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 64 章(2 / 2)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翰林院修撰楚陌妻楚吉氏安,淑慎性成,勤勉恭順,有懿淑之德…堪為女子之表率,敕封六品安人,欽此!”

“謝皇上萬歲。”吉安是沒想到這敕封來得如此快,她還以為要磨上一兩個月,接了敕命文書,由辛語扶著站起:“有勞兩位大人了。”

禮部來送敕命文書的年輕官員,笑道:“安人客氣了。”餘光掃過周遭,早聽聞新科狀元郎家就在內城外,今兒見了,心羨之。這宅子雖不大,但位置真難得,不怪狀元郎每日裡上值、下值都靠腿走。

吉安給方管事使了個眼色,方管事立馬上前塞了個鼓囊囊的錦囊給年輕官員:“少爺不在家,不便請您入內喝茶。這點心意,還望您笑納。”

“客氣客氣。”都是暗裡的規矩,他也不推拒。

送走了禮部的官員,吉安回了正房,坐到內室榻上小心地打開文書。這敕命文書可不是紙做的,葵花烏木軸,織錦上書文,背後還有“奉天敕命”。指腹輕輕撫過龍紋,她也說不出此刻心裡是何滋味。

跟著楚陌,吃編製了。不由笑之,吉安轉眼看向緊盯著她的辛語:“想說什麼就說。”彆這樣盯著,她犯怵。

辛語小碎步到近前,深蹲下雙手舉過頭:“姑,敕命文書您也看過了,讓我幫您好好收起來。”

姑爺請封時,她就打聽過了。有這文書,日後就是姑犯了…呸呸,是姑爺不能隨便休妻、和離。等姑爺哪天升到五品,這還得換,換成誥命文書,那更金貴。

又將文書上的內容過一遍眼,吉安才輕輕把它卷起,交於辛語:“楚陌中狀元,家裡發賞銀了。今兒我獲敕封六品安人,也發一個月月例吧。”

“應該的。”辛語笑嘻嘻,這可比姑爺中狀元還叫她開心。姑以後就不是平頭百姓了,她這就去拿銀子。

從楚府離開的禮部官員,拐道去了翰林院。楚陌聽說敕命文書下來了,立時扭頭向後,跟談宜田說:“我府上有事,就先回了。你一會瞧見誰,幫我告個假。”

不是,談宜田嘴才張開,楚陌人已經到門口了。敕命文書不已經送達了嗎?都宣了,他現在回去做什?瞧他那樣,這是等了半天,好不容易等到個正當由頭可以告假了?

江崇清緊緊握著手中的毛筆,瞥了一眼擰著疏眉的張雪陽,楚陌真的是把排擠當享福了。關鍵誰能告訴他,這兩天楚陌娘子為何還著管事來送飯?

外麵的流言,她是一句都沒聽著?楚陌在翰林院什麼都不乾,需要好吃好喝嗎?就這樣養下去,她遲早要悔。

現在的楚陌多俊,等身上貼幾層膘,江崇清想象著,嗬嗬…好看不了。成功把自己給逗樂了,正努力壓著笑,準備繼續謄寫,室外傳來一尖細的男聲,“楚修撰,太子殿下…人呢?”

談宜田與圓臉太監對視著,沉凝兩息兩眼一彎:“才走,您腿腳快點,說不定能趕在楚陌進家門前追上他。”

那不能,小尺子已經領教過楚小爺的步伐了,扭頭看了眼沙漏:“怎就走了,這還不到下值時候啊?”

“正好您替他向太子殿下告個假,他府上有事。”屁大個事,談宜田拇指揉著無名指關節處的薄繭,都是最近磨的。他讀一年書,都沒入翰林院這幾天寫的字多。

是這樣,小尺子也不問什麼事,朝著談宜田和江崇清招招手:“那你們兩隨咱家走吧,上回楚修撰在太子殿下跟前給你們美言了幾句。太子殿下正想見見你們。”皇上、太子都縱著楚小爺,他也賣個好。

楚陌給他們美言?江崇清和談宜田非常意外,那人不像是會說“美言”的人,難道是外冷內熱?不管了,趕緊擱下毛筆,互相幫著整理衣飾、烏紗帽,確定齊整了,趕緊跟上那已經掉頭離開的小公公。

這可羨煞了幾個侍讀、侍講。張雪陽望著門口,抿著唇,他六年前是以庶吉士之身入的翰林院,三年學習三年編修,雖說升得快,但到今沒進過清乾殿。

堂叔祖讓他耐住性子,他聽著但內裡卻知自己到底隔著一層。在堂叔祖跟前,他應是連駱斌雲那個外姓人都比不得。楚陌幾句話就能讓太子記著江崇清和談宜田。堂叔祖乃皇上肱股之臣,提攜個後輩輕而易舉,但卻讓他耐著性子。

張培立去年中了舉,再有三年……堂叔祖該是想他停下來等等,到時好扶持張培立吧?

懵著進了宮門,談宜田還是不信楚陌會“美言”,拐了拐走在旁的江崇清,慢下腳步,兩眼瞄著前方小公公,壓著聲嘟囔:“咱們不會被趕出來吧?”

“應該不會,小尺子公公是太子跟前的人,我在狀元樓見過。”江崇清對圓臉小公公可是印象深刻。能與太子殿下坐一桌品茗,能是普通公公嗎?

“那就好。”談宜田決定等休沐時,拖上江崇清好好宴請楚陌。

楚陌不知這方事,回到家裡,要了敕命文書來看,確定是照著他折上寫的,才露了笑,抬首問吉安:“高興嗎?”

重重點了點頭,吉安比較好奇他怎這時回來了:“今天下值早?”

“我告假了。”楚陌將文書遞給辛語,清閒日子不多了。等告祖歸來,就算太子那沒事,翰林院也不會再晾著他。流言還在傳,估計張仲的“病”很快就好了,他得上朝。上朝踩著良王、趙家,為自己開脫。

這是太子想看到的。張仲病好,翰林院不會再“排擠”他,還很可能十分“重用”他,讓他忙。

“明天中午想吃什麼?”吉安已經想好了,以後隻要上值,家裡就給楚陌送午飯。吃飽吃好了,再好好享“福”,爭取年底前氣死一兩個。

楚陌想了想:“你上回做的辣雞塊。”

“好。”

“京郊莊子有消息了,咱們後日去看看。”這個可以告兩天假,楚陌思慮著。最近家裡還有什麼事?詹雲和是他內侄女婿,他要回避庶吉士選館。適當的時候,再學學張仲,病個兩三天…

想的是美,隻翌日到翰林院就由不得他了。禦前首領太監龐大福來時,見太子爺日夜惦著的那位主兒正端著茶在看相山孤本,也是佩服了。瞧瞧這一片,他就不像是個翰林。

“狀元爺?”

楚陌站起身拱禮:“龐總管。”

“您客道了。”龐大福可是昌平皇帝的暗衛頭子,心裡清明得很:“皇上說了從明兒起,您就負責記錄早朝事要。”修撰嘛,掌修實錄,記載皇上言行,草擬文稿等等。熬了十餘載寒冬酷暑,不能白瞎了。

從明天起,他要隨皇帝上早朝?楚陌開心不起來,楚府離內城是近,但要上早朝就得寅時達東午門外等候,卯時鼓響宮門開。他練童子功時,也就這般了。

“狀元爺,咱家口諭傳到了,這就回了,禦前還有事兒。”龐大福想著臨來時太子爺交代的話,幫他多看兩眼狀元爺。確定了,在翰林院這些日子,狀元爺是被養散了心了。瞧瞧這一臉的沉重,怪可憐的。

楚陌在想日後是不是要提早晚歇:“不送。”看著龐大福離了翰林院,收回目光扭頭後望,見談宜田和江崇清正盯著他,不由冷笑一聲。這兩是屬爛泥的,扶不上牆。

這什麼眼神?談宜田眨了眨水靈靈的鹿眼:“太子問的,不是我們主動招的。”他是看出來了,楚陌就想閒著。

江崇清也不知該笑還是該羨慕,算了,還是先樂一會。昨日他們一到清乾殿,太子就問楚陌怎麼沒來?他們便把事說了,太子聽了,不住哼笑。

也是巧了,楚陌隨著上朝的第一天,張仲病好了。在太和大殿見著站在一角的楚陌,張仲笑得慈祥。百官看熱鬨,可楚陌卻冷著一張俊臉在漫不經心地磨著墨。

太子今日特地晚來了半刻,到了還有意清了清嗓子,好叫楚陌知道,他…才來。發俸祿的,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伸手拿俸祿的,卻日日閒著,還時不時告個假。沒這樣的理兒。

“皇上駕到,”太監唱報。楚陌跪地,跟著百官唱:“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昌平皇帝走入大殿,目光掃過角落一方書案,老眼裡滑過笑,坐到龍椅上:“平身。”

“謝皇上。”

站在文官之首的張仲巍巍顫顫地爬起,才退到殿旁,又出列跪到大殿中央:“皇上,老臣有事要奏。”

昌平皇帝早知張仲今日來早朝,望著殿下的人,不到一月竟蒼老成這般,想必是心有負累。也罷,他也想聽聽他怎麼狡辯:“準。”

“皇上,老臣冤枉。因為‘丫鬟暗子之事’,老臣背負欲掌控天下文士的汙名,再有書嶽樓,張氏對外是百口難辯。可老臣真的冤枉啊,苦思冥想,尋不到破口,就連自己都覺汙名合理。不得不說暗裡執棋者高明,直到近日流言再起,才叫老臣大悟。”

皇帝見張仲望向老四、老五,心裡冷笑,轉眼看認真記錄的那位:“楚陌,‘丫鬟暗子之事’,你也是當事人,可有何要說?”

擱下筆,楚陌也不去大殿中央,隻拱手向上:“回皇上的話,下臣以為張首輔漏說了兩點。之前下臣送丫鬟去張府時,並非沒細想過。書嶽樓乃是書樓,似了書齋,但卻不賣書,走了茶樓的路。

文士在樓裡,可閱書品茗,與誌同道合者論天下事。這本是好,但張家錯在將書嶽樓開遍了大景。這點張首輔已經提及,但還有兩點引人懷疑。

一點,張首輔有一外甥,出身津州駱氏,昌平二十二年被下放到陝東齊州府。”

皇帝斂目,好個小子,把人殺了,他竟還敢當朝提起。如此坦蕩蕩,還有誰會疑他。太子斂下眼睫,嘴角揚著,果然朝上有楚陌才多趣味。

張仲望著那小兒,勉力保持著麵上的悲壯,心裡叫囂著大膽狂徒。

“陝東是大景中北部最大的糧產之地,駱大人被下放到齊州府任知州。照著我朝地方官員的升遷製度,政績優異,三年後他就可升至陽安府做知府。隻要能力足夠,假以時日,掌握陝東糧產並非難事。

下臣起初也沒想到此,但駱大人昌平二十三年冬失蹤了。他總不會無緣無故失蹤,暗裡衝的是什麼?陝東有什麼?

陝東有糧食。張首輔放外甥到陝東,是不是也為了糧食…”

“沒有,”張仲斷然否認,老淚縱橫:“臣送駱斌雲去齊州府,隻是為了曆練,希望他有一日能堪得大用,為民請命為皇上分憂。可哪想思慮不周,卻叫執棋者以為是為了糧倉,害了他。臣長姐,就這一子啊……皇上。”

“張首輔漏掉的第二點,便是張首輔剛承認的,是他把駱斌雲下放到齊州府的。”楚陌直白言道:“知州五品官,張首輔不管著吏部,但吏部卻在他掌控之中,他權力過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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