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效(1 / 2)

慕明棠雖然聽不懂, 但是聽到以毒攻毒這樣的話,也大概能猜到不是什麼好事。

慕明棠問:“怎麼個以毒攻毒法?”

小道士說:“說來也簡單。久被烏羽飛的味道侵蝕, 突然聞到藥引的味道會失控, 要想借助外力抵抗是不可能的,隻能嘗試用神誌克製住, 等次數多了, 身體習慣了, 也就不至於被藥引牽著走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們自己找藥引來, 讓他病發。當然, 最開始劑量很小,等他可以控製後,逐步加大成分,最後完全燃燒烏羽飛的根。若是他能在燃有藥引的密閉屋子裡忍耐一個時辰,那這種藥物, 對他而言就不足為懼了。”

民間為了防天花,會故意讓小孩子接觸發天花之人掉落下來的皮痂, 痂塊是減了毒的, 若是孩子能抵抗住, 此後一輩子都無需擔憂天花。若是抵抗不住……就隻能聽天由命。

小道士提出來的治療方案,和天花種痘大同小異, 其中機理都是一樣的。

然而說歸說,真的落到自己人身上,慕明棠還是皺起眉:“道理我明白,可是萬一……”

謝玄辰按住慕明棠的手, 說:“沒有萬一。這個方法可以,就按他說的做吧。”

小道士最開始提出來的時候還擔心過謝玄辰不肯配合,畢竟他們這些王子皇孫從小嬌生慣養,指尖連水都不碰,這樣對精神身體雙重折磨的治療方案,謝玄辰未必肯吃這份苦。現在謝玄辰配合,這實在再好不過。

小道士說道:“你願意就好說多了。不過醜話說在前頭,這個法子十分痛苦,而且隻會越來越痛苦。你現在雖然答應了,但是等後期難受起來,你可不能怪我。”

“不會的。”謝玄辰沒有多做解釋,隻是說,“開始吧。”

小道士撓撓頭,說:“這隻是我的猜想,真正實施起來還有許多要準備的。首先我們需要一個安靜又堅固的屋子,烏羽飛的功效很邪門,而且你的殺傷力也有些太大了。為了保險,你聞到藥引的時候,要單獨關在屋子裡麵。”

“好。”

“還有在我治療期間,不能讓人打擾。對了,藥錢你們自己出。”

這個道士是真的財迷,謝玄辰想都不想,依然一口應下:“好。”

“那就隻剩一個問題了。”小道士露出些不好意思的神色,說,“烏羽飛隻在南疆生產,我沒見過,置備藥引還需要一段時間。所以,至少要等我買到烏羽飛後,才能開始治療。”

慕明棠不知為何鬆了口氣,說:“好啊,緩一段時間也好。趁這段時間,先讓他把身體恢複好。”

慕明棠真是聽著就心驚膽戰,要故意誘發謝玄辰發病,再讓他生生忍住,還要單獨關在一個小屋子裡……小道士說的每一句話都讓慕明棠心驚肉跳,她僅是聽著就擔心的不得了,如果能緩和一段時間,讓謝玄辰身體恢複些再開始,自然最好。

謝玄辰一直都是安安靜靜的,這次卻提出了反對意見:“我有藥引。”

“什麼?”

“我手中有藥引。”謝玄辰眸光冷清,唇色淺淡,連著口吻都淡的如一股煙一般,“不必等了,即日就開始吧。”

聽到謝玄辰的話,慕明棠也慢慢想起來,之前她無意在櫥櫃中找到一個香熏球。當天,他們雖然故意把香熏球放回原位,可是卻從裡麵刮了許多香燼出來。

如果這個真的是藥引,那香灰中含有烏羽飛根的藥性,卻又因為已經燒過,藥性自然減弱,倒確實是符合小道士要求的上好選擇。

慕明棠欲言又止,擔憂地看向謝玄辰。謝玄辰以前總是順著她,然而這次卻堅決。

小道士並不知慕明棠的心理活動,他高興地揚了揚眉,說:“原來你有,這再好不過!反正初期需要的量少,先用你的對付著,等到了可以加大劑量的時候,恐怕我也買到烏羽飛了。對了,記得給我報買藥的錢。”

小道士三句話不離錢,可是慕明棠現在連搭理他的心情都沒有。謝玄辰默默緊了緊慕明棠的手,將她的手放在自己膝上,示意她沒事。

然後謝玄辰看向小道士,說:“錢財、場地之事你不必擔心。什麼時候可以開始?”

“我還需要配兩副藥,雖說主要靠你自己忍,但是之前之後都需要用藥調養。大概兩天,等我把藥配齊了,就可以開始了。”

謝玄辰點頭,三言兩語把時間確定下來:“好,後日亥時末,湖心鎮青堂。”

小道士也知道他們倆情況特殊,隻能晚上開始,於是一口應下。談妥之後,剩下的事就不需要他們操心了,謝玄辰帶著慕明棠起身離開。

外麵風聲蕭蕭,夜風中帶著微微的水氣,仿佛要下雨了。兩人並肩走著,俱都無言。過了一會,謝玄辰問:“先前沒注意,玄鐵鏈去哪兒了?”

慕明棠嚇了一跳,猛地抬頭看他:“你想乾什麼?”

“我怕萬一我控製不住,傷到了你。”謝玄辰說,“最好把我的手鎖上,反正你會開,並不妨事。”

自從謝玄辰清醒後,皇帝另外給王府派來了人,那副沉重的玄鐵鏈也不見蹤影。要不是謝玄辰說,慕明棠都忘了這回事。

她也不曾注意過,玄鐵鏈去哪兒了。

慕明棠說:“大概在庫房吧,那麼重的東西,搬出去必要大費周折,多半還在王府。”慕明棠說完後,略有些遲疑:“可是,這副鎖鏈本來便是對你的折辱,你為什麼……”

“曾經我也覺得是禁錮,是侮辱。”夜風悠悠蕩蕩,帶著雨前獨有的濕潤涼意,謝玄辰的聲音仿佛也化在風中,清淺而淡,“可是現在我卻有點能理解他們的做法了。”

當初,這是他的親生父親加給他的枷鎖,謝玄辰曾費儘心思想要掙脫。現在,謝玄辰選擇重新拾起枷鎖,親手套回自己手上。

在自己身上,哪怕有十分之一的機會他也願意去嘗試。可如果是慕明棠,連萬分之一,他都不敢讓她冒險。

萬一他真的失控,好歹,有玄鐵鏈攔著他。

“不會的。”慕明棠緊緊握住謝玄辰的手,說,“我相信你不會的。後天我會陪著你一起去,我會一直守著你。”

“不可。”謝玄辰矢口否決,“太危險了,你安心在屋裡睡覺。”

“不。”慕明棠也十分堅決,堅定地看著他,“你若是不讓我跟,我就偷偷溜出去,說不定更加危險。反正,你在哪兒,我在哪兒。”

謝玄辰擰眉,理智上他知道應該攔住她,如果謝玄辰想,他有得是辦法讓慕明棠一整夜待在玉麟堂不得離開。可是情感上,他卻可恥地不願意。

謝玄辰掙紮良久,最終回過頭,一言不發,隻是用力地握住慕明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