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麵具(1 / 2)

錦年 素光同 9407 字 7個月前

傅承林很久沒有登錄過QQ。

學生時代,他幾乎天天在線,後來大學畢業,出國了,QQ不再是主要的聯係方式,他漸漸忘記了這款廣受歡迎的社交軟件。

直到今天,他想聯係薑錦年。

QQ竟然成了他們之間最快的溝通橋梁。

他沒費什麼力氣就找回了賬號。再看好友列表,薑錦年的頭像依然躺在那裡。

傅承林就給她發了一條消息:“你的項鏈落在我家了。”

薑錦年在線,卻不回答。

傅承林又發:“薑同學,請你給我一個地址。我晚上出去散步,正好把項鏈寄給你。”

片刻後,他補充一句:“這上麵刻了你的名字,薑錦年。”

和當年相比,他說話的語氣幾乎一點沒變。

但他從前似乎更調皮一些,他愛開玩笑,知世故卻不世故……他能和所有向他告白的女孩子保持安全距離,既不傷人心,又不留希望,唯一的例外隻發生在薑錦年身上。

於是薑錦年腦子進了水,真以為他對自己有那麼一丁點戳不破道不明的心思。

再後來,她閱曆漸增,終於明白他那時的厚待是出於什麼緣由——同情、友善與禮貌。

可惜薑錦年無福消受。

她握著手機發呆。

此時此刻,薑錦年正在和室友許星辰一起吃飯。

許星辰親自下廚,做了蝦仁蛋卷、紅燒雞、清蒸魚,燉了一鍋排骨冬瓜湯,堪稱十分豐盛。

許星辰一邊夾菜,一邊安慰薑錦年:“你還在想紀周行嗎?紀周行的段位比你高幾個檔次,你栽了跟頭,那是蠻正常的嘛。隻有沒談過戀愛的小姑娘才會覺得鑒彆渣男很容易,渣男不蠢、不傻、會演戲、深諳人心,古往今來多少女人掉進了情場高手的陷阱。”

眼見薑錦年表情拘謹,許星辰馬上給薑錦年盛湯:“遇到陷阱不可怕,可怕的是執迷不悟。我有個遠房表姐啊,三十歲,年紀輕輕,就得了重度抑鬱症……她老公找了小三,把她甩了,還不給兒子撫養費。”

薑錦年喝一口湯,接話:“男人的劣根性。”

“不不不!寶貝,你答應我,千萬不要這麼想,”許星辰一把摟住薑錦年,諄諄教誨道,“好男人是一定存在的,問題隻在於,我們怎麼才能找到好男人呢?”

薑錦年道:“靠做夢,在夢裡找。”

許星辰噘嘴:“你的心態好消極好悲觀哦。”

她發出一聲喟歎:“薑錦年,你長得漂亮身材好,還是名校畢業!買方市場的研究員!就算被男人甩了又怎樣,你的未來一片光明!”

說到激動處,許星辰抓著筷子,把飯碗敲出了聲響。

一句一節拍,鏗鏘有力。

薑錦年撓了一下頭。

她有個毛病——她不習慣彆人誇獎自己,無論是外貌、品行、能力,亦或者彆的方麵。

可能是因為,她在自卑中煎熬了太久,長不出一身驕傲的驅殼。她的千言萬語、牙尖嘴利經常屈服於款款柔情,俗稱“刀子嘴豆腐心”。

於是薑錦年反過來稱讚許星辰:“你這麼可愛,性格又好,還會做飯……你比外麵那些野男人可靠多了。”

這種表揚,許星辰愛聽。

她欣慰中帶著一絲自豪:“外麵的野花,哪有我這朵家花香呢?”

話音剛落,薑錦年的手機又震動了一次。

薑錦年本以為是傅承林,打開一看,消息發送者卻是紀周行。她乾脆眼不見心不煩,刪除了紀周行的聯係方式——從QQ到微信,從知乎到微博,凡是他注冊過的賬號,基本無一幸免。

做完這一切,薑錦年又想起了傅承林。

她打開QQ,給傅承林留言:“謝謝傅同學,落在你家的那條項鏈,我不要了,隨你怎麼處置吧。”

後麵跟了一筆轉賬,名為:昨晚車費、住宿費。

傅承林覺得好笑。

她明顯要和他劃清界限。

傅承林扔開手機,偏不收下那筆錢。

午後陽光蕩漾,窗台金燦燦一片,微風送來初夏的花香,攪亂院子裡一池靜水。

傅承林端了一杯茶,站在陽台上觀景。其實他今天很忙,下午一點有場報告,三點約見商業合夥人,晚上六點半,他有一場視頻會議……

即便如此,他仍在回想昨晚的薑錦年。

當他拉著薑錦年進門時,她抓住他的袖子說:“我,薑錦年,作為過來人,告訴你一個血淚教訓。談戀愛不能付出真心,否則你注定被人玩弄。”

她像《羅馬假日》裡的女主角,喝醉了以後,一直在背誦名人名言。

她的最後一句經驗之談,來源於米蘭·昆德拉的《生命不能承受之輕》:“我最反感的,不是這個世界的醜陋,而是這個世界所戴的漂亮麵具。”

傅承林回答她:“放輕鬆,至少這個世界還有漂亮的一麵。”

薑錦年大約聽了進去。

她嗤嗤發笑,像是在譏嘲。

傅承林很熟悉她這幅表情。

一般而言,這意味著她要開始長篇大論,不遺餘力地反駁他,但是這一晚,他的經驗不再正確。

深夜寂靜,窗邊月影婆娑,薑錦年勾著他的脖子,像是在跟他耳鬢廝磨:“如果我的生活和你相同,我就能和你一樣樂觀……”

她抬起冰冷的手指,戳了戳他的衣領:“如果你認識過去的我,你就能理解現在的我。”

傅承林提著她的腰將她扛起來,運向某一間臥室:“等你神誌清醒,你會發現,這一整個街區裡,隻有我認識過去的你。薑錦年,你找不到第二個人了。”

他沒等來薑錦年的爭論。

她靠在他的身上睡得很熟。

其實那會兒她的模樣挺狼狽,半歪著頭,長發散亂地擋住了臉,唯獨露出了精致的下巴。傅承林早知道她的臉型長得好,尖尖俏俏,頗有點兒狐狸精的意思。

他再一打量,真的很妖裡妖氣。

他不由得撥開她的發絲,瞧見她左耳邊一顆小黑痣。

很多年前,傅承林熬夜寫報告,偷懶趴在桌上休息。朦朧光影中,他從胳膊肘上側目,看到薑錦年坐在他旁邊。她像是他的秘書,悄悄幫他製表、畫圖、整理模型,使得排版準確又清晰。

她自己還沒寫完,就跑來幫他,這姑娘真的缺心眼……他想。

他還記得她戴著發卡,左耳有顆痣,打哈欠會低下頭,注意到他的目光時,她嚇了一跳。

他就這樣推敲著回憶中的細節,半靠床頭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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