有岐陽王身上的鎖鏈。雖說岐陽王身份尊貴,但是玄鐵鏈是先帝下詔加上的。先帝之物,即便太後都不敢怠慢,王妃你說是不是?”

“太後說的是。”

“昨夜岐陽王又犯病了,太後娘娘和聖上都對此事極為關注,尤為可疑的,就是玄鐵鏈毫無因由地開了。王妃是離岐陽王最近的人,敢問王妃,鐵鏈是如何解開的?”

慕明棠斂下眼眸,良久看著地麵。過了一會,她說:“昨日正好我去參加晉王大婚了,我亦不知。”

孫待詔皺眉,其餘幾個女官聽到也露出氣惱之色。孫待詔加重語氣,暗暗施壓道:“為岐陽王上玄鐵鏈是先帝親自下的遺詔,天下莫敢不從。聖上都說了,若有人違逆他的命令,隻要事出有因,他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若有人膽敢藐視先帝遺命,他萬萬不會放過。忤逆聖諭乃是殺頭的大罪,但是若王妃能為宮中解憂,便是立了大功。這樣簡單的道理,王妃應當不會不懂罷?”

“奴婢再問一句,慕王妃,玄鐵鏈是如何解開的?”

慕明棠依然低垂眼眸,說:“我不知道。”

慕明棠擺明了不配合,幾個女官生了氣,孫待詔倏地拂了下衣袖,冷冷道:“我等來此本是為了王妃好,沒想到王妃執迷不悟。既然如此,王妃不妨在這裡靜靜心,心靜了,說不定就想起來了。”

孫待詔說完後,帶著一群清貴高雅的女官出門,一點東西都沒給慕明棠留。慕明棠坐在裡麵,清晰地聽到門外傳來落鎖的聲音。

得了,現在她也被關起來了。她和謝玄辰一人一個屋子,可真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慕明棠試著推了推門,果然紋絲不動。慕明棠都懶得去試探窗戶,窗戶鎖沒鎖都不要緊,她人在岐陽王府,就算她跑出去,能跑到哪兒?

若是她真試圖開鎖,才是自投羅網。

她畢竟名義上是王妃,皇家人辦事要體麵,大棍大棒地往身上招呼有失皇家的顏麵。看來,宮裡人是打算將慕明棠關上幾日,不搭理她也不讓她和彆人說話,等她神誌被打壓了,再派人出來恩威並施,擊垮她的意誌。

慕明棠最大的優點就是想得開,無論發生什麼事,總往好的方麵想。現在沒有那些文縐縐的女官,慕明棠先是把靜齋轉了一遍,隨後滿意地找了個床,躺下睡了。

她昨天晚上被丫鬟盯了一晚上,做夢都在和大眼怪打架。現在可算沒人了,屋子又寬敞又清淨,正好給她補覺。至於驚慌失措不可終日,那是不可能的。

慕明棠一覺睡到天色大黑,她這一覺睡得舒服,爬起來後,發現屋裡黑乎乎的,門口放了一盤簡陋的飯。

這個簡陋是相對於宮廷的標準而言,反正對於慕明棠,她覺得夥食還不錯。

慕明棠摸黑把飯端到桌子上,她對著滿室黑暗,大概明白那些女官是什麼意思了。她們走的時候收走了燭火,晚上的時候屋裡黑沉沉的,伸手不見五指,大件家具在黑暗裡宛如惡獸。如果是怕黑的人,這樣一晚上下來,恐怕早嚇破膽了。

如果慕明棠是普通的年僅十五歲、一直被家裡捧在手心的嬌嬌女,確實會害怕此時的靜齋。可惜慕明棠不是,她摸黑吃了飯,胃口依然奇好。對於逃過難的人來說,怕黑怕打雷?

簡直是笑話。

慕明棠適應良好,不能點燈,那她就繼續躺回去睡覺。她再一次感歎有錢人真好,一個從來沒住過人的屋子,竟然家具一應齊全,連寢具都是全新的。慕明棠摸被褥上的麵料,認出來這是今年新時興的布料,也就是說,這是這個季度新換的。

這麼大的王府,所有帷幔、床鋪、帳子、窗紗一季一換,絕不用第二次,一年下來,僅這些錢,就要花多少?

慕明棠算不出來。她一時睡不著,胡思亂想,總覺得這是外人在變著法揮霍謝玄辰的錢。謝玄辰征戰多年,把好幾個皇帝抄了家,不說周、鄴兩朝皇帝的賞賜,僅是他自己打來的戰利品,恐怕就非常可觀了吧。

慕明棠小市民心性,此刻特彆心疼錢。謝玄辰看著就很撒手掌櫃,又昏迷了這麼久,他的錢得被騙去了多少啊。

這樣一想慕明棠才發現,她好像,還沒見過完整的岐陽王府呢。她寥寥兩次在王府裡行走,一次是大婚那天,她蓋著紅抬頭,看什麼都不清楚;另一次是去參見謝玄濟和蔣明薇的大婚,她身後跟著守衛,也沒來得及好好看周圍景致。

彆說外人不拿她當王妃,慕明棠自己都覺得她這個王妃當的失職。成婚一個月,連自己家都沒看全。

慕明棠慢慢閉了眼睛,半夢半醒中還在想,如果以後有機會,她一定要好好看看岐陽王府裡的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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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官們本來預料,慕明棠被關在小黑屋裡嚇上一天一夜,一定什麼都老實了。結果兩天過去了,慕明棠吃好喝好,一點都不見憔悴,反而睡得麵色紅潤。

幾個女官十分吃驚,同時隱隱焦灼。她們輕易不得出宮,出了宮,無論如何都得把主子的交待辦成了。岐陽王現在還沒有醒來,她們做什麼事都方便,等那位殺神醒了,那一切都遲了。

太醫對謝玄辰的病束手無策,他們也拿不準謝玄辰什麼時候會醒來。孫待詔急得嘴裡起泡,隻能讓自己人在謝玄辰的藥裡加些助眠的配料,她這邊加快手腳,逼問慕明棠。

孫待詔動了狠心,不再給慕明棠送飯。孫待詔想,不過一個民間來的丫頭,見識短淺,蠢笨無知,她身為太後宮裡的管事姑姑,整治一個小丫頭還不是手到擒來?孫待詔計算著慕明棠已經被餓了兩夜一天,這才在第二天的晚上,施施然打開了靜齋大門上的鎖。

門口驟然傳入光亮,慕明棠伸手擋了下眼睛,才慢慢適應光線。孫待詔本來預料會看到一個形容狼狽、精神瀕臨崩潰的人,可是等推門進去後,慕明棠臉色蒼白,然而精神看著依然還好。

仿佛她隻是換了張床睡了兩天,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