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再強撐下去已經無濟於事了。
勳國公決定之後,分家也分得利索,先把二兒子和三兒子挪了出去,各出銀兩為他們買下新宅。
離得也不遠,就在勳國公府前一條街。新宅肯定是不能跟他們現在的宅子比,但老一老三都沒有意見,還道:“父親,能有一座宅子就很不錯了。”
何況繼母答應此次讓大家平分勳國公府的鋪子和田地,這可比父親自己來分得到的多。
孫三娘道:“我是後母,卻不偏袒哪個,就連嫁出去的姑奶奶也該得些家財才是。”
這麼一來,除了老大和勳國公誰都舒坦。
老一和老三因站在孫三娘一邊被老大又揍了一頓,於是一分完就迫不及待要離開。雲家舅舅來訓斥他們,他們也有話說,“舅舅隻顧大哥,還不是因為隻有大哥會繼承這勳國公府。我們兩個就不是舅舅的親外甥了,隻是個外人。”
雲家舅舅:“我何曾不管你們了?”
老一是有話說的,“既然如此,為什麼我和大哥都有意跟舅舅再次結親,舅舅卻隻將女兒L許配給大哥的兒L子?可見即便都是母親的親兒L子,在舅舅心裡也排了個三四五六等。”
長年累月的被冷落,他們自然是有怨氣的。雲家舅舅氣得甩袖而去,勳國公也眼眶濕潤,十分不解,“就因為這些小事?大家說開就好了呀。”
老一笑了笑,道:“可是父親,不患寡而患不均,這般的道理您該懂的。”
老三直白些,“若是我跟舅舅,或者是跟您說要給您納個寡婦回來,父親和舅舅怕是要打人的。”
但大哥就行。
老一:“因為父親把大哥當成是未來的依靠,多多少少將心偏了過去。”
勳國公一夜之間像是老了四五歲。他問孫三娘,“老一老三出去了,老大不分行不行?”
孫三娘如今精神奕奕,滿身都是鬥誌,堅定的搖頭,“不行!”
勳國公唉聲歎氣,“三娘,我已經讓步很多了。”
孫三娘卻道:“從瓏瓏死去的時候,我就在讓了。”
勳國公聽見幼女的名字還是願意再退步的,沒法子,隻能去找老大談,卻被老大抱著哭,“父親,難道有了後娘就要有後爹麼?母親去世的時候,您在她床頭說一定會看顧好我,難道您忘記了嗎?”
勳國公沒有忘。但是他也顧及著孫三娘。想了想,狠心道:“那就一人退一步吧。”
明著不分家,但把勳國公府一分為一,開兩個大門。大路朝邊,各走一邊。
孫三娘沒意見。於是此事就這麼定了下來。
折綰和玉岫上門為她慶賀,三人起了鍋子坐在一塊喝酒吃肉。
不遠處還起了一個小鍋子給兩個從慈幼院帶回來的孩子。
都是五六歲的模樣,孫三娘沒讓他們叫阿娘,隻叫姨母,道:“隻當是娘家親戚來投奔我了。”
這
般也好。折綰吃一口菜,忍不住又去看小姑娘。她是長得漂亮的,慈幼院的管事聽聞是勳國公夫人要養,便將最漂亮的送了來。
男童也漂亮。
兩個孩子洗乾淨了放在一塊,讓人看了也賞心悅目。
但臉上卻怯弱得很。尤其是小姑娘。
見折綰看過來,她怯生生的抬起頭,討好的朝她笑了笑,而後就放下筷子不敢動了。
折綰驀的心裡一酸,眼眶一紅,也彎唇朝她笑了笑,輕柔道:“桃花燒麥好吃的。”
小姑娘就連忙拿起麵前的桃花燒麥吃。折綰隻好轉過頭,不敢再開口。
她怕再開口,小姑娘隻敢吃桃花燒麥了。
她低聲問孫三娘,“可取了名字?”
孫三娘也發愁,“沒呢。這段日子鬨哄哄的,便一直讓婆子照顧他們,也不敢領到前麵來,怕嚇著他們。”
於是就照著慈幼院管事說的名字叫,“男的叫狗剩,姑娘叫烏丫。”
這名字肯定還是要改的。
她頓了頓,看折綰一臉動容,跟玉岫換了個眼神,道:“不若你來給他們取個名字吧?”
折綰:“那哪裡成呢。”
孫三娘:“哪裡不成?他們喚我姨母,也是喚你姨母的。”
折綰就沒推辭了。她再次忍不住看過去,小姑娘便又情不自禁的拿起了一個桃花燒麥。
可不能吃了。再吃要鬨積食的。到時候沒有大夫來,就要撐著一晚上。
折綰慢吞吞吐出一口濁氣,眼底雲霧縈繞:“大名叫晴空吧?小名就叫雁雁。”
她道:“小時候——有一次天特彆晴,也特彆大。我抱著長姐給我的花回屋子,透過窗戶看外頭,看見了一群大雁。”
也不是什麼特彆的情景,但她一直記到現在。
玉岫就連忙道:“那就是好寓意!就叫這個名字吧?”
又道:“那男孩呢?”
折綰就一時半會取不出來好名字了。玉岫:“你取了一個,剩下的一個我來吧?不如就叫晴霄。自有詩雲:晴空一鶴排雲上,便引詩情到碧霄。”
孫三娘笑起來,“這般正好。”
她道:“你們一人給了一個名字,我就給個姓,跟我姓孫。”
兩個孩子連忙跪在地上謝恩。
折綰將小姑娘抱起來,笑著道:“雁雁——你長得很好看。”
她溫和道:“等下回來的時候,我給你帶一盆好看的花。”
小姑娘如同驚弓之鳥,嚇得呆在她的懷裡。折綰笑出聲,下午素膳來接她的時候也瞧見了麵生的小姑娘,忍不住不斷給她塞糖吃,“吃吧,吃吧,吃飽啊!”
回英國公府的馬車裡,折綰靠著素膳打瞌睡,剛要睡過去,迷迷糊糊中,就聽見素膳在那裡嘀嘀咕咕的感慨,“雁雁這個名字,可真好聽。”
她記得那年姑娘指著天上的大雁道:“你瞧,素膳,它們多快活。”
她輕輕把衣裳
蓋在姑娘的身上,在搖搖晃晃的馬車裡高興的道:“我跟姑娘如今也很快活。”
……
勳國公府敲敲打打開始砌牆。勳國公日益苦悶。勳國公去請刕鶴春喝酒被拒絕了。
刕鶴春不願意,自從折綰說他們兩個都是鰥夫克妻後,他就嫌丟人。
又怕拒絕得過於直接遭記恨,隻能撒謊道:“太後讓下官下職之後去一趟長樂宮。”
勳國公就沒辦法了。
太後雖然在深宮裡,但卻知曉不少事情——玉小姑娘性子像足了玉岫。
京都就沒有她不知曉的閒話。像勳國公府這般的事情,太後自然是聽她說過的。
見刕鶴春來,她笑著道:“躲勳國公呢?”
刕鶴春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太後拍拍他的手,“你不跟他走近是對的,我也看不上他的手段。”
“這人在官場上有點能力,但家務事是實在糊塗。”
而後又問起折綰,“丹崖說她最近忙著種花種茶,還要去閩南買地?”
刕鶴春:“是。如今還折騰那些不要的花瓣,不知道要做什麼。”
太後笑起來,“這般能折騰是福氣。她是個很有……很有朝氣的孩子,我很喜歡。鶴春,你該對她好些才是,今日還早,你回去陪她用晚膳吧?為人夫婿,該懂得體貼妻子才是。我總是盼著你們好的。”
刕鶴春應下,回去卻沒看見折綰,不用問都知曉在勳國公府,宋家,又或者是她那三個小鋪子裡。
他隻跟守在門口的文月道:“少夫人回來了便來叫我。”
剛要走,便聽趙氏的婆子來請他。刕鶴春遲疑了一瞬,還是立刻跟著走了。
他還有事情呢。進了山海院就道:“母親有事快些說吧。”
趙氏埋怨,“天王老子也沒有你這麼多事!”
刕鶴春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歎息,“是出了什麼事?”
趙氏惱怒道:“是你三弟!”
刕鶴春端著茶的手便晃了晃,詫異又好奇的看向母親,“三弟做了什麼,母親竟然如此動氣?”
趙氏:“還不是他寫信回來一定要帶升哥兒L去湖州!彆說玥娘不肯,我也是不肯的。我都多少年歲的人了,他本就不在我身邊,要是升哥兒L瑩姐兒L再不在,我該怎麼活哦!”
她哭起來,“可我想著他一個人在外頭也孤苦,送個孩子去也行。隻是玥娘又埋怨我,這才一個月,我就在他和玥娘之間裡外不是人了。”
刕鶴春原本以為是什麼大事,沒想到是件小事。他慢吞吞喝了一口茶,“這般的事情,兒L子是不好出主意的,不然三弟和三弟妹都要恨上我,母親還是去問問父親吧。”
趙氏恨恨道:“要是你父親肯出主意我怎麼會來找你!”
英國公根本不管事,問他就是:“都行,你看著辦吧。”
再逼急一點,他就甩手晃袖子,“這些後宅之事若是都要我來管,還要你做什麼?”
氣得趙氏眼淚汪汪,在床上翻來覆去的哭,“我命苦啊,這條命真是苦。”
趙媽媽:“那夫人就問問大少爺吧。”
趙氏不敢問,“他和鶴憫本就不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