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公司的一路上,她都心緒不定。
沈畫並不是她手下唯一的藝人,卻是最出色, 也是她最看好的藝人。
她漂亮, 但她也不僅僅是漂亮。
她聰明、努力, 更有一股子韌勁兒。
可誰能想到……
“咳……”
俞紅英嗓子很不舒服,心口也格外憋悶。
她已經儘力周旋。
就算沈畫不願意跟曹均卓妥協,隻要拖上一拖,她也總能想到辦法的。
圈子裡走捷徑的女明星很多,她不支持也不反對, 沈畫不願意,她當然也不會強求。
隻是沈畫太衝動, 竟然打傷了曹均卓, 這才讓事情變得更加難辦。
她真的在儘力想辦法。
可沈畫倒好, 不聲不響的,也不知道是怎麼威脅曹均卓的, 竟然讓曹均卓那邊出麵, 讓公司跟她解約。
正常情況下沈畫要解約,違約金都得幾千萬,她根本解不起約。
可現在,竟就這麼解約了,公司也隻是扣下了沒給她結算的那幾十萬, 作為違約金。
把她培養出來容易嗎?
一個完全不會唱跳, 沒有任何才藝的純新人,在這個圈子裡想出頭太難太難,有一張漂亮的臉又如何?
這個圈子裡最不缺的就是漂亮。
她想方設法為她爭取資源,送她參加各種節目, 處心積慮地為她策劃、營銷……
俞紅英忍不住一拳砸在方向盤上,刺耳的喇叭聲引來路人側目。
“真是個白眼狼!”
俞紅英恨恨地道,腳下油門也踩得更狠,車子飛速疾馳。
經過慈嘉醫院路口時,車流量明顯變大,道路擁堵,俞紅英很有些不耐煩。
可遠遠看到慈嘉的路標時,她忍不住又咳嗽了幾聲,忽然想起剛才沈畫說的話。
她神使鬼差地並到右轉道……
等俞紅英清醒過來時,她已經站在慈嘉一樓門診大廳,導醫正在對她進行問詢。
做體檢?
那就……做吧。
反正現在回去公司,等待她的也是各種幸災樂禍的眼神。
其實公司每年都有安排集體體檢,她去年和今年都有事錯過了,體檢報告直接用以前的補上去的,算下來已經很久沒好好做個體檢了。
俞紅英選擇做一個詳細全麵的體檢。
海市慈嘉國際醫院隸屬慈嘉醫療管理集團,上市醫院,知名度非常高,有普通醫療門診,也提供價格昂貴的私人專屬醫療服務。
因為藝人工作性質原因,輝煌是慈嘉的大客戶之一,俞紅英直接聯係了熟悉的負責人。慈嘉有專業的體檢中心,非常全麵。
體檢有很多項目,等待間隙,她手機一直都嗡個不停。
打開一看,好多消息。
有助理發過來的,還有公關部那邊發過來的……
“英姐出事了!有大量營銷號集中發博,全都是黑戀戀的。”
“英姐您怎麼不接電話啊,您看網上消息了嗎?戀戀的黑熱搜已經進前十了。”
“英姐您快接電話,微博前十有五個都是戀戀的黑熱搜!”
“英姐我打聽到了,給戀戀買黑熱搜的是寧萌和侯依文,舒雪薇買了大批營銷號發軟文,都是黑我們戀戀的!”
“英姐,氣死了,還有鐘騫澤,他那邊居然也趁機落井下石黑戀戀,不就是沒答應跟他吵CP嗎,欺人太甚!”
助理棉棉的怒氣顯而易見。
俞紅英沒管,又看了眼公關部發來的消息。
掃了一眼,她抿著唇,把手頭的解約合同掃描發過去。
果然,不一會兒公司官微就直接發博:和平解約。
什麼解釋說明都沒有,就這幾個字。
網絡上瞬間掀起軒然大波。
在這種關頭,公司什麼解釋都沒有,隻說和平解約,誰信啊!
解約是一時半會兒的事兒嗎?
肯定有內幕!
此刻沈戀在網上的口碑那麼差,各種負麵消息讓人應接不暇,網友們又慣會腦補,各種陰謀論齊出。
就在輝煌娛樂官博發了解約消息之後,立刻就有疑似輝煌娛樂公關部某位負責人的小號發了微博,矛頭直指沈戀。
“某S姓小花終於滾蛋了,終於不用再伺候這種奇葩祖宗了。真以為自己是娛樂圈第一美女,才紅了幾天,一點都不尊重前輩,見了流量偶像就貼上去,就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對工作人員頤指氣使,都什麼年代了,工作人員也不是你的奴隸啊。戲不會演歌不會唱,耍大牌倒是很拿手……”
這條小號發的微博很快被人挖出來,又被各種扒皮,認定是輝煌娛樂內部人士。
儘管微博很快就刪除了,然而“熱心網友”早就截圖保存轉發,各路大V跟著轉發評論,熱搜排名蹭蹭往上竄。
正義網友瞬間沸騰。
“S姓小花說的就是沈戀吧,嘖,紅得快跌得也慘哦。”
“天哪,之前她跟Fire拍廣告的時候就被拍到上我家阿澤的車,果然是倒貼騷擾我們阿澤!虧我們阿澤還幫她澄清,太惡心了!”
“沈戀誰啊,也沒多紅吧。”
“嗬嗬,誰讓人家長得漂亮,漂亮就是資本唄。彆忘了她怎麼出道的。”
“就是就是,隻要眼不瞎的都能看出來,她參加青春女團第一季選秀時,業務能力要多差有多差。但人家就是進了前二十,誰讓人家長得美能吸粉呢。”
“吸個屁粉,青春女團的排名應援可都是真金白銀,說白了就是靠錢,靠金主捧唄。不然她憑什麼擠掉彆人。”
“當初鬨得沸沸揚揚的浴巾門都忘了嗎?海市有名的花花公子,換女人比換衣服都勤的富二代葛J,在微博發了張穿浴巾照片,鏡子裡倒映出來一個穿情趣睡裙的女的,那女的明顯就是SL。”
“你們不覺得沈戀出道這兩年資源好的過分嗎?業務能力極差,卻進了青春女團前20,差一點就夠到成團位了。沒能成團,可人家最後弄了個最有人氣選手,還不是照樣出道。一出道就跟頂流男團Fire一起拍廣告當女主,吸著Fire的血躥紅,狗皮膏藥一樣蹭熱度,甩都甩不掉,F團粉都快被惡心死了。”
“人家的第一部劇就是名著翻拍,大製作,演的也是風華絕代的江湖美人,要我說她那張臉是漂亮,但你們不覺得太欲了嗎,愣是把人家好好的冰山美女,演出了一股子風.塵氣,
辣眼睛。”
“她參加的素人戀愛節目《夏日心動》,她有什麼資格去當常駐嘉賓?她金主可真大方,找了那麼好的配置給她抬轎。這節目她拿劇本拿得也太明顯了,從頭到尾全部都猜對,這特麼比神棍都靈驗吧,艸人設艸得也太過了。”
“這還用說,都是睡出來的唄。”
“有沒有人扒一下她金主到底誰?”
“野雞廢物,強推之恥,這種人趁早滾出娛樂圈。”
“輝煌這兩年給她那麼好的資源,現在居然說解約就解約,真是忘恩負義的白眼狼啊。我倒是要看看她接下來會攀哪家高枝,我就把話放在這兒了,哪家公司敢簽她,我黑他們一輩子!”
“嗚嗚,聽說之前南湖在接觸她,該不會是要來南湖吧,不要啊啊啊啊!”
“#沈戀滾出娛樂圈#,姐妹們看我……”
俞紅英關了手機。
*
沈畫也在看微博。
現在微博實時熱搜第一就是,沈戀滾出娛樂圈。
她想了想,找出手機登陸微博。
她的上一條微博,還是公司代發的,轉發廣告。
再往前翻……
幾乎沒有什麼個人動態。
沈畫花了半個小時,清空微博。
果然,時時刻刻盯著她的網友們,很快就發現了她在線,且在清空微博,於是又一波猜疑謾罵,瞬間把她的熱度推得更高。
這會兒的熱搜前十,全都是她。
微博和各路娛樂八卦網站,滿屏都是她。
這種盛況上一次發生是前年,霍延十周年告彆演唱會。
17歲出道的霍延,第一張專輯就轟動樂壇,橫掃海內外各大獎項,甚至直接拿下銷量年冠。
之後的霍延,每年一張專輯,每張專輯都是經典,各種音樂大獎拿到手軟。
他高產,且質量更高。
無數人說過他的某一張專輯就是巔峰,可新專輯出來後,立刻會讓人知道什麼是更高峰。
在樂壇,從未有過一個人能像霍延這般,連續爆紅十年,當你覺得他已經夠紅時,下一年,他總能更紅。
被打臉無數次的樂評人和普通樂迷,早就已經承認,霍延就是樂壇的神話,根本不能以常理度之。
沒人知道霍延的極限在哪。
可就在前年,如日中天的霍延忽然宣布要退圈,並且迅速召開了唯一的一場十周年演唱會。
3個小時的演唱會結束,霍延就直接消失。
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公司隻說他有些累,想要休息。
彆的再無任何訊息。
這事兒堪稱是娛樂圈十級地震!無數的霍延粉絲驚恐哀嚎,普通大眾也一樣覺得遺憾,畢竟霍延的歌是真的好聽。
當時的沈畫正麵臨醫學上的畢業季,忙成個陀螺,偏偏又遇上父親出意外進ICU,沒錢,求救無門。
她壓根兒沒心思去管什麼火焰啊冰山的,饒是如此,她依舊知道霍延退圈這件事,且印象深刻,實在是周圍好像每個人都在說,到處都能聽到人在議論,無孔不入。
如今……
她也霸屏了。
沈畫在清空微博後,想了霍延一秒,動動手指發了條微博。
@沈戀:退圈。
沈畫點點頭。
沈彰遲疑了一下,又說:“對了畫,有件事一直沒跟你說。你以後咋打算的?還……當不當醫生?小直他大舅在咱縣醫院泌尿科當副主任,你不是還差一年的實習期才能考醫師證麼,你看要不給你安排到縣醫院?”
沈畫挑眉。
林鳳雅趕緊說:“小直他大舅說了,肯定安排得妥妥當當,等你考了醫師證,想在醫院待就待,不想待的話熬兩年資曆,咱可以自己開個診所。這診所看著不體麵,實際上可是掙錢的很,小直他大舅是打算熬到主任,退休了再弄個泌尿診所的,都了解得透透的。就是……對你來說有點屈才了。”
都是好心。
沈畫笑笑:“爸鳳姨,我有安排,以後肯定還是要當醫生。我要先去海市一趟,明天下午就走,實習可能也會是在海市,替我謝謝大舅。”
那是弟弟沈直的大舅。
聽沈畫這麼叫,林鳳雅心裡彆提多舒坦,這是真把她這個繼母當一家人。
次日一早,沈畫依舊早起去跑步。
跑到半山腰的時候,手機震動了一下。
正好她也跑累了,開始降速慢走,順便拿出手機看一眼。
hy:語音。
沈畫點開,輕輕的吟唱聲從手機裡傳來。
沒有歌詞,隻是輕哼一般的吟唱……
沈畫有些後悔自己沒跑步聽歌的習慣,不然帶了耳機就好了,音質肯定更棒。
此時這被外放損傷得七七八八的吟唱,依舊好聽得讓人沉醉。
難怪他的樂迷那麼多。
沈畫動動手指,回了兩個字:好聽。
hy:預付的謝禮。
沈畫挑眉:就這?
hy:……是我最寶貴的了。或者,你想要什麼?
沈畫唇角彎了彎:就這吧。
hy:好。
沈畫失笑,收了手機繼續慢跑上山。
即將到達轉角台時,她忽然有種預感。
之前就在這個位置,她蹲下來綁鞋帶,卻對霍延的歌聲入了迷,蹲得麻了腿,站起來時差點兒摔倒,還是霍延扶了她一下,結果沒等她看到他的臉,他人就已經走了。
“早。”
略微帶著笑意的聲音,低沉渾厚,富有磁性,如陳釀老酒一般醉人。
沈畫一抬頭,就看到了麵容英俊的霍延。
他穿著黑色T恤,運動褲,身上的汗已經被山風吹乾,摘下鴨舌帽,頭上的碎發很是淩亂,臉色也白,顯然並不是經常鍛煉,也顯然他的身體素質並不好。
然而他容色太過出眾,這樣的蒼白虛弱反倒給人強烈的脆弱感,像一種另類的美強慘。
沈畫打量了他一番:“鍛煉適度即可。”
霍延輕輕地嗯了一聲。
沈畫又問:“昨晚泡澡了嗎?”
霍延點頭。
沈畫看他:“疼嗎?”
霍延下意識搖頭,但在對上沈畫
的眼睛時,他又忍不住點了一下頭:“疼。”
沈畫有些想笑。
以前在電視上看霍延的采訪,還有網絡上的各種消息,無一不在說霍延這人有多高冷,有多A。
她倒是沒想過,霍延私下裡的性格是這樣的,有點兒軟有點兒萌,咳,有點可愛。
兩人在轉角台休息了一會兒,沈畫跟霍延說:“我待會兒去你那邊拿孟老的金針用一下,給我爸紮一下腿,中午我過去給你行針。”
霍延立刻說:“我讓人給你送去吧,不順路。”
確實不順路,下山去金鹿嶺彆墅,和下山去沈畫家是兩條路。
“也行。”
兩人一起下山,能同路一段。
沈畫沒說話,霍延一路上都在小聲哼唱。
以前的沈畫,無論是看書學習還是跑步,都不會聽歌,她會覺得吵,會擾亂思緒。但奇怪的是,霍延的歌聲卻不會讓她覺得受打擾。
就如此刻,霍延的哼唱仿佛完美地跟周圍的鳥叫蟲鳴融為一體,成了自然的一部分,讓她有種心曠神怡的感覺,似乎……
一直這麼聽下去,也不會覺得厭煩。
“彆動!”
走在她前麵半步霍延忽然站定,飛快抓住沈畫的胳膊,將她扯在背後。他十分用力,整個人都繃緊,聲音也特彆嚴肅。
沈畫被他嚇一跳,“怎麼了?”
他沒吭聲。
沈畫立刻反應過來,他聽不到聲音,又沒有正對著她的臉,自然也讀不到她的唇語。
她隻能伸手戳一下霍延的背。
本就僵硬的霍延,身體微微一顫,更僵了,他如機器人般扭頭看她,臉色蒼白,表情嚴肅:“彆鬨。”
沈畫:“……”
霍延身形高大,肩膀很寬,把她的視線擋得嚴嚴實實。
她輕咳一聲,看著他的眼睛:“怎麼了?”
霍延依舊擋著她,嚴肅得不能更嚴肅了:“往後退,慢慢退,彆怕。”
沈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