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馬場大大小小一共二十幾個,但除去皇家自己用的馬場,隻有一家還算大。
京都地貴,各處都顯得狹窄起來。折綰之前也去過彆的馬場,但這裡還是第一回來,她忍不住四處瞧了瞧,發現確實是比其他的地方寬敞許多。
玉袖見她好奇,便笑著道:“這些曠野有什麼好看的,我帶你看看我的馬。”
然後頓了頓,問:“你可會騎馬?”
折綰搖頭。
她坦誠道:“我小時候連最基本的書都不願意讀。”
她恨不得一天到晚做荷包賣。素膳的手藝沒有她好,便急得跟什麼似的,每天都嘟囔自己少賺好多銀子。
好在素膳會算賬,便替她和姨娘開始管家。
那時候她們三個眼裡都是那點子偷偷摸摸賣荷包得來的銀子,哪裡還管什麼課業。等她再大一點,懂事了,知道要學本事的時候,教授騎馬的先生已經走了。
不過家裡這些姐妹,隻有長姐是學會的,她還記得嫡母神情驕傲的道:“阿琰在騎射一道上頗有天賦。”
折綰就笑著問玉岫:“是不是很難?”
玉岫牽著她去摸馬,“不難的。這是我養在這裡的馬兒L,叫做春景兒L。”
“我也送你一匹馬吧?”
折綰很是高興,“你還彆說,我偶爾也會想要一匹馬。”
以前去參加宴席,姑娘和夫人們各有各的長處,其中就有打馬球厲害的。她曾經見過她們騎在馬上馳騁的英姿,很是颯氣。
她很是羨慕,也有那麼一天兩天生出要去學騎馬的心思。
但剛開始是覺得害臊,後來又覺得沒時間,再後來大了,便覺得都這把年歲了,學這個沒什麼意思。
不過有些念頭一旦有了,就會在不自覺間冒出來。她還記得自己病倒的那幾年裡,依舊會在某個瞬間無緣由的想象自己在馬上的風采。
如此看來,自己應當也是喜歡騎馬的。那從現在開始學也沒什麼。她現在無論學什麼都是賺到的。
玉岫就帶她去選馬,“你最開始騎馬,不要選烈性的,那樣的馬兒L不好馴服。要選這種溫順的,聽話的。”
折綰:“我要不要選匹矮一點的?”
她並不高挑。
玉岫:“可以啊,等你會騎馬之後,我再讓人給你馴一匹好馬出來。”
“好馬都烈,若是想要馴服,一般的訓馬師會用鞭子抽,但我不喜歡那樣。”
她抿唇,“所以最後肯定還會有烈性的。這樣一來,還是得靠你有本事才能去降服。”
折綰點頭,“也行的。”
她其實覺得選一匹溫順的馬給她,也不用訓,能讓她騎著跑跑就行了。
孫三娘受不得冷,坐在屋子裡麵看她們兩個在外麵一個教一個騎。
馬場裡的侍女捧上好喝的花茶,她嘗了一口,隨口問:“這個口味倒是新奇,是最近剛出來的
嗎?”
侍女還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所以惹得鄖國公夫人說反話,撲通一聲跪下去,惶恐搖頭,回夫人,確實已經出來好幾年了,但我們馬場都用的這種花茶招待貴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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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又覺得自己這個解釋實在是不好聽,便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道:“不是不是,奴婢不是這個意思……”
孫三娘便知道自己嚇著她了。連忙將人喊起來,本想要寬慰寬慰,但突然發現自己竟然不知道說些什麼。她就有些急了。一急,事情就有些不可控。
她記得自己急急的喊玉岫和折綰。
兩人還以為出了什麼事情呢,進來就發現她自己的侍女在努力安撫她,馬場的侍女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玉岫奇怪,“她怎麼好像看不見她家丫鬟一般?”
折綰卻心知肚明,她之前也有過這種模樣。隻一味的陷入自己的念頭裡,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她過去將人扶住,然後拉著她坐在椅子上,定定的看著她的眼睛,“孫姐姐,你怎麼了?是不是要我們做什麼?”
孫三娘點頭,神情總算鎮定了一些,“是……我隻是問她花茶是不是新出的。”
她又說不清了。折綰就柔和道:“讓她來說,不一定要你來說。”
孫三娘停下來。跪在地上的侍女哭著把事情說了一遍。
折綰笑起來,“是這樣啊。是你誤會了。”
她對丫鬟道:“鄖國公夫人沒有其他的意思,隻是第一次喝你家的花茶,覺得新奇罷了。”
孫三娘鬆口氣,“對,就是這樣。”
玉岫站在一邊眼眶都紅了,讓丫鬟們都出去。
屋子裡麵隻剩下她們三個人了。折綰見她們兩個人神色都不對,就安慰道:“這不是什麼大事。是因為孫姐姐太久沒有出來了,所以對著人說話會有一些生疏。”
孫三娘還在恍惚:“我第一次這樣。”
折綰:“你病這麼久了,也是第一次出來。這不是很正常嗎?”
孫三娘因為她這句話麵色緩和許多,她並不是小姑娘了,回過神來倒是安定得很,還有些愧疚,“我以為我這個病好了才答應出來,沒曾想一出來就嚇著人了。”
折綰笑起來,“哪裡能好那麼快。俗話說,病三年,養三年。你才養多久呢?”
她說話從來都是溫溫和和的,聽得孫三娘更加安心:“是嗎?”
折綰:“是……我看醫書上麵是這麼寫的。”
玉岫就朝孫三娘使個眼神,“阿綰看的醫書多,咱們聽她的。”
孫三娘哎了一聲,又不好意思起來,“咱們好不容易出來一趟,本來是要賭馬的。”
賭馬要先去瞧馬。剛剛一頓鬨騰,已經是錯過時間了。孫三娘很是懊惱,折綰卻恍惚之間記得各家宴席之間提起的一些聽聞,也是說過誰運氣好賭了哪匹馬贏了許多錢的。
她說,“反正每匹馬都有自己的名字,不若讓她們把名冊拿進來,咱們挑個順眼的名
字去買?”
“來都來了,不賭一賭還是虧了的。
雖然出了岔子?[(,但她們也不是真的為了賭錢而來。
玉岫也是這個意思,“隻要咱們今日歡快就好啦。”
這樣也行!
馬場能做這麼大,自然是周全的。聽說玉岫和孫三娘要名冊便趕緊送了上來,還送了些果子茶點過來賠罪。
折綰吃了一口,“沒有咱們賣的好吃。”
玉岫也嘗了嘗,“確實。”
孫三娘神情越來越鬆緩,卻還在為自己剛剛的突兀舉動而分神。她怕自己以後會經常這樣。
玉岫瞧了擔心,又不知道要說什麼,折綰就直接將名冊遞了過去,“你看看喜歡什麼樣的名字?”
孫三娘便瞬間被吸引了過去,“我看看……”
但看了半天也沒有選出來一個。玉岫就笑著說,“她從小就這樣。若是讓她選東西,她得糾結來糾結去,最後乾脆都不要了。”
折綰:“那玉姐姐來選。”
玉岫擺擺手,“得了吧,這麼多年,我賭什麼就沒贏過。”
她是真服氣自己運氣的。所以她最喜歡猜燈謎。這不是靠運氣而是靠實力。
折綰便把名冊攤開在手上:“那就我來。”
她眼神從頭到尾掃一遍名字,還真有幾個名字是有點眼熟的。她猶豫了一瞬,用筆圈出一個最熟悉的來,“我們就壓它。”
侍女問:“壓多少兩銀子呢?”
折綰看向玉岫,這個她真不知道了。
玉岫大手一揮,“我們三各壓五百兩。”
折綰咋舌,“這也太多了。”
孫三娘倒是覺得不多,“這麼多年了,也才過來一次,就當是每年都壓了一些輸了吧。”
她們財大氣粗,折綰便笑著道:“輸了我不管,贏了我可是要的。”
玉岫:“行!”
結果就她們三贏了。
整個馬場的人都沒壓這匹馬。熟悉的人聽聞玉岫在這裡趕緊過來問,“你們是不是有什麼內幕消息?”
玉岫從來都不是缺銀子的人,但第一回贏錢,還是這麼多錢!
她得意的道:“沒有沒有——喏,我家妹子,英國公府的大少夫人,我們錯過了看馬的時間,她就挑了個名字,我們隨便一買,哎喲,可不就是贏了嘛。”
刕鶴春還在外頭喝酒呢,就有從馬場回來的人過來露消息了,“你家夫人真是厲害,隨手一圈,贏了萬兩白銀。”
刕鶴春酒也喝不下去了:“……?多少?”
……
折綰剛到家就得解釋,“不是萬兩白銀,是跟玉姐姐和孫姐姐平分的。”
一共三千兩。
但也是一筆銀子了,等去閩南的管事打聽回來,若真是一兩銀子一兩地,那這就是三千畝地。
她自己是很滿意的。這可比做生意賺得多多了。隻可惜關撲隻放開一個月。但是這般的事情
確實是賭運氣,這回是賭中了?,下回就不知道有沒有,還是不能貪心的。
她笑著道:“這是個好彩頭,也許明年我會有好運。”
趙氏和宋玥娘也在堂庭裡麵聽著,聞言兩婆媳齊齊撇嘴,“就三千銀子,也不多。”
她們還以為是多少呢,真是小家子氣。
兩人本還在置氣的,結果這麼一撇嘴,眼睛就對上了,相看一眼,彼此還是覺得對方跟自己心意相通,於是又冰釋前嫌湊到一塊說話。
折綰跟刕鶴春便先回蒼雲閣去了。
累了一天,兩人卻互相有話要說。
折綰一邊卸首飾一邊率先問,“勳國公……是個什麼樣子的人?”
她之前本以為孫三娘的病情算不得很嚴重,也以為她好了大半。
她以為這樣就算差不多好了。但如今看來,病情還是嚴重的。
折綰當年病的時候,沒人當過一回事。她自己也不覺得自己有病。但經曆過一遍,如今再看彆人,比對著自己來,她也算是“名醫”了。
望聞問切,不用做全了,她便能斷定孫三娘病情沒好,還嚴重了,但是她自己不知道,她還騙過了很多人。
她以為自己好了。彆人也以為她好了。
這事情還要跟玉姐姐細細的說一說。但折綰走的時候,玉岫卻不放心孫三娘一個人待著,所以還在勳國公府。
她對折綰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也猜到了,這事情是急事,但也不是現在最要緊的事情。”
這倒也是。但折綰卻想到了鄖國公。
鄖國公對孫三娘的病是如何想的呢?
刕鶴春還是第一回聽她問勳國公。她跟孫三娘做了這麼久的朋友,好似還真的沒有從他這裡打聽過什麼。他狐疑的問,“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
折綰:“沒有出事,隻是問一問罷了。”
許是她神情不好,刕鶴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抱怨道:“你看看你,你這副臭脾氣是越來越不掩飾了。”
但是抱怨完也說:“勳國公這個人是個大老粗,脾氣很臭。他之前是打過仗的,但聖上卻偏偏將他放在了都察院。”
都察院是禦使台改來的,想也知曉勳國公這般的性子剛開始過去的時候心裡定然會不好受。但他一句抱怨也沒有,直接用了一年時間,將都察院給整改好了。
刕鶴春去都察院晚,去的時候裡麵已經是井井有條,沒見過當年的盛況,但偶爾聽同僚談及當年,還是很佩服勳國公的。
折綰聽得認真,從他亂七八糟的都察院重建過程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他其實是個細心的人。”
刕鶴春:“是。”
要是不細心,朝堂上哪裡還有他的一席之地?
折綰卻想到了以後勳國公被抄家滅族的事情。那個還有些遠,她上輩子也隻當是聽了件慘事,並沒有放在心上,所以不知道具體的細節。這是她無能為力的了。
她擔心的還是現在的孫三
娘。能幫的也隻有現在的孫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