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猶憐草木青(28)【捉蟲】(1 / 2)

繼室 枝呦九 13749 字 10個月前

狀元春一舉成名。就連瑩姐兒也知曉了此事,她溜過來要最好的茶葉,“我要那種一喝就能中狀元的。”

折綰笑起來,“好啊,我正好有一些,都給你好不好?”

瑩姐兒滿足的笑了,她就知道大伯母會給她的!

小姑娘依舊喜歡跟大伯母說小秘密:“升哥兒和川哥兒都不及我的記性,我都背完三篇文章了,他們還沒有背完第二篇。”

但祖母和阿娘卻說女子比男子早熟一些,“等到了十歲左右,他們就會超過你。男子到了十歲才開始慢慢的厲害,你到時候就比不上了。”

瑩姐兒才不信呢,“難道我十歲就不長腦子了?哼,我記住這話了,等到十歲的時候看看,是他們厲害,還是我瑩姐兒厲害。”

她可是贏姐兒!瑩就是贏,她的名字就取得好。

折綰已經開始煮茶了,還在茶裡麵加了一些花,道:“肯定是你厲害——你來嘗嘗喜歡不喜歡?”

瑩姐兒小爪子伸過去,本想捧著茶杯喝,太燙,連忙縮回來,低下頭挨著杯子啄了一口,滿足的道:“啊——”

折綰:“這是好喝的意思?”

瑩姐兒不好意思笑笑,“是不好喝。”

她喝不慣,道:“再加點糖水進去嘛。”

折綰跟著她一塊折騰,“好啊。”

瑩姐兒就喜歡大伯母把她當成大人看,她站起來,背著手,圍著爐子走來走去,喜滋滋的拿腔拿調道:“喝了狀元茶,將來中狀元——”

這是周掌櫃和素膳想出來賣茶葉的話。素蕤如今帶著一群孩子在外頭跑,走街串巷的用這句話喊賣,還真賣了不少出去。

京都還是第一次有人叫些孩子來賣茶葉,他們有些是慈幼院的,有些卻是京都窮苦人家的,他們得空了就去花草鋪子領對牌,若是從街上牽來人買便能得十幾文錢。

孩子們得了錢,一個傳一個,來領差事的人就多。剛開始還隻有小子,後來又來了小姑娘,各個都勤快,於是狀元春三個字慢慢的就被那些京都普通人家熟知了。

名聲算是徹底傳了出去,各家鋪子就來定茶葉。素膳跑得臉都瘦了一圈,如今就喜歡吃肥肉。

但折綰沒想到瑩姐兒也能說得出一兩句。她好奇道:“你這是從哪裡聽來的?”

瑩姐兒:“雁雁姐姐說的。”

折綰笑起來,“她肯定是聽你孫家姨母說的。”

孫三娘也想給狀元春起些賣詞,結果想出來的實在是太雅致高深了,周掌櫃一聽就皺了眉頭,但又不敢明著拒絕,隻好請折綰說,“這般的詞,就要通俗易懂才行。人家是來買茶葉的,不是來讀書的。”

折綰笑得不行,如實相告孫三娘,孫三娘便道:“那你告訴周掌櫃,我還可以改改。”

改來改去還是陽春白雪!嚇得周掌櫃連夜定好了最終的賣詞,孫三娘還念叨了好幾天。

加糖的花茶煮好了,折綰等冷了些才遞過去,

“你喝一口。”

瑩姐兒小爪子這回終於捧住了茶杯,猛吸一口,嫌棄的扭開頭,“還是不好喝。??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折綰:“那我就再改改。”

瑩姐兒頗為感動,“大伯母,你對我真好。將來我中了狀元,肯定給你掙個誥命回來。”

童言稚語,折綰忍俊不禁,“好啊,那我等著。”

瑩姐兒還要寫下這個誓言和決心,“大伯母,你幫我做個見證,我十歲之後肯定還比升哥兒和川哥兒厲害。”

折綰:“那你寫下來,我給你一個盒子,你把紙裝在盒子裡麵,埋到我的花地裡——等你十歲的時候再來取。”

這般也行。瑩姐兒慢吞吞的寫,抓耳撓腮的,“大伯母,誥命的誥怎麼寫啊?贏怎麼寫?”

折綰發愁:“怎麼就會認字,背文章,不會寫字呢?”

瑩姐兒偷偷的吐舌頭,“我不知道嘛——那我從今天開始就認真學吧。”

於是不知道的字還是用圈代替,折綰歎氣,“下回再這般,我就不準你從我這裡搬花了。”

她牽著瑩姐兒到花苑裡麵埋盒子,道:“要埋深一點,否則會被人挖出來。”

她挖得熟練,兩人蹲在花下,瑩姐兒歪著頭好奇問,“大伯母也埋過嗎?”

折綰輕輕點了點頭,“是,埋過的。”

她也給李姨娘寫過。誰在年輕的時候沒想過救贖自己的母親呢?

但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

因著狀元春三字,折綰還被眾位夫人拉著要茶喝,“不求彆的,隻湊個趣——要跟狀元郎同一撥兒的茶葉。”

“是啊,咱們這般的人家,倒是不求狀元,隻求上進些,將來對得起祖宗打下的基業就行。”

折綰笑盈盈應下,一家一家送出早就備好的用上等瓷器裝的茶葉,道:“我也想求你們的喜氣,他日金榜題名,可記得請我喝杯好酒。”

就是趙氏也在百哭之中強撐著病體過來要她給川哥兒和升哥兒留點:“自家人當然要最好的喝,你可不要因為巴結外人就不給自家人好東西。”

折綰總是能被她的話弄得啼笑皆非,道:“早就留了,已經給武先生和林先生送了過去。”

升哥兒的先生姓林。

趙氏眼巴巴的,“那就好——鶴春今日喝藥了嗎?”

折綰:“沒有——自從母親給他送了個婦人來,他如今便連去看大夫的話也不說了,何況是喝藥。”

趙氏聞言大失所望。這段日子,她已經把自己五六歲到如今的事情仔仔細細的回憶了三四遍——她確定自己是積德行善的。

她出身世家,父親雖然不是嫡子,但最後也承襲了爵位。她自小跟著嫡祖母長大,很是得意,要什麼就有什麼,就連父母兄妹都得讓著她。

等到大了,祖母親自做媒,給她說了英國公府的婚事。夫君英俊,出身名門,雖然頭胎生了個女兒讓她著急了一兩年,但等到鶴春和鶴憫出生,她就徹底

安心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見人就露笑臉,平常都不罵人的——就算罵,也沒有壞心。

命裡最不好的便是女兒被太後搶了去,最後去世的時候都沒見著臨終一麵,讓她心裡耿耿於懷。當時肯定是咒罵過太後等人的——但這是人之常情,她並不後悔,也不覺得老天爺要用此事來懲罰她。

最後就是鶴春娶媳之後事事不順。

她神色僵硬——若說真有報應,隻能是應在了折琰身上。

折綰就聽說趙氏偷偷摸摸給長姐做法事去了。而後又聽說她做了個斷子絕孫的噩夢,天還沒亮套上馬車就去長姐墳頭祭拜,回來一身的泥巴,折綰親自去瞧了,她絕對是在墳前摔了一跤。

刕鶴春知曉此事之後還尷尬的對她道:“若是我這病能讓母親認識到自己的錯處,也算不得壞。”

折綰嗤笑一聲:“是嗎?那你可真是做了一件好事。”

這人還真會給自己挽回尊嚴。好嘛,如今他的天閹倒是成了好事。

刕鶴春如今在她麵前低了一頭,被她用這般語氣陰陽怪氣幾句也不敢說什麼重話,隻能臉色難看的道了一句:“是我說錯話了。”

但折綰的態度卻讓他鬆了一口氣。

她看起來並不強求子嗣,隻是單純的懟上一懟——這就比母親好多了。母親如今真是讓他覺得窒息。

但他又很擔心——哪個女子不想要孩子呢?何況川哥兒不是她親生的。

想來想去,刕鶴春最後敬佩的還是她的品性:她是真把川哥兒當成是自己的兒子了。

他唉聲歎氣,“是我對不住你。”

然後頓了頓,“也對不起阿琰。”

他現在隻要一聽到藥字心裡就難受,總覺得如鯁在喉。他跟母親道:“我自小就讀聖賢書,至後麵科舉進仕,為官四載,四處為民奔波,都是大丈夫模樣——母親如今卻要我跟個鄉村野婦……”

後麵的話他都說不出口,艱難道:“母親實在是羞辱我。”

他是在這時候才真的覺得阿琰苦的。這時候才真正的感同身受。

他頹然的想:阿琰當年喝下那味愚昧的藥時,可曾恨過嶽母,可曾埋怨過自己?

他掩下心裡的傷戚,對折綰抱怨:“我如今裡外不是人,母親也恨我不肯聽話吃藥和納妾。”

好像這樣抱怨其他人,他的心裡就能好受一些。

折綰笑了笑,道:“母親都是為了你好。”

“母親沒有壞心的,你彆誤會她。”

刕鶴春一張臉就紅白交替起來,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回話。

折綰的心情越發好。她把後宅這些事情拋開,給玉丹崖送了許多衣裳過去,“我這陣子忙,倒是沒問你和狀元郎的好事——怎麼如此快就定下了?”

玉丹崖高興的道:“父親覺得他好,祖父便去相看了,回來也覺得好,又怕他是裝的,便請了相熟人家仔細打聽,這般那般一頓問,還請了他上門做客,祖父親自

跟他對談幾日,覺得他人品無損,頗有才華,就同意了。”

誰知道他竟然中了狀元。祖父便湊趣,得了個“榜下捉婿”的佳話。

折綰牽著她的手在花苑裡麵閒走:“那你自己可滿意?”

玉丹崖點頭,“我自然滿意。”

人是她一眼就瞧中的,哪裡會不歡喜。

但頓了頓,她猶豫著道:“可是我又怕以後會後悔。”

折綰就拍拍的她的手,“嫁給誰都可能會後悔,但也不用怕,你這般的身份,家裡就是後路。隻要你自己拎得清,他不敢欺負你。”

玉丹崖:“要是我家敗落了怎麼辦?”

折綰:“哪裡能這般說,快呸一聲。”

然後頓了頓,道:“要是家裡敗落了也不要緊,人在世上,總是要活的。你看那些吃不上的乞兒不照樣在活麼?隻是活得艱難一些。”

“我鋪子裡麵有個崔娘子,慣常給人染甲的。我聽她說,她自小父母就去世了,跟著哥嫂過活,後來哥哥嫂嫂將她賣了,本是要賣去見不得人的地方,她嚇得不行,卻也大著膽子跟人牙子做交易,讓人牙子將她賣個好人家,以後十年的工錢就都給人牙子。”

“人牙子同意了,這才有了一條活路。後來好不容易長大,她被人排擠,不能在主子麵前有臉麵,就日夜學染甲,得了主家歡心,配了個小廝,日子慢慢的好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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