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綰就想起了幾年後的事情。彼時潘大人已經成了太子的人,陛下也十分信重,潘家風頭頓時一時無二,刕鶴春經常誇潘大人做事勤勉,穩重,是個頗能托付的人。
但僅僅一月,潘大人就被貶官了。
刕鶴春沒有親自去送他離去,隻讓她去給潘夫人送銀兩。
她便看了潘夫人一眼,道:“若有難處,不敢說幫夫人解決,但小事上能幫的地方肯定會幫。”
潘夫人就笑了笑。她站起來,道:“那我就先走了。”
折綰親自送了她出門,玉岫就跟她接著說孫家的事情。
玉岫:“如今瞧著勳國公是必死無疑了。咱們去孫家的信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到。”
折綰還是不看好孫家,“當年能夠舍棄,如今難道會接回麼?”
她道:“反正我信裡麵的消息是如實寫的,並沒有誇張,到時隻看孫家如何應對了。”
玉岫遲遲都沒有說話,直到好一會兒後才突然歎息道:“你說——父母愛女,窺其根本,究竟是愛還是不愛。”
折綰說不好,但已經無所謂了,她道:“京都是非之地,久留不好,便先去閩南暫時住下,又或者可以在途中下馬車下船,就此住下也無不可。”
碰見風景秀麗的地方,喜愛了就待下來,也是一種緣分。
玉岫若有所思的看著她,“阿綰想過這般的日子麼?”
折綰點頭,“想啊。”
玉岫就拍了拍她的手,“望你得償所願。”
她急匆匆走了,折綰回到彆有人間做針線活。
她親自給三娘和孩子們做了些衣裳。
瑩姐兒已經害怕得好幾天沒睡了。她挨著折綰,“雁雁姐她們會怎麼樣呢?”
折綰:“不會出事的,頂多要換個地方住。”
瑩姐兒就好像一夜長大了一般,道:“大伯母,如果她們要離開,我能……我可以去送雁雁姐嗎?”
折綰點頭,“自然是可以的,這有什麼不可以的?”
她溫聲寬慰,“最大可能去閩南了,雖然那裡比不得京都繁華,但你也是知曉的,咱們在那邊買了許多田地,宅子——去住幾年也是不錯的。”
瑩姐兒終於高興起來,“是嗎?原來是這樣。”
折綰:“對啊,就是這樣。”
她也不儘然瞞著瑩姐兒,免得她聽了些什麼亂想,“勳國公府搶了彆人的田地,陛下很生氣,怕是不能善終了,你孫家姨母等女眷應該沒事,但留在京都就是招人眼,便不如先離開,若是真喜歡京都,也可過幾年等風平浪靜了再回來。”
瑩姐兒歡喜的抱住大伯母,“這樣啊!”
跟祖母和阿娘說的都不一樣。祖母說孫伯母一看就是克夫像,整天陰沉沉的,不是個宗婦模樣。阿娘則說雁雁姐姐和阿隼哥哥是天煞孤星,“瞧瞧,來了幾年,竟然把一個勳國公府也煞沒了。”
瑩姐兒很是不高興,大聲質問,“難道你們是真心實意這麼想的嗎?”
祖母和阿娘又都訕訕的,“隻是說說罷了。”
就吐圖嘴巴快,圖說了彆人的壞處自己舒坦。
但阿娘還是道:“可兩個孩子沒有福氣是真的,之前是孤兒,好不容易進了國公府,好嘛,國公府沒了。”
瑩姐兒氣得哭,“阿娘說話太難聽了。”
宋玥娘卻想借此機會讓她離開這些沒福氣的,“你該跟你表姐她們玩,好歹是正經親戚,我們宋家百年不倒,豈是這種半道出家的能比?”
瑩姐兒就不願意看見她。阿娘明知道她跟雁雁姐姐好卻還是喋喋不休。
她就喜歡待在大伯母身邊。
折綰摸摸她的頭,“你阿娘本就不喜歡她們,如此見人家落了難,便更加有偏見,她說了什麼你也不用介懷,隻管堅持自己想的就好了。”
瑩姐兒悶悶點頭。
過了兩天,勳國公府的處置就下來了。勳國公及大房一脈斬立決,二房三房抄家流放,女眷暫時關押等候發落。
折綰是在這時候進的宮。
太後見了她就對皇帝道:“你看看,我就知道她要進宮來。”
折綰臉色蒼白,苦笑道:“再是知曉不該,也想試試——臣婦就想著,能不能……能不能鬥膽——”
皇帝正在喝茶,聞言放下茶杯:
“太後就說你該用那個賞賜了。”
這話一說,折綰就鬆了口氣,她點頭,跪下來磕頭,“總想著能保全孫家姐姐的性命才行。”
皇帝經過這陣子各家夫人們一個個進宮說的話大概知曉勳國公妻子過得很是不幸,被勳國公遷怒責罵,繼子又不孝,很是鬱鬱寡歡多年。
尤其是她還死過一個女兒。這段日子太後都傷心了,有兩天用晚膳的時候還哭起來,“你道我怎麼活過來的?我是因著還有你,不然隻有你妹妹一個人,我是不願意活的。”
“謝謝孩子們都是好的,都願意幫她,當年有誰幫我呢?皇帝,你還記得當年容妃欺負咱們三個人嗎?”
皇帝當然記得。當年皇帝還不是皇帝,隻是太子,但父皇專寵容妃母子,把他放在火上烤,妹妹去世之後,容妃還來氣母親,母親氣得暈了過去。
好在不久之後他就做皇帝了。
他就寬慰太後,“母親的意思兒子明白的。”
太後,“我也不要你寬恕她為勳國公妻的罪過,不然往後有了類似的案子你不好做,但總有法子吧?”
太後:“你還欠人家阿綰一個賞賜呢。”
這確實是個很好的緣由。畢竟是金口玉開過的,用在這個地方也算得當。
左右都是婦人幼子,沒什麼太大的關係。
但人心嘛,實在是難測。他對太後道:“到底也算是朕和您的一個承諾,她願意用在這種快要成的事情上?”
太後不悅,“你們男人家就是想太多。阿綰多好的一個孩子,膽兒小,喜歡踏踏實實做,恐怕還會覺得自己沒有臉麵來求這件事情呢。”
果然皇帝就見折綰一臉羞愧惶恐,他就笑起來,“無妨,無妨。”
“朕承諾過的,哪裡好失信於人。”
這事情就算是定下了。
折綰感激涕零的磕頭,“陛下仁德之心,臣婦等人謹記在心。”
她出了宮,一身的汗,玉岫就等在這裡,見了她著急的問,“如何了?”
“成了。”
玉岫大為歡喜,“走走走,咱們去牢裡麵接她們。”
陛下旨意下了之後,勳國公府一家子都被關押進牢獄裡了,孫三娘帶著兩個孩子也在裡頭,玉岫擔心得很。
而此時,牢獄裡,關押勳國公二房和三房的男丁也被關了進去,勳國公聽見旨意還沒緩過神來,便聽見了老二和老三等人的哭聲。
勳國公撲過去,“老二,老三——你們還好吧?”
老二老三本是哭著的,聞言也不哭了,對視一眼,轉身就給了勳國公一口吐沫,“老東西,呸——”
老大就在一邊哈哈笑,“父親不是還想著救他們兩個麼?如今照樣折騰進來了,這樣也好,全家一起上路,也好有個伴。”
勳國公僵持在原地,好一會兒才道:“怎麼會這樣……”
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老二大罵,“從父親還想保全大哥的時候,就不由父親掌控了,父親這般固執,如今高興了嗎?”
他痛哭起來,“當年母親死的時候,就應該把大哥帶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